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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 第14节

  两人正走着,却见周绮的生母朱姨娘迎面而来,见了七宝,便在旁站住。
  七宝自顾自想事情,没打算理她。朱姨娘却突然带笑说道:“七姑娘是要回暖香楼了吗?”
  “嗯。”七宝扫她一眼,因心里想事情,也没多留心。
  朱姨娘笑道:“七姑娘自然也知道了我们四丫头定给了康王世子的事,其实这姻缘的事很是难说,原先大家都以为七姑娘才回进康王府呢……不过,老太太那样疼你,姑娘一定会有更好的姻缘的。”
  七宝听着隐隐刺耳,却只当她是奉承。
  同春在旁皱眉说道:“姨娘你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朱姨娘道:“我、没什么意思啊,只是闲话罢了。”
  同春哼道:“叫我看,姨娘不用白费口舌说这些话,我们姑娘行事自有她的打算,而四姑娘嫁给谁,也是她自个儿的造化,只怕跟别人不相干,就不必也跟自个儿要嫁到康王府一样兴头了。”
  朱姨娘脸色微变:“你……”碍于七宝在旁边,也不敢发作,“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明明是好意来的。”
  同春瞪她:“好不好,我能听出来,不然我去老太太跟前说说,看老太太知不知道你是好意?”
  朱姨娘慌的忙道:“哎呀,何必认真起来?”
  直到此刻七宝这才回过神来:必然是朱姨娘听闻自己去劝老太太,也怕她坏了周绮的姻缘,所以故意来含沙射影地指点一阵子。
  “好笑,”七宝却并不生气,只觉着这人着实愚鲁不堪,她迈步往前走,一边点头说:“这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朱姨娘更加不懂这话,同春道:“亏得姑娘大度,不跟你计较,哼!”跟着七宝去了。
  两人往暖香楼而行,同春还担心七宝生朱姨娘的气,不料七宝走着走着,皱眉道:“同春,我这两天用脑过度,想事情想的脑袋疼,你说吃点什么可以补补?”
  同春说道:“听说有一道天麻的什么汤,当初三爷读书备考的时候,太太经常吩咐厨房里给他炖,还有鱼也是最好的。”
  七宝认真道:“这几天我要喝这个天麻汤,还要鱼。”
  同春笑道:“姑娘,难道你也要读书备考了?”
  七宝攥紧小拳头道:“当然不是。只是我才想到一件事,一定要打起十万分精神才能做成,只有做成了才能……大家平安。”
  同春好奇问:“什么事?”
  七宝咬牙道:“我要当王妃,我要当静王妃!”
  第13章
  一直回到了暖香楼,同春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趁着小丫头都在外间,同春悄悄问七宝:“姑娘,你是当真的吗?”
  七宝道:“那当然,比针尖还真呢。”
  同春说:“可是静王爷是个药罐子,大家都说他活不长,若是他有个好歹,姑娘你是王妃,岂不是要跟着他去死?”
  七宝拧着细细的眉毛:“你放心,静王殿下的身体三年两载的是绝没有事儿的,等过了这两年,时局安稳了,其他的也就好说了。”
  如今四姑娘一心把康王世子当作天降的金龟婿,是死活不会撒手的,七宝若是强行拆散,不管如何周绮一定会恨上七宝。
  且七宝也舍不得周绮伤心。
  既然跟康王府斩不断,那就只好亡羊补牢了。
  反正原本就打算抱静王殿下的大腿,只不过原先是想让哥哥去抱罢了,如今情形有变,对付姻亲关系,只能用更牢靠的姻亲关系去平衡了。
  同春听了七宝的话,心中越发觉着,自打姑娘那天从秋千上摔下来,这脑袋里想一出是一出,叫人摸不着头绪,不过……横竖她是这府内的宝贝,就由得她高兴罢了。
  于是同春立刻又跟七宝站在了一起:“老太太那边好像不太喜欢,但是前几天静王府的两个嬷嬷据说是相中了姑娘的,可如果相中了,也应该是时候上门提亲了呀,怎么还没有动静。”
  七宝道:“总之这次,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数日后,在静王府的小书房内。
  静王赵雍的面前站着一名怀抱拂尘、身子略微伛偻的老太监,这老太监名唤高和,是静王的生母平妃的贴身太监,今日特派了他出宫有话传给静王。
  这老太监因为年纪大了,耳朵口齿都有些不大灵光。静王叫小太监给他搬了杌子,请他落座说话。
  高和颤巍巍坐了,拿眼睛盯了赵雍半晌,道:“老奴看,王爷的脸色比先前好多了,越发白净起来,简直比宫内娘娘的脸还要白上很多,长的也比娘娘们还好看了……您身体应该也大有起色了吧?”
  静王啼笑皆非,就只说道:“是,已经好多了,公公回去,向母妃报平安,请她不要担心。”
  “担心?那是当然了,平娘娘毕竟是您的生母,又只有您一个亲生儿子,自然是极担心的,”果然高和又听差了,他自顾自说道:“王爷务必要好生保养身子,这才能够顺顺利利地成亲呀。”
  静王正在笑眯眯地,突然听见后面一句,忙问:“成亲?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成亲了?”
  高太监道:“王爷不是看上了……英国公府的小姑娘吗?”
  静王诧异:“什么英国公府?”
  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忙提醒道:“公公,是威国公府!”
  高太监侧耳一听,大大吃惊:“什么?还看上了威国公府的小姑娘?哎吆我的王爷,您的身子本来就不怎么样,这贪多嚼不烂、小心吃不消啊。”
  赵雍额角流下一滴冷汗,索性不开口。
  高太监虽听不清众人说的话,却能听见静王没吱声,于是又道:“老奴说您一句,您还不爱听,可知这位英国公府的小姑娘,也还是娘娘向着皇上跟前儿给您求来的呢。”
  静王不禁汗毛倒竖:“母妃替本王求的?”
  “哼哼哼,”老太监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道:“可不是嘛。娘娘听说,王爷跟康王殿下都看上了那威国公府的小小姐,康王殿下还想仗势抢人,娘娘气不忿,便同皇上说了……”
  这次他居然把国公府的名字说对了。
  身后那小太监见他说来说去,说不明白,便悄悄地走到静王身旁,低低说道:“平妃娘娘跟皇上哭诉,皇上听了,很怜惜王爷,就特召了康王殿下询问是否有这种事,康王殿下自然是否认的。皇上当时说‘静王身子不好,难得他有看上的人,你是哥哥,自然要更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多照顾照顾你的手足吧’,康王殿下听了后,即刻请罪,且说此事乃是误会,说他们看上的并非是那位七姑娘,而是威国公府的四姑娘……皇上这才一笑了之了。”
  静王听这小太监有头有尾地解释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那边儿高和还在嘀咕:“到底是个什么样绝色的小姑娘呢,能让两位王爷抢的撒不了手儿,老奴倒也想见识见识。王爷,什么时候吃您的喜酒呀?”
  赵雍咳嗽连连。
  高和惊道:“王爷咳嗽的厉害,是不是又犯病了?快给王爷上药!”
  赵雍回头悄声对小太监道:“公公耳朵这样不灵光,怎么母妃还不让公公告老?”
  小太监道:“娘娘是念旧的人,说自打进宫就是高公公侍奉,公公自己也没有其他家人了,所以许他仍在身边儿。”
  赵雍叹了声,道:“既然出宫一趟,就略微在府内用了中饭再回去吧。”
  小太监笑道:“多谢王爷赐饭,只是娘娘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复呢,不知王爷跟这位国公府的事……”
  赵雍道:“劳烦回去转告母妃,这件事,改日我请旨进宫亲自回禀。”
  小太监道:“这便好,王爷务必保重身子,我们便先告辞了。”
  赵雍前脚送走了这两位宫中来使,后脚门上有人报说:“威国公府的周三爷求见王爷。”
  静王十分意外,问道:“是威国公府的周三公子?”
  ——
  这天,工部来了一位主事,往户部递交南边修河道的款项开销:“快去批领,我们赵大人立等呢,要赶在秋汛之前把剩下的工程补完。”
  户部的人接了,直接递到主事手中。
  两位核对无误,签了字,出来宋王户部张侍郎的公房。
  长桌之后,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张制锦接过来看了半晌,抬头问道:“这修青龙河跟芦淞江的银子,之前不是已经都支领两讫了吗,就算预算有误,也不至于多出这二十多万两?”
  两名主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之前本来预计是六十万两,只是之前修缮的一节青龙河的河道,之前在春汛的时候给冲垮了,所以仍要补修,便多出了十几万两。至于芦淞江是因为河道复杂,所以要格外调拨船只等,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两了。”
  另一人说道:“工部的来人还在外头催呢,说是再不赶紧,秋汛到了,只怕两处堤坝难以应付,如果河水泛滥,又有百姓要遭殃了。”
  张制锦眉头一敛,清清冷冷地哼了声:“如果每一分银子都实打实地用在国计民生上,我也懒得在这里多费口舌。”
  他又将那款项重看了一回,问:“青龙河的河道监管是谁?”
  主事道:“叫罗康年。”
  “这么说还没有换人,真是岂有此理,”张制锦道:“身为河道监管,他负责的河道出了事故,他居然还好端端地没有给撤换问责。”
  另一名主事小声说道:“这位罗大人,听说是康王殿下曾经亲点的。”
  “原来有后台。”张制锦似笑非笑,“你去把工部来人叫来。”
  两位主事见状,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只得出去叫人。不多会儿那工部的人到了。
  张制锦淡淡地看着他:“这二十万两,我户部可以批,但是这叫罗康年的河道监管,要即刻撤换,押送上京交付大理寺。”
  工部主事行礼道:“张大人所言有理,只是这罗康年负责青龙河修缮,一应上下事情他最清楚,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还得他镇守着河道,若是这会儿换人,再派新官前去,各种事情交接不便,只会白白地耽误工夫,如果工期拖到了秋汛,那可就不仅是这二十万两的事儿了。”
  “有几分道理,”张制锦冷笑道:“那好,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我退一步,你听明白了,在秋汛之前,这姓罗的把青龙河修的固若金汤,那么就算是他戴罪立功,如果有半点不妥当,这二十万两,就是他的买命钱。他一条贱命若是抵不过,我还要再找几个人陪他一块儿上路。”
  工部主事对上他清冷如冰、锐利如电的目光,蓦地想起有关这位大人的传闻,一时竟有些艰于呼吸。
  他生生咽了口唾沫,才低头道:“下官知道了,会将大人的话如实转告。”
  张制锦提笔,在那文书上签了字:“知道就好。”
  此后有处置了几件公务,眼见将近中午,窗外突然传来啾啾的响声。
  张制锦搁笔,起身走到窗户前,却见外间庭院中的太湖石上,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圆嘟嘟的小黄雀,正探头探脑地在叫,一会儿又在湖石上蹦来蹦去。
  张制锦瞧着这只黄雀,无端想起那天在湖边惊鸿一瞥,那在周三公子跟前灵动蹦跳的身影。
  一念至此,不由伸手在颈间抚过,那天给她胡抓乱挠,在他的脖子上竟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划痕。
  他自己倒是没发现,却偏给几个同僚看见,引得众人想入非非,到处旁敲侧击地探听,猜测他是不是眠花宿柳、醉卧某个温柔乡去了。
  那影子在他心里乱蹦乱跳,甚是顽皮,让他恨不得一把攥在掌心里捏死。
  没想到瞬间心动,那太湖石上的黄雀像是察觉到杀气似的,啾地一声腾空飞得无影无踪。
  张制锦回身,正欲再看几分文书,却见小厮洛尘颠颠地从外进来:“大人,该吃中饭了。”
  他原本的确有些肚饿,可是方才出了会儿神,却弄得心口有东西顶着似的:“不饿,待会儿。”
  洛尘仔细打量他的脸,却见剑眉入鬓,目若朗星,真是翩翩佳公子,妙不可言。
  洛尘叹道:“大人,您最近都瘦了,虽然瘦些显得人更俊朗好看,可也不能为了好看饿坏了身子啊。”
  张制锦不理,只垂眸看文书。
  洛尘嘀咕道:“人家在静王府上大吃大喝,何等快活,您却在这里苦熬,真是同人不同命。”
  张制锦本想叫他闭嘴,但听得刺耳,便问:“谁在静王府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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