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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瓮中捉鳖

  也多亏了这只海东青,汪洵等人就算是快马加鞭,带着阮北北提前一日从墨都赶回南疆,都不可能有这只海东青传信更快。
  汪洵等人一路上自认为高枕无忧,他们利用那具尸体,加上御林军统领害怕墨玦责罚而没有上报的时间差,足以快过墨玦一路上的追杀,基本上墨玦的通缉令刚刚到一处关卡,汪洵等人刚刚潜逃出去,顺便还将阮北北的伤随意治了治,让她看起来不至于还没有回到南疆,就死在半路上。
  以为自己就要回到南疆享福的阮北北,做梦也想不到,前方等着她的,是一把悬在脖颈出的屠刀。
  云戎关地处在北墨的最南边,是从北墨通往南疆的必经之地,出了云戎关,便是一马平川的漠南荒原,多年前,就是因为云戎关一战,林熙才名声大噪。
  熙南军之人接管云戎关,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立即受到了关内百姓的热烈欢迎。
  假扮成商队的汪洵一行人,感受着云戎关内隐隐约约和来时不一样的氛围,虽然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云戎关的人员复杂,城内又狭小拥挤,虽然隶属北墨,但实际上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城池,只要不是穿着他国衣甲招摇过市,没有人会在意这支商队是真的还是假的。
  “汪大人,您说的是真的?我,我真的是南疆的公主?”马车内,传来阮北北沙哑难听的声音。
  阮北北穿着一身侍女的麻布衣裙,虚弱的倚在座椅上,若是忽略掉她脸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疤,模样还算清纯,只是眼中隐隐跳动着兴奋和狂悖,配合着那张苍白布满血痕的脸,看起来令人心惊肉跳。
  她坐在商队最后面的马车里,虽然说有着男女大防,但汪洵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还是与她坐在一起,一路上,也就将阮北北的身世透漏给了她。
  当初,太祖被逆贼逼迫到了漠南,又遇到了南疆的战乱,阮家几兄弟战死,唯有阮寒清与众人失散,被南疆人掳走之后,送到了当时司徒岚的父亲手中,成为了一名南疆的妃子,但的阮家帮助太祖复活之后,阮寒清一方面用自己阮家的身份说服了南疆,一方面又贪图阮家的荣华富贵,怎么也比一个得不到承认的娼妓好上百倍。
  因此,阮寒清带着阮北北,重新回到了阮家。
  阮天豪虽然不知道阮北北的父亲究竟是谁,但阮寒清未婚生子,已经有辱门楣,又因为隐隐猜到她与南疆的关联,阮寒清就成了阮家的一个透明人。
  汪洵的眼神从阮北北的脸上扫过,又迅速的移开视线,仿佛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底一抹厌恶划过,仍旧耐着性子恭敬的回答:“当然是,您以后再也不是北墨的雎栖郡主了,而是我们南疆如今唯一一位还未婚配的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是您的兄长,陛下是您的皇爷爷,他在国都等着您回去。”
  阮北北的神情极为兴奋,她故作淡定,但内心在撕扯着呐喊。
  看吧,阮阡陌不过是一个被皇帝册封的郡主,而她如今已经成为南疆的公主,她哪里比不上阮阡陌,为何阮天豪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她的身上,为何那墨玦,宁愿执着于一个死人!
  可惜,阮阡陌死了,看不见这一天了,无人与她分享喜悦,真是一大憾事。
  阮北北丝毫没有想起自己还在墨都的母亲阮寒清,在没了汪洵庇护之后,会生什么事情,她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南疆,好像看见了那滔天的富贵在向自己招手。
  她死死的攥着袖中的那枚玉簪,手背的青筋暴起,心中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
  汪洵为何提到自己尚未婚配?她知道,她作为南疆公主,很大一部分可能是要去联姻的,会不会,会不会她能够嫁给墨玦,重新回到墨都,一切都会不一样,他再也不敢那样对她。
  汪洵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眼中的厌恶更甚,一个公主而已,且不说太子殿下的父亲一生风流成性,有过多少女人,就算她是如今南疆唯一未有婚配的公主,在南疆皇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里,她不过是一件可以衡量价值的筹码。
  南疆皇族,可不是北墨那样冠冕堂皇的阳奉阴违,即使是争斗duóquán也是无声无息的陷害,不敢真的撕破脸皮,而南疆,是真正的一代代手足相残,血肉模糊。
  更不用说,陛下将其救回南疆,不过是为了她那一点心头血
  汪洵掀开几寸马车的帘子,扫过前方不远处的云戎关城门,出了这座城门,他们只需绕些路,便能够回到南疆了。
  只见城门口的百姓们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看起来热闹繁华,城外有一队士兵值守着,为首的一名将军打扮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余岁,下巴有着一撮胡须,一身北墨的黑色甲胄,上面罩着一张猩红色的披风,他的眉目沉寂,眼眸黝黑,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起来英俊沉稳,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人倒是有些面生。”汪洵凝住眼神,仔细的看着那名将军,又看了一眼自己伪造的商队,运送一些烟土,他雇佣了真正的商队,还算自然,应该能够蒙混过关。
  “面生?”阮北北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由问道。
  “上次我们从关外进城的时候,没有这个将领,若是有,老夫不可能认错。”汪洵不确认的摇了摇头,“或许是有的,这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估摸着我以前见过一面,就是边境的将领。”
  如此年轻的将军,整个漠南都极少,也就林熙麾下那几个将军,偏偏他一个南疆的司空,还是第一次跟随司徒岚来战场,自然不认识这些将领。
  说着,汪洵的商队已经运行到了城门口,给那名将领出示了出关的调令,接受盘查。
  阮北北有些好奇的从马车的缝隙向外看去,她的脸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纱,虽然漠南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容貌,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将现在这个几乎毁了容的女人和雎栖郡主的身份联系起来。
  只是看来那名将领一眼,阮北北的心,忽然狠狠的提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久远而恐怖的回忆从脑海的最深处涌出,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个少年,永远尊贵而倨傲的姿态,永远不屑一顾的神情,和那个人的名字,让阮北北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她战栗着身体,低声呢喃一句:“墨,晔,尧。”
  阮北北永远记得死去的先帝四皇子墨晔尧,那个人是阮家讨好的对象,他的母亲雪妃霸占了自己母亲的位置,否则,说不定她的母亲能加入皇家,她会有一个哥哥,是真正的四皇子
  在遥远的过去,墨晔尧无数次出现在镇国公府的各个角落,他对所有人温和以待,即使是面对阮家的下人也翩翩有礼,他才华横溢,比起太子更加健康的身体,比起御爵王更加沉稳的性子,还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孩。
  唯独对自己。
  或许是因为阮寒清对阮寒雪的嫉恨被墨晔尧所得知,墨晔尧对所有人都沉稳君子的姿态,在独自面对阮北北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痛恨。
  她永远记得还是少年的墨晔尧用锋利的佩剑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场景,剑尖划破娇嫩的皮肤,带来一串血珠,刺痛刻进了她的灵魂里,一想起来就一阵战栗。
  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露出狠戾的笑容,嗜血而残忍,漆黑的眼中充满厌恶,在她的心中仿佛是地狱的魔鬼。
  “阮北北,阮寒清到底做了什么,你以为本殿不知道吗?总有一日,本殿会一件件向她讨回来。你最好离阡阡远一些,你招惹阡阡的样子,和你那个母亲一样下贱,令本殿作呕。”
  “不要——!”
  十余年的噩梦,在她看见莫念的瞬间被重新唤醒,阮北北浑身冷汗,感觉自己的脖颈开始疼痛起来,好像曾经的伤痕重新开裂,露出血肉,也浇灭了她心中刚升起的希望。
  “怎么了?”汪洵见她忽然变了脸色,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是是墨晔尧,他还活着?他,不,不,他明明已经死了才对。”阮北北的手支撑着身体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到坚硬的马车后座上才停住,她伸出手臂抱住自己的身体,不停地摇着头,眼神惊恐万分。
  “墨什么?”汪洵不明所以,不知道阮北北又在什么疯,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牢狱中被折磨的脑子有了一些问题。
  正在检查着烟草货物的莫念,忽然感受到了一抹奇怪的目光从附近传来,他拧住眉,眼神落到马车上。
  他和沧澜在这里伪装成普通的守关将领已经一整天了,按照林熙的估计,阮北北和汪洵一行人已经要到了,一想到记忆中那个恶毒无比的少女,他本来就肃穆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寒霜。
  阮北北和阮寒清这一对母女,他甚至比林熙更恨。
  这边,感受到守将的怀疑,汪洵只好从马车上下来,在与莫念对视的一瞬间,莫念已经认出了他,残忍而冷酷的笑了笑。
  “抓住他们!”
  真是蠢货。
  他和沧澜的面容在边关的人都很熟悉,因此,两人都在自己的容貌基础上做了一些伪装,沧澜还在另一个城门蹲人。
  但这伪装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莫念不过是给自己贴了个胡子,若是汪洵从另一个城门出去,必然会现沧澜就是六艺大典上的那个沧澜,可是,莫念却不同。
  他本身参加六艺大典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而汪洵作为一介文官,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漠南军的军师莫念,因此,在今日才只是觉得这个年轻的将领有些熟悉,却根本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这位将军,小人只是有财商铺的掌柜,姓王,这位是在小人的贱内——”
  汪洵还抱有一些希望,扬着笑脸献媚的说道,还未来得及将袖中的金子拿出来,便已经被莫念身旁的黑衣士兵团团包围。
  莫念没有同他废话,一柄剑顷刻间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汪洵的眼睛向下看去,脸上的血色瞬间如潮水般褪去,苍白如纸,眼中惊恐无比。
  “汪司空,好久不见啊。”
  莫念低声的说道,沉静沙哑的声线极为独特,汪洵脸色大变,一下子便想到六艺大典上跟在云星公主身后的那个青年,只是那个人带着面具,据说,是北墨的一名将领,得到了云星公主的赏识
  一下子,两人的面容在汪洵的眼前重合起来。
  “雎栖郡主滚出来吧。”
  莫念的眼神落在马车之上,眼底是幽冷森然的杀气,仿佛化作实质的刀剑,刺向马车。
  一只苍白的布满伤痕的手,颤巍巍的掀开马车的帘子,阮北北带着哭腔的哀嚎从已经破裂的喉咙出,声音极大,令人恐惧的头皮麻。
  她的面纱在癫狂之中已经脱落,露出的一张丑陋的脸,晓是见惯了杀伐的那些将士,也忍不住作呕起来。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墨晔尧,四殿下我错了,我啊啊!!”
  林熙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阮北北的时候,她已经是这幅模样,看来,墨玦在牢房里,还真是为了撬开她的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莫念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她看着这个披头散的女人,已经快要认不出来,她竟然就是阮北北。
  眼前的阮北北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一看到林熙身后的沧澜和莫念两人,就仿佛见了鬼一样后退着,嘴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
  她跪倒在地上,头沉沉的低下去,似哭似笑,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一点焦距和神采,眼神涣散无光。
  “不要杀我,不要杀了我”
  一枚精致的青玉簪子,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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