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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我自然是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的,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一把将永夜垂在腰间,微微握着剑柄的手抓了起来,开始闭上眼细细的感受那触感,觉得似乎不够般,我又伸手抓起了永夜的另一只手,明明是同一个人,两只手握起来的感觉却差了好多。
  “公主···”
  永夜的声音怪怪的,我以为他生气了,没好气的吼道:“不要那么小气,本宫就是摸摸你的手而已。”
  我摸呀摸呀,摸呀摸呀,然后一个冷飕飕的声音自身后飘来:“你抓着未婚男子的手不放,摆明了要占人家便宜吗?还是说,你打算对人家负责呢?”
  这个声音就如同我烤火时兜头泼下来的一盆雪山上的雪融化的水,冰凉冰凉的,冻的我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果然抬头看到永夜古铜色的肌肤竟然透着淡淡的红晕,呃,我立马做贼心虚的收回手,转身往寝殿走,刚转身便碰上一堵墙。
  因为我往回冲的力道太大,抑或是身后的肌肉太硬的原因,我听到柳烟,画儿和琴儿都发出了惊呼,我想,要是我身后是泡沫的话,以我这个力道一定直接穿过去了。宁三抓着我的肩膀,把我从身前扶了起来。我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不疼···”
  “啊···公主,血···”在我转向柳烟的同时,柳烟的脸在我眼前放大,然后我便看到柳烟瞠大的双眼,以及柳烟张开的嘴巴。
  血?怎么会有血呢?什么东西暖暖的自我的鼻孔里流了出来?我不会是流鼻涕了吧?不对呀!我没感冒,怎么会流鼻涕?晕乎乎的伸手抹了一下鼻孔下面,黏黏的,热热的,我把手挪到没被宁三挡住光的地方,这次换我瞠大了双眼:“真的是血···”
  我还没喊完,就感觉天旋地转,直到被宁三放到榻上,我才知道原来是被宁三抱了起来才会天旋地转的,害我以为自己晕血呢,还是只晕自己的血。宁三脸色铁青的自柳烟手中接过棉布帕子给我擦拭着脸上的鼻血,那冰冷的表情吓的一旁的柳烟都要夺门而逃的意思。
  “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想到你连永夜都非礼。非礼便非礼了,居然还流鼻血,真是没出息。”宁三冷眼看着我,手上的力道却很轻很柔。
  听到这话,我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从榻上蹿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非礼永夜了?再说了,我这鼻血也不是第一次流了,还不都是你那个胸口太硬了,上次也是撞到那里才流鼻血的,你才是始作俑者,哼。”
  宁三又看了看我鼻子确实不流血了,才将帕子随手丢进身旁绘着几只小金鱼的白瓷盆中,难得打趣道:“是撞到的吗?我还以为你看的太或刺激的景象,一时之间受不了才流鼻血的呢。”
  他淡淡的一句话,使我又想起了在雁城时无意间撞见他在洗澡,那时候确实是蛮刺激的,呃,想起那次事件,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这家伙不会还真当我是故意闯进去的吧?是不是需要开口解释呢?会不会越抹越黑?
  “说吧,抓着永夜的手不放,不是非礼又是什么?”宁三刚刚已经有些温度的声音再次降到零下,冻的我只能老实交待。
  我抓起宁三的手,细细的描摹了一下,宁三平日也练剑,果然在虎口和手掌位置都有厚厚的一层茧子,而不握剑的那只手就没有那层茧子。宁三没有打断我摸他手的动作,一直安静的等着我说话。
  “紫岚,一个官宦家的女子要怎么样才能有和你一样的带着茧子的手,且,两只手的茧子都在一样的位置?”我将宁三的手翻转过来,放到眼前细细的察看着。如果说摸着时很粗糙的话,那么看到就真的是更不好看了,很难想象蒋素一个官宦家的小姐,怎么会有那么一双粗糙的手。
  宁三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下:“你是说两只手都有这样的茧子吗?”
  我点了点头,当时我是一把抓住的蒋素的两只手,因为正好两只手的手指都触碰到了虎口和手掌,所以两只手握住的位置都相同,本来我还认为这蒋素为侧室所生,会不会像电视中演的那样,在家被嫡母虐待做很多的粗活。可最后我打消了这个想法,蒋素嫁进宫来已经多年了,就算曾经受过虐待,干过重活,可在宫中锦衣玉食,又有各种各样的保养手段,什么样的茧子也早该养好了。
  宁三盯着自己的手有一会儿才说道:“和我手上有类似的茧子的,除非是舞刀弄枪之人,否则,以一个官宦家的小姐来说是觉不可能有这样的茧子的。你说两只手上的茧子一样,那说明这人练的武器是双手都可以使,或者说···”
  我拉着宁三胸前的衣摆急切的问道:“或者什么?”
  “或者便是像双锏那样的武器。”
  双锏?我开始在脑子里面搜寻这个听着耳熟的武器名字的形状,锏为铁制,长为四尺。锏由锏把和锏身组成。铜把有圆柱形和剑把形二种。锏身为正方四棱形,锏粗约二寸,其后粗,愈向其端愈细,逐步呈方锥形。锏把与锏身连接处有钢护手。锏身有棱而无刃,棱角突出,每距六、七寸有节。锏身顶端尖利可作刺击之用。锏把末端有吞口,如钻形。吞口上系一环环扣上丝弦或牛筋可悬于手腕。
  前世所学历史上谁使得一手好双锏来着?是···秦琼,对了,就是秦琼。可历史上的秦琼以勇猛彪悍著称,蒋素那娇小的身躯怎么能挥舞起来那沉重的双锏的呢?而且,她不是应该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吗?
  不再纠结于蒋素是才女还是武女的事情上,我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想必宁相已经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了,你怎么看?”
  宁三伸手抚了一下我的鼻子,深深的看了我一会儿,茶色的双眸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显得异常温暖,我以为宁三这个表情表示他不赞成我的做法,却不想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通过扶植三殿下来吸引皇后的目光,以至于达到争取时间的目的,借由三殿下的手除去皇后,等到两败俱伤之后再坐享其成。想法是好的,只是,世间万事变数太大,我是怕你养虎为患。”
  我将自己的双手摊开在眼前,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紫岚,我别无选择的,你知道吗?秦嬷嬷一家已经惨遭毒手,可怜她一心为了我和心儿,却落得满门皆灭的结果。倘若,我是说倘若我不就此拼上一拼的话,我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我好怕,我好怕宁家也会如此,本来皇后就视宁相为眼中钉,自你和我定下婚约,我就更怕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欲与君相知(下)
  我无法否认,即便坐在我面前的是宁三,我也无法完全的信任他,我很矛盾,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倘若,宁相也有异心的话,我怕宁三会跟我站在对立的一面,自古只听过共患难,还未曾听过能同安乐,即便对方是宁三。
  我在耍手段,或者可以理解为美人计,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我终究还是将月尘的权谋手段学来了,难怪宁三会说我和月尘越来越像。眼下,我希望宁三对我的喜欢能够胜过一切,使他义无返顾的站在我这一边,即便我有和他父亲反目的一天,我也希望他就算袖手旁观,也起码不要和我作对。
  “我以为你能明白,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些的,却不想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在你心中还是只当我是政治联姻的宁相之子,并不是那个同你自小便相识的宁紫岚,你说这番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宁三冰冷的双眸没什么温度的看着我,眼中是失望,还带着一抹悲凉。
  宁三素来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却不会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在他的世界中,我是例外,即便我做再过分的事情,他都只会哼一哼便不再追究,儿时的印象像电影般一幕幕的自眼前划过,还记得他难得的在我面前露出难缠的一面便是逼我在父皇的寿诞上献艺,那时的他还没有眼前这么高大,那时的他还是一副少年的面孔,看那时的我去哪了呢?
  “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何必再问呢?”不敢直视宁三那双茶色的双眸,我将视线撇开,声音如同幽幽的叹气般。
  一室清寂,偶尔自窗外吹来夜里深秋的冷风,吹的人难得有些迷蒙的头脑也一片清明。宁三没有答话,踱步至窗边,秋风裹着几瓣将将掉落的菊花瓣吹进窗子,和窗边桌案上一早被吹进来的花瓣掉落在一起,形成一幅唯美凋零的景象。我愣愣的看着那些花瓣,那些因夹杂着冬日气息的秋风袭来,在最美丽的时刻凋零的花儿们。
  良久,宁三微微侧首看着我,冷冷的说道:“你真是天下最狠心的女人,你总能很轻易的刺穿我的防卫,或许因为对你,我从未有过防备吧。此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不解的看着眼前从未有过如此表情的宁三,那表情是自嘲还是自怜,我说不上来,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却很心疼,我想我是喜欢宁三的,从认识他的那一天,看到他满是寂寥的背影我便喜欢上了他。别人说,喜欢距离爱只差半步远的距离,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能再迈出那半步的距离呢?
  宁三走回榻前,半蹲在地上与我平视,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在庆幸,庆幸着我是宁相之子,因为这个身份可以光明正大拥你入怀,因这个身份可以和你共结连理,哪怕,你需要的仅仅只是这个身份,我也不打算放手的,有生之年,若不能做你的心上人,那我也要做你的枕边人。”
  我不知该感谢宁三的深情,还是该同情他的痴情,就着宁三伸过来的手,我温顺的依偎进宁三有着幽冷气息的怀中,是辛酸抑或难过,总之所有的情绪终究是会云淡风轻的,哪怕你曾为此流过多少泪,伤过多少次的心,都会有云淡风轻的一天,宁三···
  思虑再三,我终究还是在宁三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长乐宫的宫门口时追了上去,和宁三对视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吹了有近半个时辰的冷风,我才将因被我死死的攥紧已经变的有些温热的长条状的玉拿了出来。
  “你既送了我印鉴,我便琢磨着也拿印鉴做回礼吧,只是,你那块玉实在是太过上乘,我当时还在南元,没能找到能和你送我的那块匹配的,就只找到一块还算好的和田青玉,虽不是那么的纯,却也还算过的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就收下吧。”我手中托着那块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瞧不出本身颜色的的青玉。
  又看了我一会儿,我见宁三没有接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弃我拿这块青玉做他那白玉的回礼,不想要又不好意思明说,我多少是觉得有些尴尬的,声音干干的:“你要是不喜欢,等改天我寻到好的白玉再从新做一个给你做回礼吧。”
  我正打算收回举着印鉴的手,手却被宁三握住了,然后那块青玉印鉴便从我手中被取走了,那本就小巧的印鉴到了宁三手中就更显得小巧玲珑了。宁三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不放,一只手摊开在眼前仔细的打量着那块青绿色的青玉印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也是有脾气的,就算我刚刚多少觉得有些愧疚,可是,自己送的回礼被人如此的打量心里自也不会好受到哪去。我一把抽回手,就去宁三手中抢那只印鉴:“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就是了,干嘛···”
  没料到宁三会突然将手臂举高,我扑了一个空,就又跳起来去抢,这一跳不要紧,我多灾多难的鼻子又再度和宁三的胸膛来了个第三次亲密接触,鼻子一酸,眼中不自觉的也浸满了泪水。
  “没事吧?我没有不喜欢。”宁三手抬高我的下巴,察看鼻子是不是又流血了,好在这一次力道没有那么大,不然我今天就要遭受两次血光之灾了。
  “那我怎么没看出你有一丁点喜欢的意思?还是那么张冰块脸。”确定鼻子没流血,我自当是腰杆又挺了起来,没好气的抱怨道。
  “···”
  我就知道得不到回答,站直身子道:“你快些回去吧,再晚怕是要赶上宵禁了,虽不怕什么,不还是耽误时间吗?”
  宁三又看了我一眼,才抬起手中的印鉴道:“这个,我很喜欢。”
  我站在原地看着宁三走出去了四五步远,突然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嘴里咕念道:“还真的蛮硬的。”
  一阵秋风刮过,若是再配上几声乌鸦叫的话,就更契合我脸上的黑线了,刚刚看到宁三摸自己我眼珠子差点飞出去,听到宁三的自语我又觉得宁三原来也很可爱,收回视线,转身慢慢的往寝殿回去。
  宁三送我的印鉴上刻着的字是莫失莫忘,我想着似乎以前打哪听到过,于是我回礼的印鉴上刻着的便是不离不弃四个字,这也是为什么我犹豫了那么久,直到今天才有胆子送给他的原因。
  蒋素很有可能会武功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是左右盘旋不去,连带着就连这个蒋尧我也好奇起来,可现在更重要的是长乐宫是不是有三哥安插的眼线,长乐宫太大,内侍宫女太多,自然不好查,可是,三哥能安插眼线,那别人自然也能。
  遇上守在寝殿门口的永夜,想起我之前抓住他手不放,他会不会也同宁三想的一样,觉得我在占他便宜,或者是非礼了他呢?想到这里我觉得应该跟他道一下歉,于是我在他身前站定,永夜习惯性的微微垂首,还是和木头一般的表情,我笑着道:“刚刚的事我不是在非礼或者占你便宜,只是想看一下你手上因为练剑磨出来的茧子,所以,你不要生我的气呀!”
  我想永夜一定生我的气了,我不提这件事还好,可我一提他立马变了表情,声音听在我耳中都有些阴阳怪气。永夜双手抱拳,弯着身子:“回公主,永夜不敢生公主的气,夜深了,公主还是进去休息吧。”
  “你真的没有生气?”
  “···”永夜还在弯着身子,可是却没再接我的话,我想他是真的很生气,才会连搭理我都不愿意的,完全不知道永夜心中想法的我摸了摸鼻子,悻悻的回了寝殿。
  第一百六十章 世笃姻盟拟晋秦(上)
  自古立储便是有立嫡立长的规则,论嫡的话,有资格的只有心儿一人,因为我娘亲的封号是端孝仁皇后,心儿无疑是众皇子中血统最为高贵的。但是,我不会要他去做什么惹人眼球的太子的,历史上皇太子顺利册立、顺利继承皇位的并不多见。
  和宁相商议好,此事由宁相和其他重要大臣联名上奏,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父皇多年不理朝政,朝中大臣多已拉帮结派,以至于形成了眼下相互对立相互制约的局面,一面是以皇后为首,一面便是以宁相,不过,现在貌似换成了我。
  此刻,我正端坐在御书房中听政,天气有些微寒,书房中却是暖意融融,顺喜亲自将我面前的茶盏注满,我懒懒的端起茶盏,吹着茶盏上冒出的热气以及几片茶叶,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大致划为两派的朝臣们争论着。
  “宁大人,下官实在不敢苟同宁大人的看法,立储要立嫡,皇上并不是没有嫡子,既有嫡子,那三殿下便是没有资格做着个太子的。”说话的人身材很胖,也算高大,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闪呀闪的,正是当朝太师毛遂,不要误会,不是毛遂自荐的那个毛遂。
  宁相闲适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缓缓说道:“毛大人说的没错,自古储君的册立便是尊随的立嫡立长这样的规则,但是,十殿下现今年纪还尚幼,怕是无法担此重责的,既然嫡子年纪幼小,立长便也不为不妥的。”
  “十殿下是端孝仁皇后之子,七殿下却是当今皇后之子,宁大人怎么可以只算十殿下一人为皇上的嫡子呢?”这次说话的换成了宇文烈,看上去比之上次我所见到的他,显得更为憔悴了,气色很是不好的样子。
  “宇文将军似乎记错了,全天下都知道七殿下的生母是袭美人,因袭美人出家修行,七殿下才会过继给皇后娘娘的,这论起血统来,七殿下怕才是最没有资格做太子人选的人吧?”尚书左仆射葛绍宇非常不客气的将宇文烈的话给堵了回去,显示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特质,年轻的面孔上是叫人无法忽略的张扬。
  两派人的争吵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却会有效果,这些年朝中大臣虽主要分为两派,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没有分歧就没有矛盾。大臣之间没有矛盾的话,最为矛盾怕就是帝王了。
  听着两方的辩论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可否听本宫说两句?”
  “公主请讲。”虽然有不愿意听我说的,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跟着说道。
  我起身,身后曳地三尺的长裙并没有使我行动有何不方便,反而更为我增添了不少气势。我缓缓的自所有朝臣面前经过,声音清冷却也显得睿智:“本宫明白,各位大人心中都有一个最适合的太子人选,无论是毛大人所说的立嫡,还是宁大人说的立长,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本宫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立子以贤’。世必有圣智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储君以后便是要继位大统,君不圣明的话,臣如何贤能?”
  我转身看了一圈所有的人,见没人出言反击便继续说道:“各位大臣想来都是为我大祈着想,其实,立储一事不过是提上了日程而已,至于谁才是真正贤明的太子之选还有待考量。”
  这些人一定以为我会支持立心儿这个嫡子为储,所以,我这一番还算忠恳的话算是蛮得人心的,看着所有人鱼贯的走出御书房我浅浅的笑了一笑,而这抹笑却落入了半路转过身来回望的宇文烈,宇文烈是久经沙场之人,周身戾气太重,莫说寻常人,怕是年轻一点的将领看到他那满是警告意味的眼神时也会打怵。我的笑本来很浅,却在迎上宇文烈的眼神时,更加放肆的绽开个更大更明艳的笑。
  这个秋天,除了立储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之外,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现在宁三正在跟我说的这件事。
  “和亲?说实话,我是亲眼见识了乌孙那宁死不降的民族气节的,很难想象,乌孙会主动要求和亲,还要来朝贺,俗话说的好,有所忍必有所图,此次一战,乌孙损失了一半多的兵力,想那依拉女王定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罢休。”我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香炉中的香屑,看都不看一眼宁三放在案几上的卷轴。
  “正是因为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才要同意和亲,知其所图总比不知来的要好,况且,和亲对我们也没有多大损失,父亲是这么认为的。”宁三也坐上暖炕,把玩起自己那根从不离身的玉笛来。
  我坏笑的看着宁三:“我和你打赌,此和亲绝非彼和亲,事情绝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直接无视我的存在,宁三吹起了自己的玉笛。
  我就是有股这样的直觉,大祈是男权国家,而乌孙是女权部落,和亲的话?谁能保证来和亲的一定是个公主?而且,这依拉女王应该知道我大祈皇室女子只得我和妙晴两人,且都已经有了婚约,乌孙女子为尊,我想来和亲的九成九会是男子,这也是她给出的一个难题吧。
  待到宁三吹完一曲,我从暖炕一边蹲着挪动到宁三的身边戏谑的说道:“你也知道,乌孙是女尊部落,以女子为尊的话,以那依拉女王的性子,送来和亲的多半便是男子,不信的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你已经有婚约了,大祈可不是女权国家,没有一妻多夫的传统。”宁三的声音不没那么冷,却也是不凉不热的。
  我故意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万一那来和亲的乌孙王子,看中了不才的本公主,本公主为着两国的友好邦交,只能舍身取义了。对了,马上就过年了,这乌孙怎么挑这么个时候来曲城朝拜?大可等到明年开春再来的,不是吗?”
  话说到一半,就生生被宁三的冷眼看的我转了话题,宁三将玉笛挂在身上,站起身才说道:“乌孙毕竟是蛮夷部落,礼法上自是有些不足,或许,冬天他们会比较清闲吧。”
  “你去哪?”看着宁三要走,我反射性的问道。
  宁三没什么表情的转身看了我一眼,转回身去才说道:“回朝房,我是以来给你送奏折的名义过来长乐宫的,这会儿父亲怕是要寻我了,你以为尚书令是很清闲的官职吗?”
  看着宁三出了暖阁,我才有些反应过来,刚刚那是在向我抱怨吗?或者说是在向我诉苦?不过尚书令这个官职却实是蛮累的,要掌文书及群臣的奏章,虽是二品官职权力却很大,难怪宁相会为宁三讨了这个官职呢。
  十一月初,乌孙依拉女王亲自带着卓玛尔特王子前来曲城进行朝贺,如我所猜测般,乌孙送来和亲的果然是个王子,这无疑在大祈引起不小的风波,尤其是朝中众臣,本来都想着乌孙这朵草原之花能花落谁家,却不想落下来的竟然是坨牛粪,当然,在乌孙男子是要用花来形容的。
  乌孙前来朝拜算是大事,即便在前朝时期曾被多次讨伐,乌孙都未曾向北朝任何一位皇帝进行过如此的示好,此次乌孙主动的和亲虽送来的是男子,还是让朝中许多老臣激动难以自拟。
  依拉女王此次的仪仗只有一千五百多人,算不得声势浩大,可以说还蛮低调的。虽才战败,可乌孙这位卓玛尔特王子的嫁妆却不容人小觑,似乎是要彰显什么般,嫁妆的多样化和珍贵性一度使我怀疑乌孙这次是倾泻~了全部的国力,可我又仔细一想,这乌孙不知从南元掠去了多少的金银珠宝,这点点的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世笃姻盟拟晋秦(下)
  一大早我还在睡觉,就被柳烟左右上下的摇晃醒了过来,我瞄了一眼画儿手中送来最新做的朝服,才想起今天是乌孙的那位女王来北明宫朝拜的日子,意兴阑珊的任由柳烟几人将我从床上挖起来就拾掇开了。
  我没什么精神的半阖着眼睛:“柳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眼下就是,再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所以黄鼠狼就来了。”
  “扑哧···公主说什么呢?人家是摄于我大祈天威,前来朝贺的,哪能像公主说的那般,是那什么黄鼠狼来拜年。”柳烟便给我梳头便笑着反驳道,我懒懒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唉,就不知道这只黄鼠狼会落谁头上喽。”我拿起妆台上的一支簪子,突然就想起似乎那支刺伤严洛的凤头钗被他拿走了。
  “不是说来的是位王子吗?这可就不好了,公主和妙晴公主可都有了婚约了,皇上也没有别的女儿了。”从寝殿外端着铜盆进来的琴儿也好奇的问道。
  这正是我所发愁的,我还真就怕这依拉女王要为这位卓玛尔特王子在我和妙晴之间选一个,若妙晴还是妙晴的话倒也无所谓了,关键现在的妙晴公主是莫愁,让她嫁给严洛我就觉得够对不起她的的,若是在塞给她个乌孙王子,会不会太不仗义了?
  正要起身去旁边心儿的寝殿接他时,春风春意便将心儿带来了,今天的心儿身着玄色镶金边的锦服,我一直害怕他头上的紫金冠会不会太沉,好在看他活动起来还算自如,便也随他去了。
  满朝文武早就齐聚奉天殿前,父皇难得的也换上了朝服,还是和以前一般的英武,身边站着的自然是皇后,而作为御国公主,在太子未定的情况下我便理所当然的站在了父皇的右手边。
  依拉女王还是一头火红的卷发,面上也没有再戴着面纱,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很有西域风情,虽距离的还有些远,却足以看出她是个美人。从她刚进入我的视线范围,在她身后跟着的高大男子我便觉得眼熟,只见他内穿套头式高领衬衣,衣领上刺绣有彩色图案,外穿毛皮大衣,腰系皮带。下穿便于骑马的大裆皮裤,头戴羊羔皮做的尖顶四棱形帽,左右有两个耳扇,后面有一个长尾扇,帽顶有四个棱,却盖不住他满头的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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