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凤宁和表姐妹扶起大姑,走到门外,唐长根嚷起来:“要去哪里?”
  凤宁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唐长根过来拦住,被凤金宝拦住了:“宁宁带她姑去看病。”
  唐招娣说:“宁宁说带妈妈去看病。”
  “看什么看,又死不了,浪费钱!”唐长根说。
  凤宁咬牙切齿地骂:“你怎么不去死,你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滚,又不花你的钱!”
  凤宁扶大姑坐在车后座上:“大姑,能坐稳吗?能做得稳,我就骑车带你去,要是坐不稳,我就推你去。”
  凤金玉说:“能坐稳,你骑车吧。”
  凤宁上车前,回头对招娣和想娣说:“我带大姑去上药。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姑的。”
  招娣和想娣点头。
  凤宁骑上车,带着大姑去了镇上的医院,医院的设备简陋,自然没法拍片子,核磁共振就更别提了,所以凤宁就算怀疑大姑有脑震荡,也没法确定。
  医生查看了伤口后,得知受伤的原因,并未表现出异样,只是漠然地低头开方子:“可能有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一下。”
  凤金玉一听要住院观察,连忙说:“我不住院,不住院!”
  凤宁说:“医生,你给我姑上点药吧。要是需要打针,那就给她打个针。”
  凤金玉说:“不打针,涂药就够了。”
  “大姑,听医生的。”
  凤金玉抓着凤宁的手:“好宁宁,打针吃药都要钱的。大姑没得事,涂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身体要紧,大姑,钱财都是身外物。我这几天赚钱了,出得起医药费,你就放心吧,大姑。”凤宁安抚她。
  最后在凤金玉的坚持下,并没有打针,只是上了药,又拿了些内服的消炎药。
  凤宁拧不过她,便作罢。她知道大姑不会有事,因为上辈子她完全没处理伤口,最后也好了,只是额角留了道狰狞的伤疤。
  从医院出来,凤宁去买了个荔枝罐头和两斤苹果,用网兜装着,然后问:“大姑,你是去我家住几天呢,还是回你自己家?”
  凤金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我家吧。我不在,唐长根要是又发神经,招娣和想娣就遭殃了。”
  凤宁想了想,说:“大姑,侄女年龄虽然小,但也懂事了。自从我妈走了后,我就想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事都不是忍让就可以解决的。我妈忍不了,所以她自杀了。”你忍下了,最后肝气郁结,变成了肝癌。
  凤金玉点头:“我知道,你是想劝我别忍。”
  “是的。姑父他是个蠢人,你没做错任何事,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他。就算他唐家绝户,跟我们姓凤的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跟你没关系。大姑要实在忍受不了他,我觉得,这婚又不是不能离。不要觉得离婚是什么丢脸的事,以后离婚会变得稀松平常。与其跟一个不把你当回事的人过后半辈子,不如离了自在!”凤宁说。
  凤金玉苦笑:“娃儿,你说得轻巧,大姑这个年纪,离了婚能去哪儿?就算你爸爸不嫌弃我,我也不愿意回去受你奶奶的气。而且娘家没有我的田,我的田在你姑父这边,离了婚,我连饭都没得吃。”
  凤宁说:“大姑你要是担心吃饭,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又不是只靠种田才有饭吃。大姑这么能干,脾气又好,可以到城里去给人做保姆,帮人做饭洗衣,照顾老人孩子。雇主家里包吃住,还给开工资。你做得好,雇主家里会对你客客气气,哪里还用在家受唐长根的气。”
  凤宁没说跟着她做灯笼,毕竟她的事业尚未起步,不能给大姑随意画饼。
  凤金玉听到凤宁说的:“娃儿,你怎么晓得这些事呢?”
  凤宁说:“我听说的啊。我这几天就在市里卖灯笼,认识了不少城里人,听他们说的。对雇主来说,可靠能干的保姆也不好找呢。一个月起码给开三四十块钱,还包吃住,大城市会更高一些。”
  凤金玉果然有些心动:“你说的是真的?”
  凤宁见大姑心动了,便说:“是真的,城里有些双职工家庭,孩子没人照顾,所以要请保姆。回头我帮你去南安问一下,看有没有需要保姆的,我带你去应聘。以后你能在外面挣钱,就不用回家看姑父的脸色了。”
  凤金玉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大姑先把伤养好吧。”
  凤宁把大姑送回家,马老太和凤金宝已经回去了,唐长根看到凤宁,便瞪了她一眼,不敢说她什么,便骂凤金玉:“屁大点的事,还要去医院送钱,钱多烧得慌!”
  凤宁将罐头和苹果放在桌上,说:“钱是我出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确实有钱,还可以朝你脑袋上扔一板凳,然后送你去医院抢救,你愿不愿意?”
  唐长根被凤宁怼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凤宁说:“今天去医院的时候,我特别想领着我大姑去做伤情鉴定,送你去吃牢饭。你以后再跟打我大姑和表姐妹,我就带她们去报警,让法律来制裁你!”
  说完这些,凤宁朝屋里说:“大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招娣追上来:“宁宁,等一下!”
  凤宁停下来,招娣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我真的能改名?”她讨厌死自己的名字了,听说可以改名字,自然就心动了。
  凤宁说:“真的可以。去派出所改名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那些认识你的人怎么把你的名字给改过来。”
  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凤宁笑着说:“我支持你改名字,记得起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好!”
  凤宁回到家,刚进屋,就看见马老太正在翻看自己从南安带回来的背篓,凤宁赶紧走过去:“你乱翻我东西干什么?”劈手就从马老太手里把麦
  乳精夺了过去。
  “你的东西我就翻不得了?”马老太还以为是给自己买的呢,见凤宁这个态度,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这个好吃鬼,赚一点就买这么贵的东西,我看就是个败家子!”
  凤宁懒得解释,只扔下一句:“我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以后我的东西你不能动!”说完提着背篓进了自己房间。
  马老太看到凤宁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还买了好几块布料,心痒难耐,又想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份,便去找凤金宝告状:“你不去管一下,你那个宝贝女儿买了好多东西回来,怕是把赚来的钱全花光了。”
  凤金宝朝屋里看了一眼,说:“宁宁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乱花钱的,买的都是应该买的,随她去吧。”
  马老太一听,气得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拍了儿子两下:“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连女儿的家都当不了,我看你这一世是白活了!”
  凤宁正好出来,听见马老太这句话,面色一沉,说:“爸,我扯了几块布,想给大家做几件新衣裳,是请人来家里做,还是拿到街上的裁缝店做?”
  马老太一听说扯布给大家做新衣服,心头一喜,又听见凤宁说:“你不稀罕我赚的钱,所以没给你扯布,你想做新衣服自己去买吧,反正家里钱都在你身上。”
  马老太听见这话,差点没气吐血。
  第28章 分家  凤金宝听到女儿的话, 脸上掩饰不住高兴,嘴里则说:“你这孩子,给你和弟弟妹妹做衣裳就好了, 怎么还给我做, 我有衣服穿,别浪费钱。”
  “你的衣服都有补丁, 没有一件像样的。我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出门的时候穿。”凤宁说,“爸,你来一下,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
  凤金宝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跟着凤宁进了屋。
  凤宁把一整条香烟和一瓶茅台酒递给父亲:“爸, 这是别人送我的,都给你吧。”
  凤金宝看着手里的烟与酒,非常惊讶:“宁宁,这么多烟和酒,得值不少钱吧。是谁送给你的?”
  凤宁便把自己救了触电的盛世安一事说了:“这是他父母为了感激我拿给我的, 我不想要, 但推辞不掉, 只好带回来了。这麦乳精和水果,也是他们送的。”
  “这也太多了。你不应该收的,虽然咱救了人一命,那也是应该的, 谁看到都不会不管, 对吧?”凤金宝说。
  凤宁笑着点头:“对,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盛叔叔和贺阿姨非要塞给我, 我还给他们送回去过,他们一定要我收下。爸,你放心吧,以后有机会,咱们也给他们回点礼。”
  凤金宝点头:“那行,我先去把烟和酒收起来,这看起来可都是好东西。衣服我去隔壁村请个裁缝师傅来家里做?那个老师傅手艺不错,做了几十年衣服了。以前你妈也总是请他做衣服的。”
  凤宁点头:“好。”老师傅手艺是不错,但也意味着衣服的款式旧,不过农村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款式旧就旧吧,只要做工好、质量好就行。
  因为凤宁没给马老太买布料做衣服,这老太太心情极为不爽,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谁都不顺眼,阴阳怪气个没完。凤宁懒得跟她拌嘴,就没理会。
  下午凤松和凤柏放学回来,兴奋不已,因为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马老太看着两个开心得像个傻子似的孙子,心中妒火更甚,吃饭的时候,将不小心把菜掉在桌上的凤柏骂了个狗血淋头。
  言语之恶毒,连凤柏那样大大咧咧的孩子都忍不住哭起了鼻子。
  凤宁终于不再忍受,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够了!你要是看不惯我们,就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最好是分开过,你愿意吃香喝辣随便你,我们吃糠咽菜都认了!现在分家都行!”
  马老太火了,直接把饭碗给砸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个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说分家就分家?凤金宝,你今天不打死她,我就死给你看!”她说这就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起来。
  凤金宝被眼前的状况吓呆了,今晚的气氛本来多好啊,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现在怎么又闹上了,他放下碗筷:“妈,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凤宁拿起筷子:“都不要理她,我们吃饭。”
  马老太见凤宁竟然继续吃饭,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干脆就用力蹬向桌子腿,桌子被踢得移了位,把坐在桌边的几个人都撞了一下。
  凤宁将碗筷用力一放,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马老太:“你有完没完?你别忘了,你用这种办法逼死了我妈,你欠我们姐弟几个一条人命。你想死是不是?那你去啊,没有人会拦着你,你死了正好抵偿我妈的一条命!”
  马老太听完差点没撅过去:“凤金宝,凤金宝!你养了个好女儿,要逼死你老娘了!”
  风宁继续说:“我爸才是最倒霉的,托生成了你儿子,要是他可以选择,我觉得他宁愿不出生,也不想给你做儿子。你看你哪点有做长辈的样子?逼死我爷爷,又逼死了我妈,我爸迟早也要被你逼疯!你要是死了,对我们来说,都是解脱!你快去死啊!”
  凤宁知道马老太这样的人最是惜命,而且心大无比,否则怎么能够活到86岁。
  果然,马老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屈起两个手呈爪状扑向凤宁:“你好毒,你心这么毒,你会不得好死!你想要我死,我偏不死!”
  凤宁灵活躲开她:“我怎么死都无所谓,我比较关心你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你不是要死吗?你有本事现在就去死,你要是真死了,我就给你披麻戴孝,借钱给你办丧事,一定给你风光大葬!”
  马老太气得七窍生烟,从门后抄起扁担就要来打凤宁。
  凤宁抓住她手里的扁担,用力一抽,就夺了过去,往院子里一扔,抬脚走到门外,寒着脸说:“我现在就去找村干部过来做公,把家分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愿意忍受下去了。今天你要是不死,这家分定了!”
  马老太见凤宁往外走,知道她是真要分家,她急得要死,大声喝骂凤金宝:“凤金宝,你是个死人啊?你的家都让那个小畜生当了,你算个什么男人,你要气死我啊!哎哟哟,我不活了,我都让个小畜生摆布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凤金宝一生都在被人安排,从来就没当过家,更没有动过分家的念头,毕竟从小就跟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要是还分家,会被亲戚邻居耻笑的。
  结果家是没分,家里却永无宁日,连老婆都被逼死了。今天凤宁提出要分家,他突然觉得,分家未尝不是一种新活法,也许从此以后就不会被母亲摆布了吧。
  过了许久,凤金宝才开口说:“分了也好!”
  马老太一听,气得她拿起桌上的饭碗就朝他砸过去,凤金宝没有躲开,饭碗砸了他头上,洒了一身米饭和汤汁,额角的鲜血也跟汤汁一起滴落了下来。
  吓得凤松和凤柏惊叫起来:“爸爸,你出血了!”
  马老太看见凤金宝头上的鲜血,手抖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凤宁跑到村支书家曾长林家,他们全家刚吃了饭,正在灯下摆龙门阵,聊的话题还跟凤宁家有关。凤宁隐隐约约听到自家人的名字,便没过去,站在院子里大声说:“长林伯,你在家吗?”
  屋子里的声音瞬间消失,片刻后曾长林出来了,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在家。是凤宁啊,有啥子事?”
  凤宁说:“长林伯,我家里有点事,想请你去做公。”
  曾长林没多问,便说:“好,你等一下。”
  片刻后他出来,手里多了个手
  电筒:“走吧。吃了饭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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