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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花著雨瞧着,忽然想起儿时在禹都居住时,有一年极冷,冬日里下了一场大雪。禹都冬天很少下雪,那一场雪让禹都的百姓极是新鲜,尤其是小孩子,也不怕冷,都跑出来打雪仗了。但是那一次的雪下得很大,连下了三日,积雪厚的很不好打扫。
  后来,有的贵族家的奴仆,便拿盐洒在雪地上,很快雪便融化了。
  这么想着,花著雨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回雪,那三个部落所居之处,是否有产盐之地?”
  “有,河羌族居住的一带是青陇,那里盛产白色池盐,晶莹而皎洁。在草原上,素有“青陇盐”之称。像在这样的天气,朝着盐湖湖底望去,皑皑白雪下,便是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白盐,极是好看。”
  花著雨闻言,黛眉颦得越来越紧。
  “丹泓,可是有什么不妥?”回雪凝眉问道。
  花著雨抚了抚身上的白色狐裘,道:“希望,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回雪,你说,太子今夜会渡河去劫营吗?”
  回雪想了想,道:“应该会!”
  “回雪,我想去一趟战场,若是晚了,或许会出事!”花著雨清丽的眸深深敛起,眸底一片深邃潋滟的波光。
  她答应过萧胤,要助他收复不肯归顺的部落。虽然他很不屑她的相助,但是,她还是要遵守自己的诺言。
  “好的,我派人去备马!”回雪答应一声,便下去备马了。
  太子殿下走之前,让她一切听从丹泓的。是以,她忽然要上战场,她也只能听从。
  当日下午,花著雨便和回雪领着十几个护卫策马向战场而去。
  从午后一直奔到夜晚。
  北风还在呼呼地肆虐,天空黑压压的,浓重的黑云压低了天顶,月亮和星星都已经躲到了云后,没有一丝光透过来。这样的夜晚,确实是劫营的好时机。
  可是,如若是中了敌军的圈套,那便完了。
  花著雨一边打着马,一边问道:“回雪,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尽快联络到太子吗?”
  回雪的声音,焦急地从黑暗中传来:“还有殿下的海东青和一些训练有素的鹰。不过,现如今它们都在战场上。”
  是了,此时,战场上才是需要传递消息之时,她们这些在府中的女子,又需要消息何用?只希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初谋
  花著雨和回雪并没有抵达战场,因为她们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回撤的北朝兵士。
  这一战,他们败了。
  花著雨和他们相遇之时,他们已经退到了距离上京二百里地的地方,在那里安营扎寨。
  北风狂飙,月亮在云层中露出了弯弯的脸,积雪覆盖的大地,好似寒冬腊月一样白茫茫的。
  花著雨骑在胭脂马上,紧随着回雪,穿过一排排的兵士,便看到了萧胤。
  他骑在大黑马上,被兵士簇拥着慢慢踱来。墨色玄甲,在暗夜里泛着沉冷肃杀的光。俊美的脸,此时好似罩了一层寒霜。原本就犀利如剑的视线,而今更是寒冽若冰。长眸微眯,天生的有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仪。
  “你来干什么?”他看到花著雨,深邃的眸光一凝,俊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花著雨翻身从胭脂马上跃了下来,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她正要说话,却见马上的高挑身形微微晃了晃,身体好似在颤抖,随后,便重重地从马背上跌落在雪地里。
  “殿下......”回雪扑倒在萧胤面前,惊得脸色惨白。
  轻云和蔽月慌忙跃下马,将萧胤抬到了帐内。刚刚搭好的帐篷,有侍女将烛火点燃了,映出一帐的暖黄光晕。
  萧胤躺在榻上,俊美的脸在灯下惨白如雪,他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原本冷冽如冰的紫眸已经深浓如夜。
  回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身上的黑甲,再解开胸前护甲,这才发现萧胤胸前插着一支断剑,鲜血顺着断裂的剑锋淋漓而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殿下受了伤?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殿下的?”回雪脸色惨白地说道。
  花著雨瞧了一眼跪在萧胤面前的流风,轻云和蔽月。只见这三个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浴血,几乎都成了血葫芦,也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由此可见,方才那一战,是多么的惨烈。
  “殿下受了伤,自己将剑柄折了下来,嘱我们不要将他受伤的事说出去,生怕乱了军心。他忍着伤情,依旧奋战。”流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哽咽。
  萧胤轻轻咳了一声,寒声说道:“流风,你运真气,将我胸口的短剑拔出来!”他的声音虽低,但是锐气和霸气却不曾减掉一分。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凌,有人匆忙去传军医。
  流风沉声应了,伸手便要去拔那枚断剑。
  “慢着!”花著雨冷冷开口道,她从不晓得,北朝的人都这般鲁莽。萧胤的伤口在胸前,若是冒然拔剑,说不定会引起血崩。到那时,恐怕连大罗神仙也难救。
  原本众人都关注着萧胤的伤势,并未注意到花著雨。此时听她说话,都回首看她,眸中满是不解。就连萧胤,也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这剑先不能拔,你们的止血药可曾备好了?巨阙,中极,百汇,几个穴道可曾封住?这样冒然去拔,若是血崩了,你们打算如何?”花著雨拥着雪色狐裘靠在帐门边,狐狸绒的毛领扫着她的下巴轮廓,衬出一张从容淡静的脸,清绝如莲。
  她并非医者,但是,她的亲卫泰小四却是。这些寻常的医治常识,她耳熏目染,还是懂一些的。
  萧胤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凝眸,觉得花著雨说的很有道理。微一颔首,道:“流风,你来封住本殿下这三处穴道!”
  流风为难地挠了挠头,犹豫道:“殿下,属下无能,巨阙穴属下知晓,可是中极和百汇在哪里,属下却不知。”
  其他的亲卫也摇了摇头。
  萧胤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粗喘了一口气,眸光愈加冷寒。
  北朝的武功路数和南朝是不尽相同的,他们只认得几个重要穴位。但花著雨在练武伊始,便先学的认穴,是以认穴奇准。
  “丹泓在军中曾跟着军医修习过微末医术,这两个穴道倒是认得。不知殿下可信得过丹泓?”花著雨缓缓说道。
  萧胤沉凝的眸亮了亮,那抹亮光就好似流星划过天幕般,一闪即逝。
  他颔首应允。
  花著雨缓步走到他身畔,运气点住他胸口的三个穴道,使血流的速度减慢了。就在此时,军医也赶到了,流风运气拍在萧胤后背,将断剑迫了出来。两个军医慌忙在伤口上洒药,再用绷带将伤口缚住了。
  “回雪,你们急匆匆来这里做什么?”萧胤敛了双眸,侧卧在床榻上,寒声问道。
  “回殿下。奴婢此番来,是要阻止殿下去劫营的,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丹泓说,河羌族盛产白盐,她生怕敌军用盐融冰,待到我军渡河时,冰层忽然断裂,势必将队伍首尾截断。敌军再伏兵一出,我军必将惨败。”
  萧胤的几个亲卫闻言,有些瞠目结舌。
  回雪的话,却像亲眼看到方才的战事一般,他们本想奇袭对方营地,却不想中了埋伏。更可气的是,原本坚厚的冰层,竟忽然断裂了。损失了不少兵士不说,还使队伍被生生截断,分散了实力。
  原本还以为那并未结的不够厚,此时想来,当时察觉到马蹄下的冰层,不再那么滑溜,那可不就是盐吗!
  “你们都下去!丹泓你留下!”萧胤倚靠在床榻上,眯眼说道。
  众人闻言,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丹泓,你来,是为了遵守你的诺言吧?既然来了,那你倒是和本殿下说说,眼下,这仗该如何打?”萧胤侧首看她,紫眸掩映在浓浓的眼睫之下,倨傲而犀利。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静静说道:“其实若想反败为胜,却也不难。”
  “哦?”萧胤挑眉凝眸。
  烛火下,身披狐裘的女子,神色静谧无波,美得好似一尊没有表情的完美雕塑。唯有那双绝美的水墨深瞳中,有丝丝锋芒在闪现。
  他明显察觉,她变了。
  一场大病下来,她明显瘦了许多,下巴愈发尖了,令人一见,心中顿生怜意。然而,她变得,不仅仅是容颜。
  那双水波潋滟的黑眸中,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是沉浓的哀恸,虽然她掩饰的极好,却还是被他窥到。
  其后,便是浑身上下,那种生人勿扰的疏离。似乎,无论何事,都不能够将她打动。让他感觉,她帮他,也不过因为她的诺言,除此以外,别无他故。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退敌 有修
  这种感觉令萧胤心中很不爽,其实,说起来,自从遇到了眼前这个女子,他心中就没有舒坦过。但是,不知如何,他对她,却无论如何又恼恨不起来。
  “有何良策,但说无妨。”他侧卧在榻上,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如帘外的黑夜般深不可测。
  花著雨抬眸望进他冷寒的眸中,平静地说道:“也并非良策,只不过是攻之于人心罢了!”
  在来时的路上,花著雨便从回雪口中将三个部落的情况了解了一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了解的情况称不上什么重要的情况,然而,要击退敌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帐篷外的北风依旧在肆虐,吹得帐篷哗啦啦地响动。地下的雪光映着稀薄的月光,映照出黑压压正在整顿的骑兵。羊皮大帐内,淌着油脂的烛火霍霍燃烧着,处处弥漫着油脂的香气。
  萧胤的几个将领从帐外稳步走了进来,达奇右尉、张锡左尉,还有几个花著雨并不认识的将士。他们一个个都是衣甲稀烂,袍子上的鲜血在外面冻成了冰柱,一到帐内便滴滴答答地开始溶化。霎时间,一室的血腥味。
  萧胤在回雪的搀扶下,半倚在床榻上,淡淡扫视着他的将士们。这些将士以为萧胤召他们来,是研讨战事,一进到帐内,便开始侃侃而谈。这是他们在收复草原部落时,首次吃这么大的败仗,个个义愤填膺。
  一个将士忍不住骂了起来。
  “图儿哈那个老贼,真是卑鄙,知道我们和南朝对战损失了近半兵力,目前正是整顿休养之时,他便勾结珂尔库部落和朵森部落对我们发起总攻。今夜这一战我们又损失不少好弟兄,如果天一亮,他们清点战场,知悉我们折损不少兵士,必定发起总攻。目前我们的兵力尚弱,这可如何是好。依照现在形势,我们若是和他们硬碰,恐怕是匹夫之勇。殿下,不如暂且议和,待到日后再行讨伐。”一个黑脸将士说道。
  “万万不可,这三个部落彪悍蛮勇,哪里有议和之心?再说,我们堂堂北朝若是和几个部落议和,岂不是惹人笑话?”张锡眉头紧锁,说道。
  “不如我们撤退好了,上京城坚墙厚,还能坚守一阵子。届时,我们再向南朝或者东燕寻求救兵,便可反败为胜。”
  “那万万不可,怎能将战火引到都城,若是万一坚守不住呢?”
  “奶奶的,我就不信我打不败那帮子龟孙,殿下,达奇要求领兵前去迎战。”达奇跪倒在地,粗声说道。
  ......
  萧胤斜倚在榻上,冷眼看着将士们争吵,有的要求撤退,有的想要求和,还有的主张继续迎战,却也想不出迎战的好计策。他不禁侧首望了一眼凝立在一侧的花著雨,这么多将士,却没有一个比得过她。
  他轻轻咳嗽一声,争吵声瞬时便停住了,帐内一片寂静。
  “我们不能撤退,更不能求和,唯有迎战。而如何战......”一连串的咳嗽,萧胤凝了眉头,苍白的脸,衬得眉目愈加深刻俊美。
  他止住咳嗽,侧首对花著雨道:“丹泓,你来调兵遣将。”言罢,缓缓侧躺在床榻上,阖上了眼睛。
  一众将士刹那间瞠目结舌。
  原来殿下召集他们来,并非是商讨计策,而是早已有了退敌良策。但是,最令他们诧异的是,殿下竟要这个女子来调兵。
  殿下,似乎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外人,且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怎不令他们震惊万分?
  但是,殿下的话,他们又不能不从。一时间,人人都转首,想要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花著雨早已掏出一块锦帕,将脸庞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清澈的明眸。此间事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不能让自己的真容让更多的人看了去。
  她稳步走到众将面前,墨色深瞳中锋芒历历。
  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上,面前是成千上万的将士,他们在等待着她训话,等待着她调兵遣将......
  心头一阵恍惚,她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眸光,或疑惑,或敌意......而她的将士,那些熟悉的曾经朝夕相处的将士,已经再也不会回来听她训话了。
  花著雨脑中有些纷乱,原来,一个人的路是如此寂寞,身边少了一些熟悉的人,便如同花事凋零一般。她握了握拳头,道:“丹泓不才,因殿下受伤不适,是以由我代传命令。其实众将们心中都清楚,不管是议和还是撤退,其实都是行不通的。所以,迎战,才是唯一的路。但,既然要战,胜也是唯一的路,绝对不能败。”很是轻柔的声音,就像拂过琴弦的风,极是好听,却也充满了令人无端想要臣服的贵气和魄力。
  “你说的倒是好听,如何能保证不败?”有人壮着胆子悄悄嘀咕着说道,他们确实不服花著雨,但是在萧胤面前,却也不敢大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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