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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叶一哲心中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那个冷冰冰的女人,自从上次从舟山回来他就感觉到她冷冽了许多,以前对他还是有点与众不同的,就那次。
  那次回来之后,他特地去找了下乐诗韵。
  “什么事?”
  看到他仅仅三个字,就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没上课可能引起不满准备讨好下她的话语给收了回去,开门见山就解释道:“前段时间有点事情不在江州,是临时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请假,现在回来了特地来跟你说一声。”
  “没电话……”乐诗韵想要说什么,然后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是转口道,“哦,我知道了。”
  前几个字叶一哲还是听清楚了的,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补充道:“离开江州的时候手机就是没有电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开手机。”
  乐诗韵总算抬头,当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缓和了的时候,她只是一句“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将他打发了回去,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根本摸不着头脑,就算自己逃课也不用摆出这样的态度吧,于是他不解的离开了那里。
  他却不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学生才是遭到了水深火热的对待。
  每天本来就是阴冷的教室,在上英语课的时候,在教室里都能感觉到阴风袭来的冷冽,对于这些以前只是听说乐诗韵很冷的新生来说,这次总算彻底的体会到了,在之前他们还在想,是不是那些学长误传了,这么漂亮的老师本来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加上开始的时候乐诗韵虽然不是太多话语,还会偶尔对他们笑一笑,也不会故意的将什么情绪在他们身上发泄,比起大多数人来说是冷漠了点,但是在美貌下这些东西都可以忽略了,她那种美丽,完全是可以男女通杀的。
  但是到了这个冷冷的冬天的时候,不少不是江州的人第一次体验到了这里的那种刺骨寒冷,再加上乐诗韵的情绪发作的时候,每次上课他们都是战战兢兢,一旦她喊起谁来回答问题,那些人更是哆哆嗦嗦的,不是怕的,而是冷的,冷的站都站不住,不敢去看她眼睛。
  叶一哲自然不知道这些,自然也不会知道,乐诗韵在他离开之后看着他离去的门口良久都没有转过头。
  他上了回拉市的飞机,只是几个小时就到了他熟悉的环境中。
  虽然还没有回到镇上,但是闻着这里的气息,他还是感觉到了浑身毛孔都是舒张了开来。
  高原省由于海拔的关系,很多人来到这里都不会适应,会产生高原反应,但是对于他这种已经呆了二十年再回到这里的人来说,感觉就不一样了,骤然空气变得稀薄,这才是他习惯了的环境。
  一下飞机便是有几个人迎了过来。
  “是叶一哲吧?我们是桑腾大师派来接你的。”
  几个明显是喇嘛的男子站在了他的跟前,立刻吸引了整个机场的注意,虽然高原省这样的装束并不少见,但是却很少看到他们集体来接人的场面,就算是什么达官贵人都不能让他们很心甘情愿的出动,不要说一般人了,他们日常的交际圈子也都局限于他们自己内部,都不是喜欢外出的人,所以在机场是很少看到他们的。
  看着他们,周围的人不禁猜想起了叶一哲的身份。
  在高原省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围观了,他也很习惯的走向众人点了点头就是跟他们走了出去。
  “师兄现在怎么样?”
  被桑腾派过来的人自然都是知道叶一哲的身份的,看着这个在高原省可以说是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后辈他们都是露出了温馨的笑容,就算是他们也不能经常见到哲杨,虽然桑腾已经接替了哲杨活佛的称呼,但是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还是只有哲杨一人而已,就算桑腾是他的弟子也不行,崇拜了一辈子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们和普通信民不一样,哲杨毕竟很久没在普通人面前讲佛,现在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桑腾,对他的感情自然要更深。
  所以这几个人对叶一哲的态度和对桑腾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是属于布达拉宫的喇嘛,因为哲杨不喜欢这样的束缚的原因,导致他们更是难以见到,看到这个与哲杨这些年一直在一起的叶一哲,而且一副年轻的活力,反而比桑腾让他们感觉更好。
  “桑腾大师自然是好的,”其中一人回答道,“哲杨大师不愧是活佛,教导出来的弟子怎么都不可能有差的,佛法比我们要精深许多,只是可惜我们悟性不够,不能跟随活佛教导。”
  叶一哲不禁一阵汗颜,他也是哲杨的弟子,但是论佛法的话他肯定比不上他们的,于是他实话实说道:“跟师兄比起来,我就不如意了。”
  那人毫不在乎的说道:“年轻人怎么可能有多深的佛法造诣,现在和我们当时不一样了,也不能用那时候的观点来看,那时的我们除了长伴青灯古佛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外面的世界对于年轻人来说本来就是吸引力,活佛既然收了你做弟子,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我们相信他。”
  整个高原省谁不知道,只有叶一哲才是哲杨确定的继承人,已经达到高位的桑腾在他的心中根本不能继承的。
  这样的地位,这些人自然更为重视眼前的年轻人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何哲杨要那样做,但是正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们相信他,对于哲杨,几十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任何决定。
  很快就到了布达拉宫门口,看着美轮美奂的宫殿,叶一哲停住了脚步,看着疑惑的众人他轻轻道:“师傅一辈子没有来过这里,我也不会进去的,这是对他的不敬,让师兄出来见我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众人一愣,接着就是一阵的苦笑。
  让桑腾大师出来见他?
  这个也就他这个小师弟能够做的出来。
  而且他的那句话,置他们于何地,又置已经是布达拉宫镇场的活佛他的师兄于何地呢。
  他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这几人心中顿时冒起了这个念头,看向他,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丝毫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略带些许不满的看着他们:“怎么?他不愿意出来么?”
  一句话,将他们一路上对他的好感全部打消掉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做法。
  他们都不是那种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常年都是在布达拉宫,没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想到什么也都会直接说什么:“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师兄,到了这里怎么都应该是你去拜会他吧。”
  叶一哲冷笑了一声对前方喊道:“师兄,既然来了,你还不出来么?”
  他们走的不是布达拉宫的正门,一般这里都是里面的人进出用的,所以就没有人在这里,听到他的话语,几个人急忙转头,才发现一个中年的僧人从门口的转角走了出来,看到他,他们立刻恭敬的做着阿弥陀佛的样子道:“大师好。”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桑腾走到叶一哲的跟前,看着这个小师弟,一副宠溺的口气说道:“你啊,还是这个脾气,和那时候一样。”
  看的那几个人也是感觉些许的不可思议,一向都是正经的不像个人一样的桑腾大师,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状态,而对面的叶一哲却仿佛没有什么一样,用手拨开桑腾准备摸他头的手道:“喊我来有什么事情么?”h
  第八章 回家(下)【第二更】
  听着叶一哲不耐烦的声音,桑腾还是那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让其他人不禁感慨大师果然是大师,风度就是好,但是一想他们无论怎么样都是师兄弟的事情,他们在这里也不怎么合适。
  “大师,我们就先回去了。”
  桑腾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走进了这个高原省的信仰之地。
  他这才对叶一哲说道:“小师弟,我知道你和师傅一样不喜欢我在这里,但是你们应该也都知道,我有我的苦衷,你就不能在他们面前给我点面子么?”
  一边说着,他指引着叶一哲向一旁的小屋走去,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住在布达拉宫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桑腾在来到这里之后特地在周围让人建造了一个小屋,有事没事就会来这里坐一会,碰上叶一哲这样不想跨入那个宫殿的人来说,也只有这里会让他心甘情愿的进去。
  “我就是没能明白,师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那一点所谓的成就那么重要么?”
  叶一哲边走边说道,他自然知道他所谓的苦衷,那个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的苦衷,他并不是想要让自己在藏佛史上名垂千史,留下自己的一方声望。他的梦想一直都是这样,比起哲杨这个活佛来说都要野心大一点,他想带着藏佛传承走的更远,走向一个更高的顶点,想要留下自己的智慧,这一点不是那一个镇子可以满足他的,而且那里有着哲杨在,那样他就一辈子都只能在他的下面。
  叶一哲知道,他这个师兄所做的一切,无论做什么,对的错的,别人理解的不理解的,都只是为了藏佛而已,一点私心都没有,他不满足现在的状况,他认为这份传承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地位,他不想藏佛在这样的慢慢稀释下变得平庸,他不想让藏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后,让那些不懂佛的人糟蹋传承。
  如果说要有一点私心的话,那么他只不过是想让人提起来的时候是桑腾大师而不是所谓的哲杨弟子。
  所以他也累。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知道,他这个师兄很累。
  师傅保持着的习惯他会遵从,师傅保持的作息他也在做,师傅每天的念经他从不曾掉落,但是他也额外做了许多师傅不曾保持的东西,比师傅起的更早睡的更晚,比师傅看的书更多。
  这倒不是说哲杨不如他了,只是叶一哲碰到哲杨的时候这个活佛已经老了,许多东西已经不那么的在乎,加上很多时候他要陪着叶一哲,那时候年龄还不大的他天天纠缠着这个师傅,自然而然的让他看上去比桑腾要“懒惰”些了。
  况且,在藏佛上的成就,不能只是用一个努力就能补上差距的。
  至少现在桑腾还不如哲杨太多,而且在叶一哲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也无法超越了。
  这也是天赋的问题,但是他也无法否认,桑腾已经成就很高了,在当世也只有师傅能够超越他,如果不拿来和哲杨比的话,他成就大师的称号的年纪在历史上都能排得上号的,有几个人能够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就能受到所有人的尊崇的?
  桑腾做到了。
  只是他这番成就在哲杨活着的年代就注定要被压下去一筹,毕竟像他那样还是幼龄就能够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并且让许多大师都汗颜的人,在整个历史上也只有莲花生大师一人而已,所以哲杨的高度注定是要被人提到那里去的,这一点是桑腾拍马也赶不上的。
  但是已经足够让叶一哲从小都用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师兄了,那时候他还很年幼,看着一个个叫着桑腾大师,满脸恭敬的样子,他也是一副很谦逊的接受着所有人的膜拜,并且给他们释疑,给他们讲学,这些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完成的事情,不得不说,在藏佛传承这点上面,他不如这个师兄太多了。
  在年龄慢慢大了的时候,叶一哲曾经问过桑腾一个问题,他想知道为何他能够达到那般高的成就,那时候的自己,同样也想让所有人都崇拜,也想要享受那样的眼神。
  当时桑腾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他一句话,你知道墨镇早上四点是什么样么?
  见叶一哲摇摇头他才是看着远方,从我十六岁起到今天,墨镇每天早上四点的模样我都知道。
  那时候,也是他觉得他这个师兄最为神圣的时候。
  所以就算是叶一哲他也很纳闷,为何师傅要将他的继承人定成自己,将他都不舍得给桑腾的东西都给了自己,自己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够静心修佛的人。
  其实这一件事不明白的怎么可能只有他。
  除了跟了他一辈子的师娘,估计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吧。
  莲花生大师的天珠,多么珍贵的东西,他说给自己就给自己了,这个想必师兄也是嫉妒的吧,那东西也许他们都不在意,无论是哲杨还是他和桑腾师兄,所谓能够传承佛法只不过是前人为了表达天珠的重要性说下的一些妄语罢了,天珠真正的意义在的是传承,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传承,一个大师一生留下的结晶,对于哲杨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他自己酝酿了一辈子的天珠,然后就是那个莲花天珠,这两个东西给了谁也就代表了他选择了谁作为他的后人,桑腾更在意的是这个,努力了一辈子,不能得到师傅的认可,再怎么心胸开阔他还是会难受,这个叶一哲知道,桑腾也知道他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骄傲的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那玩意转赠给师兄,但是他知道以他的个性是怎么都不会接受的,从到了自己手上的刹那,就注定了就算有一天桑腾用其他什么渠道拿到手他都不会接收的,他也只会丢弃。
  他是师兄,怎么可能从师弟手中拿师傅送的东西呢。
  他有他的在乎,这份注定孤独的旅行他一个人前行着。
  桑腾停住了脚步,在就要开门之前,转过身看着这个他始终不知道为何师傅那么看重的小师弟说道:“那么多年了,放弃的话有那么容易么?”
  话语中带着的萧瑟,让叶一哲也是感觉到了,也就在这一刻,心中对这个师兄的所有埋怨都消失了,就算他不顾师傅的想法进入了布达拉宫那又如何,他终究还是在乎自己和师傅的,无论是谁,坚持了几十年的事情,你让他放弃才是最为痛苦的吧。
  跟着他进入了这间并不奢华的屋子,叶一哲差点吃惊的叫了出来。
  这里跟他和师傅居住的那个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他几乎是以为回到了家一样,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的他都是找不出太多的不同点,桑腾花了多少精力在这里不难想象了。
  尝着高原的水泡的茶,叶一哲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气道:“半年没回来了,还是这个味道更适合我。”
  “小师弟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桑腾笑着说道,“我和师傅一样,注定只能在高原上面长伴青灯古佛,所以这也是我们必须保持的形象,虽然我们已经习惯并喜欢上这样的孤独,但是你走出去是对的,藏佛的传承不缺少你这样一个人存在,你的性格也注定了这一点。”
  叶一哲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果师兄说他年纪不小了,应该担当点师傅的责任的话,那么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做,听他这样说他反而轻松了很多,一直以来他都担心的是师傅他们,他们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和他们不一样,他也一直担心着他们会有什么想法,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所以才要师兄你多担待点啊。”
  桑腾笑着摇摇头道:“谁让我是你师兄呢?”
  看着叶一哲的表情充满了各种满足,他可谓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感情并不比哲杨小到哪儿去,在叶子随着哲杨住到半山腰上去之前,每天都是和他在一起,哲杨要进行讲学,每天陪伴他的人自然就成了他,那时候虽然他也已经不小了,三十多岁,但是依旧帮他爬树去抓鸟,带他去祸害那个寺庙的后花园,这些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一样,让他想到忍不住的都是感觉到温馨。
  显然叶一哲看着他的样子也想到那个地方去了,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了门口,恭敬的看着桑腾说道:“大师,你要我准备的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桑腾点点头道:“嗯,我一会就来,你们先等会。”
  看着那人离开叶一哲好奇道:“师兄你要去哪儿么?”
  “不是我,是帮你安排的。”桑腾点了下他的脑门,看着一脸疑惑的他说道,“那么长时间没见你,师傅肯定很想你了,那是送你回家用的。”
  叶一哲愣在了那里。
  是啊,好久没回家了。
  江州的那个地方,哪儿能够叫做家呢。h
  第九章 那段回忆
  在叶一哲的上下左右使尽各种办法的邀请下,在他无限的卖萌加各种手段下,桑腾还是没有同意和他一起回去,让他一个人上了回去的车,目送着他的车远去之后,桑腾才是回头,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布达拉宫。
  与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叶一哲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在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墨镇。
  告别了司机之后,他想了想没有在镇上多逛,就算经过了桑然藏饰店,他也没有多留,以前的自己是很喜欢在那里玩的,自从桑娅不在了之后一切都变了,看着那个摇摆的招牌,他摇了摇头,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情绪,说了一声“然然下次再来看你吧”,然后就直接朝着那个他已经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上走了过去。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此刻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透露着一丝阴冷的恐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儿有差别,只能在心里说着自己变得胆小了,然后就继续向前走着。
  脑海里,却是回忆起了他与桑娅和桑然认识的场景。
  说到底,那个桑然藏饰店牌子上的字还是他不经意的一次玩笑写的,然后她们就用了,义无反顾的那种。
  虽然他和风四娘说的时候是说师傅当时救下了他们,但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他救了桑娅姐姐她们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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