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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我们和离吧”

  王婉之所以回凌虚宗迟了这么些天,是因为她从诡影宗离开之后,便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
  极蜃海云河派。
  短短一年的时间,云河派在见山和季云舒的经营之下,变得热闹了许多。偏远的地理位置,反而成了云河派最好的庇护,使得它在纷乱的战火之中亦未受到侵袭。一些为躲避战乱逃至附近的散修,自然而然被见山和季云舒收入了门下,虽然修为都算不上太高,但正因有了这么些人,云河派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门派了。
  只不过,王婉大老远来云河派,却并不是为了查看门派发展状况如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托季云舒去做。
  那些从诡影宗收集来的证据,被她分别存放在叁个木匣里,王婉将季云舒叫到房间里,郑重其事地将这几方木匣叫到了她手中。
  “从今天开始,每隔叁月,我都会来云河派一次,你务必要记得这个时间。如果有哪一次我没有来,你便将这几个匣子,分别寄给青崖山云宸、覆血阁张子承、凌虚宗秦禄。里面有我亲笔的信件,他们看到后,自然明白要怎么做。”
  她说完这一句,又强调道:“寄去凌虚宗的这一份,要确保直接交给秦禄,切勿落到方逸白手里。”
  季云舒向来都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王婉不远千里过来,所为的定然是及其重要的事情。多余的话,她并没有再问,只是将那叁方木匣收起,告诉王婉尽管放心便是。
  做完这一切,王婉长长舒了一口气——此次回凌虚宗,她想要和方逸白做个决断,而这叁方木匣,是她最后留给自己的退路。
  出发前的一天夜里,王婉坐在云河派道观前的台阶上,凝望着头顶稀疏的几颗星辰。阴泉阵眼处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均匀而柔和地铺洒在夜幕之中,也像是极远的星云一般,在头顶时明时灭。
  柳轻寒没有在云河派,王婉也没想过要穿过这近在咫尺的结界去找他。柳轻寒给过她的已经够多,妖界也没有理由再去介入人间正魔之间的斗争。时至今日,她必须要独自去面对自己的命运,在此之前,若是再贪恋温柔,只不过会让她所行所想,变得更加畏手畏脚。
  她在这阶前整整坐了一夜,脑子里很乱,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混混沌沌直到天将明之时。
  云河派众人都还在熟睡之中,王婉并未同他们告别。她指尖在虚空之中一引,本命剑听话地出现在她脚下,海风呼啸着,与那凌厉剑势一道,送她日行千里。
  ......
  凌虚宗山门处禁止御剑,王婉在此落地。石阶上的积雪已被守门的弟子扫向两旁,在山路两侧堆成绵延的两条白线。一路上,从身侧路过的弟子们一如往昔地和她问好,她也一如既往地同他们微笑颔首。
  穿过山门,入目便是长清殿。原本金碧辉煌的殿宇,因缀着一层白雪,也显得素净了许多。王婉径直走上殿前的台阶,沉重的殿门被推开的时候,呼啸的风雪也被她抛在身后。
  殿内空无一人,她在大殿一侧随意找了一处桌椅坐下,将那张在手里攥了好几个时辰的信纸,放在了身边的桌面上。
  接下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她其实并没有等上多久,但却无端觉得有些度日如年。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心猛然跳动的声音,又在即刻之后恢复了平静。
  方逸白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一片素白,分不清是天色还是漫山的雪。也有不少雪花落在他的发顶,在他一头青丝上缀上零星的白。
  他和王婉相对而立,两人之间隔了很远。明明只有一月未见,王婉却觉得和他之间,好像隔了数十年那么长。
  “夫人此去甚久,可还安好么?”
  方逸白的声音很轻,但也足以在大殿之中回荡着,传入到王婉的耳畔。
  王婉扯着嘴角笑了笑:“大川风景很美。也不知逸白最近过得如何?战事吃紧,门派事务可还繁忙?夜里可还能安寝?”
  “最近倒是难得有清闲之时。只不过晚上还是难以入眠,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人。”方逸白缓步向前,走到王婉身前,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王婉的面颊。
  他的指尖很冷,像是冰锥一般,刺得她脸颊生疼。王婉这才发现,他的狐裘上也都是雪,脸色也是像雪那样的苍白,本就不似凡人的一张脸,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团聚起的白雾,好像随时就要散去。
  她没有躲,任由方逸白抚摸着自己的五官。大殿之上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她甚至能听见穿过厚重的殿门的风雪的呼啸声。
  “前些时日紫衣教一战,整个大川几乎夷为平地,幸存者寥寥无几,还好你没有受伤。”
  方逸白的语气平静,却好像在王婉耳畔炸响了一声惊雷。
  这么说,他是知道自己根本没去大川的事了?
  她有些害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努力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很快,这么一丝紧张便化作了更深的平静——毕竟十余年的夫妻之情,原本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同他开口,但既然方逸白亲口揭开了这层纸,她也就更好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于是她问道:“逸白,你想说什么?”
  方逸白收起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他周身的气场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王婉感受到了一种和初次见到他时相似的压迫感。
  “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王婉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段能让她稍微安全一些的距离。然后她伸手,拿起了身旁桌面上放着的那张纸。
  素白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红色丹砂字迹,像是鲜血一般刺目。
  那张纸横在他们二人之间,虽薄如蝉翼,却也是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尽管方逸白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但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王婉的声音郑重而冰冷。
  “方逸白,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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