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医院

  十月份的泷海暑气未消，燥热难耐。
  锈迹斑斑的吊扇发出吱丫吱丫的声音的声音，好像就要掉下来。
  躺在床上的男孩睁开了眼。
  厚厚的被子牢牢地裹着他，汗水从他的鬓角流下。
  赵青一把掀开大厚被：“热死老子了。”
  赵青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剥落的墙皮，再看看身前不合时令的大厚被。
  这里不是他待了十几年的房间。
  “这儿是哪啊。”赵青喃喃道。
  似乎有什么泛着微凉的东西靠近了颈侧，赵青抖了抖。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看见了环在自己脖颈上的一双手臂。
  苍白修长的手指还在向他的脖子靠近，仿佛下一秒这双手的主人就要暴起，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赵青一辈子不信鬼神，他自认问心无愧，绝不会放任自己不明不白的死掉，哪怕今日必死他起码要知道凶手是谁。
  赵青猛然回头。
  只见赵霞快速缩回了手臂，朝赵青展颜一笑：“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赵青；“……”
  破小孩儿嬉皮笑脸的样子成功激怒了赵青。
  逮住赵霞就是一顿收拾。
  破小孩蔫头巴脑地坐在椅子上。
  赵青想起来了。
  他现在是在一家不规范经营的私立医院里，不久前刚做完一场手术。
  给肚子里装了一个生殖囊。
  顾名思义，是能让男人生孩子的那种。
  赵青今年17，还没成年，公立医院不接受给未成年人做这种手术，妈妈又催的急，就只能去找这种私立医院做。
  赵青把衣服拉起来，果然看到肚皮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赵青掏了掏口袋，啥也没掏出来。
  戚，身上衣服被换成了病号服，烟也没了。
  注意力转向自己那个蠢妹妹。
  “你为什么叫我姐姐？”
  赵霞：“呸。”
  赵青二郎腿一翘：“呦你这小孩怎么还骂人呢？这么没素质，妈妈怎么教你的，你他妈全给忘了。”
  小姑娘也有脾气:“赵青你别批评我，轮出口成脏我可甘拜下风，我本来以为你变成女人能收敛点，谁知道呢，张口闭口全是亲戚。”
  赵霞继续说：“我现在就去告诉妈妈，你说脏话”
  她瞪了赵青一眼，没有理会赵青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有你欺负我，看妈妈怎么收拾你。”
  说着赵霞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然后赵霞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赵青！你扯我衣服干什么？”
  赵青用剩下的那只手扶了下额，神色复杂“……”
  “你听谁说我成女的了。”
  赵青尝试跟她解释自己只是能生小孩而已，并不是变了个性，别的男人有的他都有，好说歹说赵青把话都说尽了，也不知道赵霞听进去没有。
  反正赵青说完后，小姑娘怔愣了一瞬，呆呆地说了一句话：“所以，你不是姐姐。”
  然后就哭着跑出去了。
  就挺无语。
  刚醒来身体上没感觉，这会儿可能是麻醉过了，肚子上的伤疤传来阵阵痛意。随着肌肉知觉的恢复，赵青也有了将要为另一个同性生孩子的实感。
  赵青一向自认为直男，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高中或大学遇到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他们会一起去上课，一起吃饭，在一个夜晚接吻，定下永恒的誓言，他会向那个女孩求婚，他们会结婚，在婚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他们还会一起环球旅行……
  停停，赵青停止恋爱脑。
  不过现在要让那个女孩等等了，虽然说有些对不起未来的老婆，但是为了妈妈，为了现在的家庭，他不得不给裴家生下那个孩子。
  到时，妈妈就不会再被家族排挤，妈妈说到时候他们将享受裴赵两家的尊重，将赵氏集团收入囊中。
  爸爸妈妈都会高兴的。
  在医院住了两天确定没有什么危险赵青就出院了。
  “青子，吃块排骨。”
  “青子，这个有营养。”
  “这是我中午特地给你买的猪肝，快尝尝。”
  餐桌上，女人不停地给赵青夹菜。
  赵青刚做完手术不久，看着倚迭如小山的碗，顿感压力山大：“妈，我吃不下了。”
  爸爸冯勇也看不下去了：“晓岚，孩子刚出院呢，虚不受补，吃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赵青感激地看向爸爸。
  妈妈赵晓岚是个一点火就着的暴脾气：“冯勇你是什么意思，我为这个家忙前忙后，天天脚不离地，为了赵青这个机会你知道我被人像猴子耍，我参加了多少次应酬，我只是给孩子夹个菜而已你就这么说我。”
  赵青听到轻轻关门的声音，扭头一看赵霞那小妮子已经火速逃离战场了。
  爸爸赶忙安抚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子这不是身体还没回复吗，医生说了这段时间要吃点清淡的。”
  “我做的还不清淡吗，你说说排骨汤，清炒猪肝，哪一个我放的油多了……”
  赵青不愿听他们争吵，他打算学赵霞开溜。
  然后刚起身就被叫住了。
  “赵青你给我吃完，不许走。”
  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在母亲的叫骂声中吃完了晚饭。
  妈妈这次只提到了3次离婚，赵青想。
  事情在变好。
  吃过晚饭后赵青回到二楼房间学习做手术这段时间拉下的功课，他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赵青戴上耳机，隔离外面的声音。
  餐桌上的声音小了下去，赵晓岚接受了丈夫诚挚的道歉。
  赵晓岚心中一直牵挂着裴家那件事，向儿子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赵晓岚就看到儿子边听歌边抖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掉儿子的耳机。
  赵青迷茫：“妈？”
  “别听了，你让我操心完大的还要操心你这个小的。”
  赵青：“?”
  赵晓岚拿手上的药盒轻轻拍了拍赵青的头：“看什么看，你肚子上那么大的口子你自己不知道？才出院几天就搁那抖啊抖的，出问题了怎么办。”
  赵青恍然大悟，赶忙起身向赵晓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请长官责罚。”
  赵晓岚被这个活宝儿子逗笑了，神色都和缓了不少。
  “行了，你坐下吧，我也不罚你，你记住就好。”
  赵青遵从命令：“Yes sir.”
  赵晓岚也在床沿坐下，把手上的药盒递给赵青：“喏，这个每天吃两片。”
  赵青接过，是叶酸。
  他随手放在书架上。
  赵晓岚问了问关于学习的情况，赵青如实回答。
  “对了，你跟裴英关系怎么样”赵晓岚话锋一转。
  裴英就是这次赵青要生的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裴英上个学期转来了赵青所就读的泷海二中。
  “我和他没啥交集，他不认识我。”
  一方面是因为赵青不久之前才接受了这件任务，他还没来得及去认识认识裴英就请假去做手术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裴英他妈的是个女装大佬啊！
  上学期同年级转来了一个超级大美裴英，不久就他被授予了校花称号。
  当时赵青也遇见过不少次裴英，他给赵青的感觉就是一个高冷的女孩，谁能想到他其实是男的啊。
  再加上赵青不会随意跟异性搭话，直到现在赵青没有和裴英说过一句话。
  妈妈皱了皱眉：“毕竟是那种关系，你得早点和他接触。”
  赵青知道妈妈说的那种关系是什么意思，他要和裴英做爱，怀上他的孩子。
  “我问过医生，最早一个月拆了线就可以怀了。”
  赵青点头：“嗯。”
  他试探地问：“妈，你知不知道裴英在学校打扮地像个女孩似的。”
  “估计是给关傻了吧，这样也好，你俩一男一女别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妈妈给赵青说过，裴英小时候因为个人体制原因在裴家很不受待见，后来裴英的妈妈死了，没有大人的庇护裴英被裴家送进了疯人院，最近才被放出来。
  而赵青要生的这个孩子就是因为裴英特殊的体质。
  赵青：“他不是女的。”
  赵晓岚最烦有人跟她顶嘴，哪怕是儿子也不行，她拍了拍衣摆，站起身：“行了，就这样吧，你记得早点和裴英接触。”
  赵晓岚走后，赵青去客厅接水，看到有人影在厨房里忙碌。
  “爸，你干啥呢。”
  冯勇正在把晚餐剩下来的菜用保险膜封好。
  “别封了，妈妈她不吃剩菜的。”
  冯勇批评道：“怎么，你们都大小姐脾气呀，她不吃你可别挑三拣四，你妈好不容易做一顿饭还没吃几口呢，可不能扔了。”
  赵青拗不过他爸：“那我帮你。”
  冯勇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让病号做事。”
  “你要是有心就让你妹下来把碗洗了。”
  赵青敲了敲赵霞房间的门。
  赵霞打开门，她手上拿着包薯片，满脸防备：“大灰狼莫要使唤我。”
  赵青：“……”
  “你爸让你去刷碗。”
  赵霞动也没动：“大灰狼莫要诳我。”
  “不骗你，真是你爸让你去的。”
  “真的吗？”
  “真的。”
  赵霞朝楼下厨房走去，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看向赵青都带着浓浓的质问。
  赵青没忍住：“搁这磨磨唧唧啥呢，让你把盘子放洗碗机里而已，又不是真让你洗碗。”
  赵霞一脸抓住了尾巴的表情：“果然是大灰狼！”
  然后她听见冯勇吼了一嗓子：“霞霞，你咋还不来。”
  “哎，爸爸我来了”说着飞奔下楼。
  赵青顺着水吞了两片药，他躺上床：“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