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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25节

  为什么不出对句集?
  说来惭愧, 他把对句集抄给谢千户之后本就想刻版出书了。可后来要卖《金刚经》, 两下比较,就觉着这书不好加图, 又不如经文市场成熟、容易推广, 就把印书的计划押后了。
  可郭镛就像林先生那么严厉地看着他, 仿佛他说错一个字就要罚抄书似的,他不敢照实说, 微微垂眸, 斟酌着答道:“我年纪尚幼,学问也浅陋, 哪里就有资格编书了。何况这是圣人书里的词句……”
  郭镛摇了摇头, 斩钉截铁地说:“就是趁着年幼才出。十五岁的童子能集《四书》章句为对, 还可得称一句神童;到我们这年纪再作,就是无聊文人寻章摘句的游戏了!”
  他还是这群书生里最年轻的,才二十出头的好年华,说出这种话来简直要扎死那些奔三生员的心。
  好在三十岁中举的也不算太老, 众生心里暗暗酸疼了一会儿, 也就忍过去了, 跟着劝崔燮:“这是正理。你若早两个月出这书,十四岁的神童,还要叫人看重哩。郭贤弟既说你这书能付梓,那就是真没什么错谬,你只管大着胆子出便是。若再拖下去,到十六岁成丁, 就不比现在这童子身份值钱了。”
  当初戚县令可惜他没能当上十四岁的秀才,如今这些书生又催着要他出书,看来神童在大明朝真值钱——话又说回来了,神童到什么时候又不值钱呢?他托了原身之福,现在还在算得上神童的年纪,又有这么些人为他打算,无论如何也该珍惜好年华,别轻易抛费了光阴。
  崔燮起身朝几人拱手拜了拜:“晚生才疏学浅,读书未精,只怕书中多有谬误失漏,还要请前辈们斧正。”
  汤宁玩笑地说:“客气什么,我们不是还坐着你的沙发,看着你的藏书么?何况我们乡试在即,看看这对句,也算是复习了。书你先印出来,叫郭才子替你作序,明年他考中进士,做了翰林清贵词臣,你这神童之作也就扬名在外了。”
  崔燮不禁笑了出来:“不错,往后我若考不上进士,就在郭大人门下做个清客,专门编些给学童开蒙的书,也混个名士当当。”
  一个年长的生员王之宁正要劝他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汤宁却抢着叫道:“不可不可!蒙书有什么可印的,我还等着你家的套色绣像小说哩!《联芳录》我都要翻烂了,你就没什么新书可印?”
  崔燮答道:“也有的。近日要印经书,之后准备再画几幅三国名将,印个绣像版三国。我还想劳烦各位前辈们一事——若哪位前辈读三国时写了眉批,或是有相熟的名士写的,晚辈也想收来印在书里。”
  明末就开始流行批评本,金圣叹的批评本水浒传到二十一世纪还在书店卖着呢,他出《三国》时要是不加个专家评论,简直对不起金才子。
  不过印时还要讲究一下排版,不只一个人批一段,得几个专家搁在一块儿评,用不同颜色的墨区别,就像视频弹幕。专家们批评风格不同,对三国人物倾向不同,读者有所好恶,或者对掐,或者写文写评掐批评者,都容易炒起热度来。
  他卖书的不怕掐,还就怕掐不起来呢!
  他坦坦荡荡、一派正直地对前辈们说:“只是要请前辈们把关,所收的批注要批评得有理有据,或辛辣有力,或风趣诙谐,或发人深省的皆可。稿费便依着写小说的稿费,将来我这里要印成批评本《三国》,让读者边看书边看批,既能增添读书趣味,也能彰显批评者的才名。”
  “就像……就像那本《联芳录》似的,正文后面夹着一页页的批评文字?”汤宁惊喜地说:“我便作过评三国的文章!还有书上的随笔记的眉批,回头我便叫人将我那书与你送来,我也不要你的钱,你只要在内封印上迁安才子汤逸安批评就好!”
  两个同样爱看小说的生员陆安和徐立言也争着要把自己作过批注的《三国》送他。只有郭镛还坚持着《四书对句》不动摇,叫他先印几十本书来,把全县上下生员名士都送到了,定实了“神童”之名再干别的。
  崔燮有些无奈于他的固执,更多的却是感动于这般关怀,重重点头,应道:“郭前辈放心,我明日就叫他们雕版。”
  说着话,黄嫂便来送饭菜了。外间那几位生员带的书童小厮们帮着端进来,满满排了一桌子。他们先前说话时就着茶吃了不少松瓤烧饼和云片糕,垫了垫肚子,对着满桌新上的珍珠丸子、煎酥鲫鱼、红煨羊蹄、蒸羊尾等硬菜也还算从容,饮酒吃菜,聊聊诗词文章,偶尔说些考试的事。
  崔燮是吃饱了回来的,不想跟着再用,就在旁边陪坐斟酒,偶尔夹一筷素菜。那些诗词散文的他插不上嘴,但众人说起科试来,他就不禁要问点儿经验。
  王之昌笑道:“这倒是有。我虽是不第多年的秀才,好在也有些童试的经验,得给小贤弟讲一讲。”
  他拿筷子敲着酒盅口,想了想才说:“就说说考场上的规矩吧。县试试卷和草稿纸要预先到衙门礼房买,买来后填上三代姓名,所习经业,再由礼房书办钤上骑缝章。自己的纸是一片不得带进县学的。正式应考的日子就在二月这几天,天寒地冻的,你自己备件不上面、没有毛的皮衣,搜检时免不得要脱下冻一冻,但坐进考场,有这件衣裳可是能暖和不少了。”
  郭镛也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地说:“县府两试都不糊名,只要卷子有可取处,县尊、府尊看着你这年纪,好不好也能低低的录了你。道试这一关却不一定,学政大人都是从京里下来的,有的爱少年书生,有的爱老成的文人,看你年纪太小,为让你学问扎实些反倒要压你一压。”
  他抬眼看了崔燮一下,笑了笑说:“但如果你是能刊刻出《四书对句》的神童,那又有所不同了。提学大人到永平府时不光是要主持院试,还要巡视当地学风,考核在本府生员……若是那时听说了有这么个神童,又看了这经义中摘出的对句,自然觉得你年纪虽小,却是个端方持重的读书人。到交卷时你再答对沉稳些,他不用怕你恃才傲物,自然不会刻意压你。”
  郭前辈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对科场竟揣摩得如些深刻,难怪全县官吏和读书人都当他是最有可能中举的呢!
  叫他这么一分析,他自己都觉得童生试如探囊取物了!
  崔燮激动得两腮微红,给这些书生斟了几杯酒,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多说些。
  余下三人也都说了些考场忌讳,比如进考场要提前预备吃食和打赏巡场小吏的散钱;一天只放考生出恭两趟;提前交了卷也要在门口等着,凑足人数才能出门……比较特别的是禁止在文字中自叙乡贯或是读书艰难之类的话,只要卷中略微流露这样的意思,立刻就要遭黜落。
  崔燮想起各类选秀比赛和访谈必有的卖惨环节,不由佩服定下这制度的朱元璋:大家都不许卖,考生就不用绞尽恼汁编出悲惨童年,判卷的考官也就不用在照顾弱势考生和按文打分里摇摆了。
  他兴趣满满地听着那些人讲考场规矩,说得差不多了,书生们的文思也泉涌出来了,汤宁便举杯说:“咱们这一屋子不是生员就是神童,也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不如咱们也学小崔公子的《四书对句》,从古诗中摘些词句作联句?对不上来的便罚酒……”
  王之昌道:“在崔公子家喝这么多酒,岂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依我说,对不上来的便罚替他理一本书。把这些书都插回去,大伙儿酒也醒了,饭也足了,也该各自回家了。”
  这罚法倒风雅,众人都答应了,他便先拈了刘禹锡一句:“铜壶漏水何时歇。”
  他身侧就是汤宁,应声答道:“御苑砧声向晚多,”对上之后又给身边的徐立言出了上联:“采槛烛烟光吐日。”
  这些书生一个个转过来,崔燮反正是不学诗的,就在旁边作监场,拿笔记着联句。有谁对不上来便递过一本书,让他们照着背后贴的纸笺搁回书架上。
  几人开始时对得极流利,到了两刻之后,也渐渐有些才思不继,慢慢地都被挤到书架前干了几趟活,倒把酒意随着汗流干了。
  临别时几个书生揉着腰腿,都有些后悔似地说:“怎么说好了是来你家歇歇脚、看看书,歇得倒更累了?王兄出这主意真是累人,还不如都喝完了酒一块儿收拾,省得这么起起坐坐的。”
  崔燮强忍笑意把他们送出门去,回去工工整整地抄了一份馆阁体的《四书对句》,拿去工作室让雕版工们雕出来。这份对句加在一起不过五百多句,大多还是二字对、三字对,比《金刚经》还短,也没什么图文可加,四个雕工便把《貂蝉拜月》《吕布戏貂蝉》等彩图往后推了推,赶着给他刻了出来。
  崔燮想着后世教辅书的包装,还真有点儿想刻个自己的头像在封内页,让小学生在自己的阴影长大,想了想又觉得太羞耻,最终只让人在书签左侧印上“迁安崔燮编录”,因是以送人为主,也没写牌记。
  刻好的书先印了一百本,给县尊、县丞,本县教谕、训导及相熟的生员、童生各送了一本,请他们点校批评。郭镛等人又多要了几套,说是要代他找人作序、作评。可惜他平常不太出门交际,相熟的文人不多,连赵邻居家在府城上学的大世兄都寄到了,还有许多送不出去的,索性扔到书坊里寄卖。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蒙书扔过去也只是换个地方落灰而已。一般私塾先生都有用熟了的蒙书,不大力推广很难让他们换书。而搞推广的话,费的工夫、成本又得不偿失,还不如放在《金刚经》上回报快。
  何况店里的崔笺和小说卖得挺好,计掌柜帐面有了钱,还让儿子去京里进了不少乡试闱墨和时新的小说话本来,哪样不比这对句好卖?他把书交给来拿货的方伙计时,也体谅地交待了一句:“卖不动就卖不动,搁着去吧。”
  虽然崔燮这么说,但做伙计的岂有不好好卖老板自己出的书的道理?方伙计回去后和计掌柜父子商量了一下,便在店外竖了大牌子,写上“蒙学奇书,本县十五龄神童集《四书对句》”,把书摆在下面,叫了个十几岁的小学徒在旁边盯着。
  这牌子上又没个美人儿什么的,只几行光秃秃的墨字,看牌子的人都不多,底下的书就更没人要了。林先生家几位儒童去买画笺时见到这般凄凉情形,上学时便跟他说了,崔燮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便一带而过。
  过不几天,计掌柜找他交待各寺布施经书的帐目,说完后又提了提店里的情况,说到那些《四书对句》时,脸色忽然有些古怪。
  崔燮奇怪地说:“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吧,我心里有底,也不怪你们,你这么挂心它作什么。”
  计掌柜活像刚生吞了个人参果似的,噎得眉毛都皱了,不知是喜欢还是难受,咂着嘴儿说:“倒不是卖不出去,可怪的是,它竟都卖出去了!是个外地客商买的——咱们店里上好的崔笺、《联芳录》,那些客商抢着要的东西他一样都没要,只挑了些久剩的诗书集和摊上那些《对句》,连价都不还,将那三十多本全包去了。”
  第45章
  “《资治通鉴纲目》《大学衍义》《迁安县志》《小学》《孔子家语》……还有这摞《四书对句》?”
  谢瑛翻着谢山远从迁安县提来的两摞书, 长眉微挑, 看着垂手站在堂前的长随,好笑地问:“你在家里又要钱、又要车、又要人地筹备了这么久, 带的家丁比我出门带的缇骑都多, 就买回来这么几本书?这书摞起来还没你搬去的银钱箱子大吧?”
  桌旁站着的管事差点憋不住笑, 跟着去迁安的护院们也微露不屑之色,觉得谢山太小题大作。
  谢山的脸红了又白, 委屈地说:“小的不是为了办好这桩差事么!是老爷说的崔家小公子耿介清高, 不通俗务,小的就想着他家纵有个铺子, 料来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谁知道还没找着他那个书铺, 从路上就遇见好几波儿去迁安买崔美人儿笺的, 到了他那店里更是……”
  他想起在店里排队时,看见墙上挂的那张等身婉宁秋思图,两腮不禁又涨红了几分,咽了咽口水说:“人家那美人儿图画的, 比画笺好看, 不, 比那真正的美人儿还好看——大人你是不曾亲眼看见,就云扬班那个唱旦角的小玉笙都不及那般绝色!”
  那张图虽是画成的,却有真人也难及得上的妩媚风情,这一提起来,就连随行的护院们也颇怀念当时的悸动,顾不上笑话他了。
  谢瑛指尖在桌上轻叩, 清脆规律的敲击声把他们的魂儿又从美人图上拉回到眼前。
  众人连忙屏息低头,压抑住心中躁动。谢山也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小的们办事不力,实是人家崔小公子买卖做得极好,店里的人多的转不动身,根本找不出什么难卖的书。”
  他瞄了地上那两摞书几眼:“除了《四书对句》是在外头摆着,一看就无人问津,容易买回来的,剩下的还是小的逼着他家伙计爬梯子上书架,上上下下摸索了好几次才寻出来的呢。”
  谢瑛料知他不敢骗自己,听到他那店铺生意这么红火,便流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他这些日子不是正用功读书么,竟还有精力把书坊经营成这样……倒是我低估他了。”
  谢山一拍大腿,叫道:“崔小公子可不有本事么!他们店外招牌上就写了,十五龄神童集圣贤书里的句子出了对书,这神童连书都能出,管一个书店更不在话下了。”
  谢家老管家却不敢相信,嘀咕道:“敢莫是他家请了个好掌柜吧,一个十五岁的小童儿哪里会懂经营?不是老朽看低他,咱们千户十五时还跟着赵同知办差呢,那小公子又不是天上神仙托生的,怎个就能顶门立户,自己管买卖了。”
  谢瑛摇摇头,替他分辩了一句:“你莫小瞧他。我在他这个年纪,若落到贼人手里,进退无门,也没有他那份镇定。当初代庙考校神童李东阳,出对‘螃蟹浑身甲胄’,东阳对以‘蜘蛛满腹经纶’,代庙便称其有宰相之器,我看这位崔小公子亦有此器量。这是经营天下的人才,经营起一间铺子也算不得什么。”
  他弯下身,捡起一本《四书对句》,翻看几页,见里面联缀的对句比年前给他的那本更多,眼中嘉许之色更浓,叹道:“可惜了,好好的神童竟拖到这个岁数。崔郎中真是个糊涂人。”
  管家劝道:“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父亲不管儿子前程,大人又能怎么帮他。就是那小公子自己也要讲孝道,不能违背了父亲的话哩!”
  谢瑛笑了笑说:“这怎么只说是家事。天下英才皆是皇爷的臣民,神童也是天降与我朝的祥瑞,岂能任由他埋没了。”
  这样的书本该荐给那些有清流名望的翰林学士等辈,可惜他们锦衣卫与清流天生的不对盘,他要是贸贸然去向人推荐,反倒伤了崔燮的声望。
  说来说去,还是怪崔郎中给他拖到了这把年纪。
  若在十岁之内,直接举荐给皇爷,送进国子监或顺天府学读书又有可难?可十五岁终究是大了些,江南才子中,这个年岁考上秀才的也不新鲜,一个童生试也没考过的白身少年,皇爷纵然知道了,也未必肯召他进宫奏对。
  他想得有些投入,双眸微微眯起,上弯的唇角也抿平了,半合的眼眸间便透出一股凛冽的光芒。谢管事简直以为他要杀人夺子,急的劝道:“崔公子的事自有他老子娘打算,大人合他非亲非故的,又不是没帮过他,怎地就这们上心了?”
  是啊,非亲非故的,只不过见了两面,何必这么操心。
  谢瑛看着地上那两摞书,眼前闪过崔燮稚嫩孱弱的模样和与面容不符成熟气质,轻叹一声:“他没了亲娘,老子又靠不住,我不替他打算还有谁替他打算呢?当初父亲在万全都司身故,咱们府上艰难的时候,还不是赵大人提携我才有今日。得帮人时便帮一把吧。”
  他拿着一本《四书对句》离开,剩下的叫人替他收到书房里,吩咐管事:“替我辞了两天后的聚会,就说我得了一本神童书,见人家十五岁的童子都能通四书,也激起读书的心气儿来了。”
  谢瑛要闭门读书的消息很快便在锦衣卫两司十四所传开,同僚、下属奇怪不说,几位同知、佥事听说这事,私下也不免八卦几句。过不多久,连权知锦衣卫事的怀宁侯孙泰都传儿子过来问了一句:“他一个见任职的卫所千户,闭门的读什么书?难不成还要考进士?”
  孙应爵道:“我哪儿知道,只听说他看了什么神童写的四书,自己就想发奋读书了。这年月神童是过不了几月就出一个,谁知道哪儿来的神童书呢。再说四书五经有什么好看的,外面现在都看崔美人儿的……”
  孙泰待信不信地说:“不就是那个四美人合集吗?后军都督陈瑛家还有他的大图呢,我看过了,也就……倒也是挺好看的吧,他可真看那个看入迷了?那再好也是纸人儿,还不如正经说个大家闺秀成亲呢。”
  “是随书赠的四幅大图吗,儿子也集了几套成套的,父亲若喜欢,儿子回头便送父亲一套把玩。”孙应爵笑道:“谢瑛倒是不大看那个,谁知道他看的什么书。父亲敢莫是想给他做媒了?是谁家女儿,容貌如何,配得上他么?”
  孙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人家都替皇爷办了多少差,还知道念《四书》,还要求上进,你干过什么!你至今出过京么?看你这样子,将来能成什么气候!”
  将来能成什么……当然是继承怀宁侯府了。
  孙应爵暗地撇了撇嘴,面上老老实实地,垂头肃手而立,说:“父亲放心,我找个时机问他一句。你老要是给他相了哪家千金,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跟他透个底,好叫他高兴高兴。”
  他自己也好奇谢瑛这种连《联芳录》都不上心的人能叫什么样的书迷住,便捡了日子去谢府问他。
  却不想他去的时候,谢瑛却不在家。谢管事将他让到花厅,亲自端了茶上来,告诉他:“我们千户看神童书看的入迷了,这两天满心都是那书,回武学拜访教谕去了。”
  孙应爵支着眼睛问:“他还真打算考进士哪?这们大年纪,好好成个亲,生几个大胖小子荫袭他的武职不好么!他这么上进,倒比得我不行了,那天我爹听说他读书,可是差点儿就上鞭子打我了!这是哪个神童,直是个索命的冤孽!”
  老管事也觉得冤孽,可是想起墙上那张宝像庄严的观音像,又不敢往恶处想,心里暗念了声佛,无奈地说:“可不就是云南司崔郎中家那位旌表了义士的大公子,我们千户与他也是缘份忒深,大事小情都要关照着。”
  孙应爵哪里在意一个小小的义士,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便浑不在意地说:“你们谢大人真个要当文人了。罢了,你也别备茶了,我去看看他。”
  他翻身便去了城东武学,看门的军士都认得他,连忙迎上前问:“世子今日也来了?敢莫是知道了张尚书下武学来,也想听听他会讲?”
  孙应爵笑骂:“我都什么年纪了,又不是都指挥,还回来听这训诲?你们见着谢千户不曾,我过来寻他的。”
  两个军士笑道:“回世子,谢千户早上就来了,此时还没走,世子不妨进去寻他。”
  孙应爵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他们,随意指了个人引路,整整衣冠,大步流星地进了武学大门。学里此时已经散了会讲,下学的幼官和武将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练武,有认得他的便上来行礼。
  他随手还礼,忽见有相熟的教谕过来,便上去见礼,问道:“先生今日可曾见过谢瑛?知道他往哪儿去了么?”
  那教谕也客客气气地拱手答道:“谢千户散堂后与张尚书一道走的,世子若寻他们,便到讲堂后厅看看。他如今学问精深了,竟能跟张尚书聊得起四书,真难能可贵。”
  孙应爵听得牙疼,连忙跟他分手,找到讲堂后面,正见到谢瑛和张尚书在门口说话。张尚书手里还拿着本薄薄的书,封皮上印着打眼的《四书》,底下还有什么字被他手指压住了,看不清楚。
  张尚书温煦地说:“我做左侍郎时便在这里升堂会讲,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一片向学之心。如今的武职子弟和幼官们可比不得你们当年……”
  谢瑛垂眸微笑着说:“下官当年也是浑浑噩噩,只读《武经七书》《大诰武臣》时用心些,哪里知道圣贤之书的好处。若不是后来见那位小友读书勤苦,也生出自省之心,又怎会重燃向学之志。今日我将这些书送到武学来,也是盼着更多子弟能出勤学之心,不只作一粗鄙莽夫。”
  第46章
  张尚书赞许地说:“合该如此。先帝正统年间使成国公置武学教导军官子弟, 又许武学生和儒生一般科考入贡, 就是为的叫他们读书知礼。这些子弟虽有些微末职荫,又岂能抵得上正途官员的前程?回头我与林大人议一议, 着实抓抓武学风气, 从严奖罚, 俾使其等通晓圣人微言大义,熟习韬略, 谋勇兼资。”
  谢瑛赞同地说:“尚书关爱, 是这些生员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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