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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 第181节

  刹那间贺止休莫名想起之前烂尾楼视频暴露后,那通突如其来打断的电话。
  他隐约觉察出什么,不禁试探着问:“不碰滑板么?”
  路炀点了点头。
  “从入学开始,一直到高考前年级名次不得低处年级前三,如果跌出就别想再碰;如果一直保持在第一的话,就允许我去参加比赛。”
  他顿了顿,继而补充:“但附加条件是三年里都不能再碰滑板。”
  贺止休猜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也不乏对成绩上面的要求。
  他原以为不低于年级前三已经很苛刻了,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保持年级第一才能被允许参加比赛的条例。
  ——怪不得即便每次月考都稳坐年级第一,仍旧不见路炀有半点松懈。
  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头顶,他必须时刻绷紧,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跌落。
  夜色暗沉如水,桌上弓成椭圆的手表逼近十一点。
  濒临熄灯时间,整栋教学楼寂静无声,少年眉眼低垂,声音听不出咸淡,似乎早已习惯了口中那个任谁听完都觉得无比苛刻的条件。
  贺止休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他微微仰头,迟疑寸许还是问道:“但你高考结束后,比赛不也结束了么?”
  他想了想每届的举办时间,不由蹙眉:“错过这次,再等下届还得四年,那要求你拿三年第一的意义在哪里?”
  ——非但如此,如果只是希望路炀不耽误学习、甚至只是为了让他考个厉害的学校,依照目前的成绩,走竞赛路子或高二提前高考,也未必会有多差。
  偏偏约定给出了个限定词,三年。
  这么一来,与其说这个约定是为了让路炀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倒更像是为了让路炀无法再碰滑板——亦或者说不让他去参赛而已。
  果不其然,就听路炀说:“因为她不希望我这届去。”
  “……”
  猜测被证实,贺止休隐约明白了什么:“因为你爸么?”
  “应该吧,她没直白说过,我也没具体问过,”
  路炀显而易见极少讲过往,尤其是涉及到父母的事情,一时间难得卡住,顿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语言:
  “我印象里她一直不太喜欢我爸玩滑板,觉得太危险,容易受伤,所以我小时候那几年我爸基本没怎么碰过。一直到后来,她工作忙起来,一年到头出差的天数比在家里还多,管不着了,我爸才又偷偷捡起。”
  也是因为这一捡,把路炀也一起带入了坑。
  最开始池名钧没想让他碰,但架不住小孩子好奇心天然旺盛,尤其路炀只是看着乖,骨子里其实逆反的很,越不让什么越要干什么。
  亲爹禁止,亲妈不在,滑板被置在了他爬柜子也够不着的高处,多重无计可施的阻力下,他当机立断将转移目标,找到了当时在圈内还名声大噪、未曾金盆洗手去开店的周妙如。
  等池名钧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尚还豆丁大的路炀已经学会了怎么在滑板上站稳、并滑出去五米远。
  池名钧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尤其大人已经做了个坏榜样,自己玩的痛快,却禁止小孩触碰,怎么看都不太讲理。
  多方纠结下,索性借着路苑柯远在天边的功夫,悄摸教了起来。
  “怪不得约好的高中三年不碰滑板,我却从第一次遇见你起就是在滑板上,”贺止休挑眉笑道:“原来‘阳奉阴违’的满身反骨也是遗传的呢?”
  “没被看见就等于我没碰过,”路炀手指一勾揪住对方发梢,瞟他:“怎么,有意见?”
  贺止休立刻认输:“我哪里敢。”
  路炀微微眯起眼睛。
  “要不是滑板我们说不定到现在为止都没说过两句话,我谢谢它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有意见,”
  贺止休无比虔诚,就差双手合十捧心作揖,从善如流道: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幼小的路炀炀和他满身的叛逆,以及被你坑了一手的周姨与叔叔……”
  “……”
  路炀顿觉忍俊不禁,反手给了他一肘子:“滚蛋。”
  “咳咳,怎么还恼羞成怒呢,”贺止休做作地弓起腰部,趁机仰头在男朋友脸上亲了口:“那你妈后来发现了么?”
  路炀被亲得猝不及防,顿了下才说:“一回来就抓包了。”
  时至今日,路炀早已记不清具体是怎么被抓的,只记得他前脚知道他妈回来,后脚就马不停蹄地被拎到阳台接受拷问。
  一同受罚的还有他爸池名钧。
  路苑柯与传统里的母亲角色大相径庭,身为beta,不论性格还是行为,她都要比alpha更强势冷酷。
  因此事情败露后,比起责骂训斥,她更加倾向于直接给予行为上的处罚。
  譬如自那之后就失踪了很久的池名钧滑板与家中的扫地机,甚至包括电脑主机中闪烁霓虹的显卡。
  而路炀则是年纪轻轻就成功达成了牢记两百个英语单词,与二十篇古诗词的著名成就。
  但遗传的浑身反骨劲并不会因为区区一次惩罚而告终。
  路苑柯前脚一走,路炀掏滑板的速度比池名钧还快。
  路苑柯当时又正好处于事业上升期,一年到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见不到人,偶尔抽空回趟家,也没精力搭理父子俩又作了什么妖。
  等她终于抽空瞅一眼时,路炀已经连少年赛的冠军奖杯都捧回家了。
  “吵起来了么?”贺止休不禁问。
  出乎意料的是路炀摇了摇头:“没吵,离了。”
  贺止休:“……”
  虽说早已事先知道路炀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异,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节点。
  饶是自幼没怎么经历过正常家庭氛围的贺止休,此刻也不禁愣住,下巴开开合合好几下,才终于组织好语言,闷出一句发愣的:
  “……因为你拿了少年赛的冠军,不务正业吗?”
  “……”这都用的什么成语。
  路炀手动把他下巴合上:“我开始也这么以为过,但后来我爸说并不是。”
  “——怎么可能因为你真的比了个赛就离婚呢,年纪小小脑洞大大啊路炀小朋友,你未来很有去当个编剧的潜质,老爸看好你逐梦娱乐圈哦!”
  十数年前空空荡荡的客厅,池名钧倒在沙发上笑了好半天,眼见小路炀那张婴儿肥尚未褪去的小脸蛋愈发冷冻,眼神愈发怨念,完全有下一秒一脚飞踹而来的架势时,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地停下。
  尽管肩膀上的颤抖依然暴露了当下的心境。
  当时个子尚还只有腿高的路炀垮着小脸,看着不靠谱的亲爹清了清嗓子,起身在眼前蹲下。
  直到他们平视后,路炀才紧绷着声音问:“那为什么突然会离婚?”
  “当然是因为我跟你妈在一些观点上有矛盾,而这些矛盾是很深远的,从你还没来这个世上的时候就存在。事到如今我们终于谁也无法说服谁,你妈看见我就心烦,所以一怒之下终于决定对我眼不见为净了。”
  记忆中池名钧高大的身形蹲在狭窄拥挤地茶几前,支着下巴,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
  “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滑板,但绝对不是因为你,没必要把自己想得那么罪孽深重,懂了吗?让小孩子背负大人矛盾的成年人都不是合格的成年人,你老爸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小路炀低着脑袋沉思良久,才终于抬头,试着用自己的逻辑作出总结:“简而言之,是你自己被我妈甩了,跟我没关系,是吗?”
  池名钧:“……”
  路炀说完跃下沙发捡起滑板就跑,徒留池名钧一人蹲在原地无能狂怒,只能对着路炀嘶吼了好几天我是不是太疼你了揍你揍少了,以泄被准确嘲讽住了的怒火。
  人与人的矛盾很难一言蔽之,离婚于池名钧和路苑柯而言,只是诸多矛盾交叠挤压后造成的结局。
  手续办理结束后,路炀才知道自己的抚养权给了路苑柯,但因为路苑柯工作太忙,因此抚养权也仅仅是法律上,生活仍旧一直跟随着池名钧。
  大概是终于没了约束,也决定了一定要实现一直以来的目标,自那之后池名钧除了工作与照顾路炀以外,绝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滑板上头。
  直到意外降临,让他永远留在了自己向往已久终于抵达的赛道上。
  出事那天路苑柯正好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时差与来回路途的耗时,让路炀在第三天才见着自己母亲。
  时至今日路炀仍旧清晰记得,那天路苑柯挎着包风尘仆仆地站在殡仪馆门口,她没有进门见最后一面,甚至没有踏入馆内,只盯着路炀怀中紧抱着的滑板很久很久,直至烈日几乎将她后背衣服都浸湿,才终于蹲下身,将路炀紧紧拥进怀中。
  那是路炀懂事之后,头一回被路苑柯这么搂进怀中,以至于他甚至忘了作声,只循着本能动了下唇。
  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觉一股滚热浸湿了领口。
  那是路炀平生第一次见路苑柯哭,或者说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他妈也是会哭的。
  利落直接、从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决定了路苑柯极少对外袒露真实心情,无论遇上天大的事情,只要有解决办法,就绝不会浪费毫厘时间在情绪上。
  别说哭了,甚至连发火生气大声斥骂人的事都极为少见。
  也是直到那一刻,路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路苑柯与池名钧离婚的真正矛盾。
  一个执意要滑板,一个生怕种种意外降临。
  以至于当路苑柯带着浓重鼻音,半是命令半是央求的让他从今往后放弃滑板时,路炀甚至不知道如何反驳。
  许久沉默后才在烈日的灼烤中,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没办法真的舍弃,”
  路炀哑声道:“喜欢是一部分,纪念我爸也可以算是理由之一,不想放弃的原因可以找到很多,但我妈未必愿意接受。”
  如果说池名钧的意外离世是路炀迄今为止人生中遭受过的最大的冲击,那么路苑柯蹲在殡仪馆门口,用眼泪浸湿了他领口就是第二个。
  离世父亲的遗愿与源自母亲发自内心的反对,一度让路炀陷入难以言喻地拉扯之中。
  但向往与渴望是难以抑制的,在诸多思考下,他还是偷偷捡起了滑板,趁着路苑柯看不见的时机,执着地朝着池名钧未能抵达的目标而去。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小心谨慎也难逃被抓的风险。
  一如当年池名钧在时那样,被抓包后,路苑柯不斥责也不发火,而是一言不发地捞过滑板,然后当着路炀的面,将其彻底烧成了灰烬。
  贺止休之前听宋达提起过这个,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此刻骤然得知,只觉心下五味杂陈。
  他小心触碰过往:“你难过吗?”
  出乎意料的是路炀不咸不淡道:“还好,毕竟那个滑板本来就快坏了,就算她不烧,我也要换新的了。”
  贺止休:“……”
  “行吧,”
  贺止休哭笑不得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卖个乖,让你妈生点愧疚心。搞不好按原价折现赔给你,就可以再偷偷换块新的了。”
  话音刚落,耳边中响起一声很细微的低笑,路炀似乎被这话逗乐。
  贺止休还没来得及多说,路炀已然收回了笑意,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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