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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98节

  谢星阑眉眼前所未有的冷峻,眼瞳深处更有些惊疑不定之色。
  秦缨说的细致,便令他想起前世也曾出现过这般令人神魂颠倒,继而上瘾之物,但那已经是贞元二十七年之后的事,如今竟提前出现了。
  他眉峰紧锁道:“除了郑炜,还未听说京中大肆出现中毒者,但按今日郑二夫人的举动,多半不允我们登门查问——”
  微微一顿,他语声沉定道:“我先派人从郑氏的下人入手,除了郑府外,或许还有一处会出现你说的毒物——”
  秦缨目光紧紧望着他,谢星阑道:“青楼妓馆中或许会有。”
  秦缨眼瞳一亮,“你怎知道?”
  谢星阑沉稳道:“青楼妓馆本就常有令人迷神致幻之物,与此种毒物有共通之处,喜好寻欢作乐之人,也更易被此物引诱。”
  不等秦缨接话,谢星阑吩咐谢坚:“叫冯萧来,而后你亲自带人去查郑氏,从下人入手,看郑炜近日去过何处,家里下人可曾采买过可疑之物——”
  谢坚连忙应是,待他离去,谢星阑又转而问秦缨,“你一看郑炜病发之状,便知道他是中了毒?”
  秦缨抿唇道:“不错,我刚好知道这种毒物。”
  本以为谢星阑还要再问,可他却只是点了点头,又以一种欣然的目光望着她,秦缨眨眨眼睛,“你不问我为何知道?”
  谢星阑目泽微深:“你总是知道许多稀奇异事,从前我的确好奇来由,但如今我只需明白你说的是对的,听你的便是。”
  没什么比此般信任更动人,秦缨心肠一热。
  “大人有事吩咐?”
  随着突兀的话音,冯萧大步走了进来,见秦缨也在,连忙行礼。
  谢星阑神色一肃道:“查内奸的事先缓缓,眼下有一件同样要紧的事你亲自带人走访,京中可能出现了一种令人上瘾的毒物,此物气味香甜,可能单独出现,也可能被混入其他药物之中,用来点燃吸食,极可能出现在烟花柳巷之中。”
  微微一顿,谢星阑也顾不得秦缨还在,直接道:“与别的催情之物不同,此物尤其金贵,若哪一家有此物,应当十分容易查问,你们便服出行。”
  秦缨自不觉尴尬,还秀眉一扬,意外谢星阑能想的这般周全。
  冯萧也惊讶道:“竟有此种毒物?是,属下这就带人四处走访。”
  冯萧领命而去,秦缨道:“这毒物绝不止郑炜一人吸食,但你说的也极对,眼下尚未普及开来,多是因为此物稀贵,寻常百姓根本受用不起,但此物危害甚大,若能快些查出源头,将其阻断,便可挽救不少人——”
  说至此,秦缨骤然想起一事来,“你们衙门的小段将军,前次我来时,见他也有些异常,你可知道他出了何事?”
  谢星阑凝眸,“你怀疑他也中了毒?他近来少在衙门当差,且行事与往日大为不符,易怒易躁,对底下人也颇为严苛,在此之前,他当差谨慎,一心要与郑钦打擂台,但自从郑钦被陛下禁足,他也妄为起来——”
  说至此,谢星阑与秦缨同时色变。
  秦缨脱口道:“难道郑钦也——”
  她急声道:“他与郑炜虽非一府,但郑氏两房毗邻,郑炜与郑钦也素来亲近,很难不叫人怀疑郑钦此前的古怪之行也是因为此种毒物!”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凛冬腊月,天也黑得快,谢星阑很快打定主意道:“我亲自去段氏一趟,你先回府等我消息。”
  秦缨欲言又止,谢星阑笃定道:“无论查问到什么,一更天之前,我都派人告知于你。”
  秦缨这下放了心,“好,那我等消息。”
  二人在衙门前分别,秦缨乘着马车回侯府,白鸳跟了一路,此时还念着宫中之乱,“县主去停云阁,到底生了何事?”
  秦缨叹了口气,对她从实道来。
  白鸳惊得蹦起来,更顷刻气红了眼,“什么?!她们竟如此对县主!她们怎敢——”
  秦缨忙安抚:“没事没事,你看我好好的,根本未曾吃亏,不仅如此,我还狠狠打了那郑炜一顿,他如今中毒在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白鸳将信将疑,秦缨握着她的手道:“我既未吃大亏,那此事便莫要让爹爹知晓,他近来身体不好,别将他再气出病来。”
  白鸳深知这世道女子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因此愈发显出郑炜之恶,亦不能像秦缨这般轻易释怀,“可是……您贵为县主,她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待您?您若真的在郑炜手上吃亏,名节毁于一旦不说,婚事岂非也定了?”
  白鸳反握住秦缨,“是太后还是皇后?她们想逼迫您嫁去郑家?”
  秦缨眼底浮起几分冷意,“应是皇后与那郑氏二夫人共谋的,父亲此前入宫讲经,只怕说过不舍得我婚嫁,她们才想出了这些歪门邪道。”
  白鸳哽咽道:“那怎么办呢?一次不成,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太后与皇后皆是郑氏之人,太后今日说的再好,也是与郑炜更亲,与您隔了一层,县主以后入宫,岂非防不胜防?”
  秦缨摇头,“一次事败,短日内应当不会有下一次了,往后我也会警醒。”
  白鸳替秦缨委屈,抹着眼泪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县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还没法子讨回个公道来……”
  秦缨叹着气安抚白鸳,等回了侯府,才恢复如常,待秦广来迎接时,未露分毫异样。
  ……
  内宫中,贞元帝知晓前因后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黄万福瘪嘴道:“说郑炜得了癔症,无意冒犯县主,太后娘娘严惩了玉福,至于会不会惩处郑炜,您也是明白的。”
  贞元帝案上的奏折堆似矮丘,此刻满是疲惫地冷笑了一声,“朕的好皇后,朕的好母后,真是连天家的颜面都不顾了——”
  他微微眯眸,“你说谢卿当时也在?”
  黄万福颔首,“是,说是因为南诏的案子,想再去观兰殿一趟,结果又得知县主在听戏,有什么要与县主商量,便找了过去,结果刚好撞上。”
  贞元帝缓缓点了点头,眉眼辨不出喜怒,但很快,他问:“李琨何在?”
  黄万福道:“二皇子当时被留在了畅音楼,只怕还不知此事。”
  贞元帝微微颔首,“传朕的旨意,令他这几日不必来前朝听政,也不必去崇文馆进学了,让他在景阳宫,好好地抄一遍四子书。”
  黄万福微愣,迟疑道:“二皇子不知内情,只怕会觉得冤枉……”
  “冤枉?”贞元帝轻嗤,“告诉他,若觉的冤枉,便去问问他的好母后,今日在停云阁都干了什么。”
  黄万福不敢再说,自去传旨。
  ……
  用过晚膳,秦缨焦急地在清梧院等消息。
  眼看着快二更天,沈珞终于来禀,“县主,谢坚来了!”
  秦缨一听,斗篷都来不及披便朝前院去,待到了上房,便见谢坚在内候着,见他双手冻得通红,秦缨先吩咐白鸳送一盏热茶来,而后才问,“如何?”
  谢坚恭敬道:“小人带人去查了郑氏,发觉郑家二房的确有些古怪,近日郑炜在府中闹出好些乱子,拜师宴不去拜师,皇后娘娘下帖子让他入宫,也是下了两次,国子监进学他也不去了,且平日里再不似往日那般日日呼朋结伴出门享乐,最近半个月,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下人们都以为他患了癔症——”
  秦缨蹙眉,“患癔症总要请大夫吃药,他们府上可请了?”
  谢坚点头,“还真的请了,不过上一次请大夫,乃是十日之前,请的是宫中的王太医,自那之后,再未请过,府里下人也说,起初厨房还熬药,后来连药都不熬了。”
  秦缨眉头紧拧起来,“那位王太医可能见到?”
  谢坚牵唇,“已经去问了,他只给了一张药方,说当日去的时候,郑炜好好的,郑家人只说他偶有神志错乱,难以自控,令他问诊开方,但到底是怎么才得了此病,郑家人并不明说,他便知问了脉留了方子,多的并不知道。”
  谢坚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子递过来,秦缨边看边道:“脾肾皆虚,阴阳失调,气血亏损,湿浊内生,阻塞心窍——”
  秦缨哪里懂医道,立刻道:“拿纸笔来。”
  白鸳应声而去,秦缨又问,“你家公子去段氏可有收获?”
  谢坚苦笑起来,“公子去段家,段柘根本不在,只有段宓在府中,公子问起段柘近日异状,段宓大抵有些意外,还以为公子有心与段氏交好,看近来公子颇得盛宠,便硬要留下公子用膳,公子想打探细节,硬是留下用了一顿饭,但段宓根本不知段柘怎么了,只说他近日的确不似往常,末了委婉地说段柘到了年岁,也该娶亲了,否则容易被外头的狐媚勾了魂儿,那意思,是说他多半是有了外室——”
  秦缨面色古怪起来,“那你家公子呢?”
  谢坚肃容道:“公子觉得段宓所言不假,适才亲自带人去查访段柘名下产业,想将人找出来,眼下多半还在外头——”
  秦缨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蹙眉道:“时辰太晚了,夜里寒冻,不必急这一夜的。”顿了顿又问:“冯萧那边呢?”
  谢坚摇头,“还没回衙门复命,应是没查到。”
  这也在秦缨意料之中,待抄好方子后,她又道:“京城这么大,的确不可能短短三四个时辰便有消息,但此毒令人成瘾,不易掩藏,只要找对地方,很快便能查个明白,马上三更天了,你快回府去,也让你家公子好生歇下,明日再查。”
  公事说完了,见秦缨对谢星阑颇为关切,谢坚抓了抓脑袋笑起来,“小人说话,公子不一定会听,这些日子公子连轴转,一直在查内奸的消息,每日能歇两个时辰便是好的,不过进展实在缓慢——”
  秦缨蹙眉:“他怎如此不顾惜自己,他是大罗神仙不成?”
  谢坚看着秦缨,欲言又止道:“公子……公子一是想办好差事,二来,也是想着,您牵挂此事,若早日查出奸细是谁,您一定会十分高兴,这才愈发拼命。”
  秦缨闻言一愣,谢坚怕她不信,继续道:“在外跑着还不够,卷宗证供全部拿回将军府,为了神识清明不犯困,饮浓茶点醒神香烛,都是常有的事,时常通宵达旦,还有……”
  见屋内只秦缨与白鸳主仆二人,谢坚又低声道:“还有您挂心的义川公主殿下的旧事,他也没有忘记。”
  秦缨眼瞳动了动,“他——”
  谢坚赔笑道:“您可千万当做不知,公子不许小人们多说,只是小人看我家公子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他不说您也不知,小人也不愿看您与公子闹得不快,这才多嘴了……那小人这就走了,时辰晚了,您早些歇下。”
  秦缨目光复杂道:“白鸳,送送。”
  白鸳应声,将谢坚送出了前院,等再回来时,便见秦缨还站在堂中出神,她小跑过去,“县主,谢坚走啦,您想什么呢?”
  秦缨回过神来,又回清梧院去,“想那毒物到底因何而来。”
  白鸳也不觉意外,又自顾自道:“虽说您与芳蕤姑娘和陆姑娘交好,但除了侯爷和府里人,奴婢还未见过旁人似谢大人这般待县主好,真是难得,今日像您说的,谢大人可是有闯宫之嫌,但他去得快,显然并未犹豫。”
  报信之人是三皇子李琰,按照一来一去的脚程推算,秦缨也知道谢星阑来得多快,而推开门之后,谢星阑眼底尚有未来得及散去的慌乱,她还从未见过他那般神情。
  秦缨拢了拢身上斗篷,加快步伐进了清梧院院门,“明日一早去找柔嘉,让她看看这方子!”
  白鸳一愕,“啊?奴婢与您说谢大人呢。”
  秦缨兀自往净房走去,“知道了知道了。”
  ……
  翌日清晨起个大早,巳时刚过,秦缨便乘着马车出了府门,她一路直奔百草街,到陆氏医馆之时,天穹才刚刚大亮,天边一抹朝霞明灿,倒似个晴日。
  “县主来了——”
  刚下马车,便见红玉站在医馆门口,秦缨弯了弯唇,“你家小姐可在?”
  红玉重重点头,“正在院子里安排今日如何施药。”
  秦缨径直入门往后院去,待走到中庭,便见四个年轻学徒搬了大包的药材出来,陆柔嘉一眼看见她,也忙迎过来,“县主怎么这么早过来,今日要一同出城施药?”
  秦缨摇头:“我有个方子你帮忙看看。”
  陆柔嘉听得好奇,待秦缨掏出方子,二人边看边进了正房,很快陆柔嘉道:“这方子可安神除烦、清热解毒、扶正祛邪、补益脾胃,目的是为了调和阴阳,理通心窍,看功效,似是治疯症心疾的——”
  秦缨略作沉吟,又问:“这几日你们医馆,可曾开出相似的方子?又或者,是否见过与癔症失心疯十分相似,却还对某种药物上瘾的病人?”
  陆柔嘉有些惊讶,“倒没听说过,县主为何有此问?”
  秦缨肃容道:“我昨日遇见了郑氏二公子,他突发怪病,他母亲说他患了癔症,可我看像是中了一种令人成瘾之毒,偏生他们有意瞒着,根本不道明事情。”
  陆柔嘉似懂非懂,“成瘾之毒?”
  秦缨应是,面色亦沉重起来,眼下时辰尚早,昨夜都无消息,今日这样早,去衙门多半也难有所获,她肃然道:“更要紧的是,我怀疑京中已不止他一人接触此毒,此毒危害甚大,务必快速查明源头才好,他十日前请过大夫,是以癔症之名,这方子也刚好对上,我猜不止他一个会用这般由头请大夫——”
  陆柔嘉虽未十分明白,却也听出事情不简单,立刻道:“我先派人出去在这街上问一圈,看看有无人用这由头请医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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