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柳嗣义如坠冰窟，他连忙站起身子，飞快地奔向白胡子，只见白胡子不停地晃动着思柳那娇小的身躯，然而思柳此刻却面如白纸，一缕缕鲜血从她的口角处流出。柳嗣义连忙从白胡子的怀中，将思柳抢夺回来，拼命地摇晃，喊着思柳的名字：“思柳，思柳，你怎么了？”此刻的他多么希望思柳能够睁开她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柳嗣义露出狡黠的笑容，并笑道“柳叔叔，我有没有吓到你？”
然而，不论柳嗣义如何摇晃思柳，思柳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豆大的汗水不断滴落，柳嗣义的眼前也慢慢变得模糊，随着湿润的不断聚集，泪水不再受到眼眶的束缚，纷纷地落下来。
思绪仿佛在被抽离，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遥远，他的眼中只有那娇小的身躯，稚嫩却苍白的面孔。
“长老，长老，”声音也很遥远，就像是从看不到尽头的枯井中传出，他双手冰凉，呆愣愣地看着思柳，泪水自顾自的落下。
“啪！”清脆的声响，柳嗣义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意识在慢慢回归，枪声爆炸声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耳畔。
他木讷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碧魃那掩盖在黑灰下的喷火的翠绿色眼睛，碧魃一把抢过了思柳，将思柳递给了旁边的崔旋永，对他大声道：“快送去战舰上的急救室，急救室里应该有一些诊断和救助设备，”她转头看向白胡子，轻声道，“部长，麻烦您前往急救室，给思柳进行治疗。”白胡子点头，随着快速奔跑起来的崔旋永朝廊道中走去。
碧魃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柳嗣义的衣领，看着柳嗣义那依旧木讷的眼神，怒声道：“长老！柳嗣义！你究竟还想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现在是让你在这里垂头丧气的时候么！？思柳不一定会死，她需要救治。但是难道你现在想要放弃指挥，让我们被午凯文给轰下来，之后让思柳死去么？你醒醒！柳嗣义！柳无双爷爷将我们托付给你，不是让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午凯文！”柳嗣义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午凯文的名字，“午凯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他一把推开了碧魃，快步朝舰桥跑去。
他要报仇，他要杀死午凯文，他从未有过这样坚定的信念，想要杀死午凯文的信念。他不断地自责，当初就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妇人之仁，才会令午凯文活到现在，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才会让思柳至今生死不知。他要做一件事情，做那当初在自己家中，就该做的事情。
熊熊燃烧的怒火给他提供了充足的动力，他左臂上的伤口潺潺流出的鲜血似乎不能带给他一点疼痛，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一定要报仇！
剧烈的轰击冲撞在了战舰上，整艘战舰发出了酸倒牙的吱吖吖的声响，战舰更是因为爆炸而发生了倾斜。奔跑在廊道中的柳嗣义站立不稳，整个人都甩到了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然而他依旧咬紧了牙关，慢慢站起了身来。
战舰的自稳定系统很快起了作用，整艘飞船再次恢复了平衡状态。柳嗣义手脚并用，让自己艰难地站起身子，他晃了晃晕眩的脑袋，继续冲向了舰桥。战舰上临时选出来的弃民驾驶员显然慢慢学会了该如何控制锇级战舰，这全得利于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任何基础知识都可以从掌上电脑上进行学习。弃民之地普及的教育令临时受命的弃民开动了锇级战舰，也为他们的逃亡提供了基础。
战舰在下意识地躲避地上射击来的炮弹，而地面火力显然也不足够强大，没办法轰击开锇级战舰的外层装甲。更何况弃民的驾驶员已经多少熟悉了一些战舰的操控方式，故而也能躲避不少炮弹。
柳嗣义终于冲进了舰桥，里面站满了弃民，看到了柳嗣义的到来，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通路，并低头称呼“长老。”
他们的眼神中还充满着恐惧，连带着对于未来的迷惘。但是他们没有人开口抱怨，因为他们知道，虽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像长老计划的那样进行顺利，但是现在他们却依旧被困在这个地下基地中，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柳嗣义瞪着赤红的眼睛，让驾驶员离开了座椅，因为在星盟中的每个人都是要接受战舰操控培训的，故而他很清楚锇级战舰上所有的按键及作用。那弃民驾驶员显然对于柳嗣义满脸的怒容感到心惊胆战，连忙站起了身子，让开了座椅。
柳嗣义熟练地操控着战舰，先将锇级战舰的外能量护罩打开，随后调转战舰的朝向，巨大的瞭望窗口立刻对准了地面上还在不断发射炮弹的午凯文的手下士兵。
柳嗣义操控着战舰打开了机枪口，随着一阵阵的机械的声响，显示器上显示机枪武器准备完毕。地面上的士兵显然对于锇级战舰忽然打开的机枪口感到心惊，慌忙寻找掩体。
然而锇级战舰的机枪是对舰用机枪炮，是专门用来攻击战舰的，那些士兵寻找的掩体怎么可能会有战舰的超合金装甲的强度。
随着柳嗣义扣下扳机，“嘟嘟嘟嘟......”一连串的低沉声响传入耳中，机枪炮射出的弹药发出黄色的火舌，随着战舰的转向而不断延展。柳嗣义的眼中满是杀气，满是怒火，在他看来，地上的所有人都有罪，所有人都是杀害思柳的凶手。
猛烈的炮弹击打在那些士兵躲藏的掩体上，坚硬的掩体化作了齑粉，躲避的士兵的身体被打成了碎片，数名士兵慌忙想要躲避进地下基地中，但坚实的石壁却依旧无法阻挡炮火的攻击，随着一阵阵烟尘涌起，那些士兵来不及逃跑，纷纷死在了炮火之下。
柳嗣义看到地面上再也没有活人了，便扬起了舰首，对准了指挥部的瞭望玻璃。他打开了扩音设备，大声吼叫道：“午凯文！你给我滚出来！”巨大的声音在山体的内部回荡。
他连续吼叫了三声，当他准备打开战舰炮，要将整个地底基地都炸毁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透明的瞭望窗前。
冰冷的眼神，狰狞的伤疤，不是午凯文又是谁。
午凯文也打开了基地的扩音设备，他沉声道：“真没有想到，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会让你翻盘，你的命真的很大啊，柳嗣义！”
柳嗣义颤抖的双手死死的固定在了扳机上，他大声吼叫道：“午凯文，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你死吧，你死吧！”
柳嗣义按压下了扳机，黄色的火舌喷吐，从左到右将巨大的瞭望玻璃一块儿一块儿轰成了粉碎。
当复仇的火焰快要灼烧到他的仇人的身上的时候，柳嗣义却戛然而止。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崔旋永和碧魃冲进了舰桥，一把拉扯住了柳嗣义，他们并不是担心柳嗣义会伤害午凯文的性命，而是害怕柳嗣义冲动之下，将整个基地都炸毁，这样的话，所有的弃民都无法逃离这里了，将会陪着这个基地掩埋于此。
然而，当他们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时，却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午凯文的身边出现了几名士兵，他们押送着两个人站在了瞭望玻璃前。一个须发皆白，皱纹堆累，满目的沧桑，他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锇级战舰，仿佛能够透过战舰的装甲，看到战舰中的所有人。
一个弃民喊道：“长老，是长老！”越来越多的弃民附和起来，“没错，是长老，长老。”柳嗣义知道，他们对于柳无双有着深深的眷恋，即使柳无双多么的铁血无情，多么的严厉，但是柳无双却是他们所有弃民的恩人。是给他们提供了家园，提供了生活的人。
他们冲到了瞭望窗前，似乎想要离柳无双更近一些。
站在柳无双身边另一个被押解的人，浑身脏乱，脸上更满是胡茬，他那迷茫的眼睛中反射出了锇级战舰的全貌，他正是付康明。
弃民们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在山体内回响，午凯文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在控制台上点按了几下，似乎因为之前的炮击，而导致指挥部的扩音设备出现了些许问题，发出了滋啦啦的声响。然而午凯文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柳嗣义......滋滋......咱们做个生意如何，滋滋......就是你之前的提议，如何？”
听到了柳嗣义的名字，付康明的脸上顿时有了神采，他大声喊道：“柳教授，救救我，救救我！”
然而柳嗣义却并没有理会他，他呆愣许久，才说道：“你说的之前的提议？”
“是的。”午凯文点燃了一支雪茄，吞云吐雾道，“之前的提议，只要你肯留下，我就放了他们，至于那两艘锇级战舰，就当我送给你们了，我还会通知星际海关，让他们通行，离开宁远星。这不正是你所想的么？怎么样？我说话算数！”
柳嗣义眼角的泪水落下，他颤抖着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同意，你若是同意，思柳就不会！”
柳无双仿佛立刻衰老了一般，好悬没有栽倒在地上，还是午凯文扶住了他。午凯文很是疑惑地看了看柳无双，他转头看向锇级战舰接着道：“这也只能怨你，若是你不反抗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亡了。我的人也死了不少，但是我依旧愿意宽宏大量的与你做生意，怎么样？你一个人换所有人，包括你们的长老和这个付康明。”
“思柳她......”柳无双沙哑的声音传来，黄浊的泪水滚滚而下，他停顿几秒，接着道：“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啊。”
午凯文冷笑道：“看来那个小女孩儿，是柳无双的亲人呢。真是可惜了，柳无双将亲人交付给了你，你却害的她枉死。你应该赎罪的，怎么样？接受我的提议吧，你能救很多人，用你惯用的伪善。”
柳无双却大声说道：“别管我，你们走，你们快走，这都是命，而我命不久矣，你答应过我的，要带领弃民们寻求自由！”
柳嗣义的整颗心都在绞痛，他大声嘶吼着，扣动了扳机，喷洒的火舌在指挥部瞭望窗的下侧石壁上留下了斑斑痕迹。碎裂的石头迸射，几颗甚至划破了不远处的午凯文的脸颊。然而午凯文并未躲避，他依旧冰冷的看着锇级战舰，更是看着柳嗣义。付康明惊恐的惨叫声从扩音设备中传出，他抱头鼠窜，然而却很快被周围的士兵给押了回来。柳无双老泪纵横，依旧站在那里，浑身颤抖。
柳嗣义的双拳狠狠地捶在控制面板上，泪水奔涌而下。碧魃的脸上也满是泪水，然而她却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指挥部瞭望窗里的柳无双长老，默默流泪。
许久，都这样保持着沉默，午凯文似乎已经消耗完了耐性，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沉声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柳嗣义，说说吧，你是否愿意做这个生意。”
柳嗣义没有说话，他抬起了迷茫且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了对面，午凯文用枪对准了付康明，付康明想要躲避，却无从躲避，身后的两名士兵牢牢地禁锢住了他的身形，他大声惨叫道：“柳教授，我不想死，柳教授，救救我。”
午凯文嘿嘿冷笑道：“一个出卖了你的人，你要不要救他？”许久都没有回答，午凯文在付康明的尖叫声中扣动了扳机，付康明的脑袋像是碎裂的西瓜整个铺洒开来，只不过取代鲜红瓜瓤的是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付康明栽倒在地，午凯文露出了一丝狞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人！你想错了，柳嗣义，为了杀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他抬起了枪口，对准了柳无双的脑袋：“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做这个生意！！？”
“我愿意！”柳嗣义尖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