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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仇了

  日子在刀光剑影中过去。
  中原义军深入南疆毒教老巢,破迷阵,扫蛊虫,自是打得一场艰辛硬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冬雪替了秋霜,日升月落就是一轮光阴。
  楚言不记得浴过几场血,数不清杀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添了多少内伤外伤。
  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不知道是否已经来不及。
  他能做的只有快一些,再快一些。手中的剑要快,前行的脚步要快,在这样的夜以继日中,痛觉逐渐麻木了,疲惫也感觉不到了,魂灵与身躯剥离开来,最后沉入一片黑暗的沼泽。
  “殿主……殿主……”
  “——楚殿主!”
  血腥味扑入鼻中,意识与五感被拖拽着回归。
  楚言蓦地睁开双眼,先感受到浑身的剧痛与疲惫。不知从哪里来的冬风一吹,从头到脚冻得像淋了桶冰水。
  “……”
  楚言吃力眯了一下眼,视野从模糊转为清晰。
  他浑身是血地倚在石壁上,四面的石窟中聚集着人群,影风与影雷正护在他身侧,满面焦急。
  影风扶他直起身来,低声道:“殿主,您醒了。”
  徐/明溪递来水袋与丹药,忧心道:“楚殿主,既已至此,不急在一时,殿主莫要把自己逼得太过。”
  光阴兜兜转转落定在当下,他们终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巫咸教的总坛已被捣毁,这巫咸教本就曾在数十年前被中原义士们击溃过一次,这一遭是连死灰复燃的那搓灰也被他们踩灭了。
  残余教众作鸟兽散,唯有教主燕洛固守总坛,此刻也被困于这石窟之中,大势已去。
  楚言吃力地按了按眉角,接过水来喝下两口,沙哑地喃喃道:“第几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渐渐地开始不辨昼夜,麻木地向身边人一遍遍问着日子,甚至在同一天会问上好些次。
  不是问今朝何年何月,问的是自他离开九重殿……过去了多少个日夜。
  自他将墨刃留在九重殿独赴南疆,过去了多少个日夜。
  很多人悄悄地议论,这位九重殿主怕是离疯不远了,又许是已经疯了。总归看这三魂七魄游游荡荡的样子,想来便是那最后一缕执念牵着他尚在人间跋涉,也不知……
  也不知,万一某一日从中原传来他家那侍卫的死讯的话,这人又会沦落成个什么也样子呢。
  徐/明溪沉默下来。影风脸色黯了黯,不敢不据实以答:“自殿主离教,算来已有四十八日。”
  楚言不再说什么了。
  曾经林昀断言墨刃活不过两月。而如今四十八日已过,他不敢往殿内问消息。
  楚言提起悬虹剑,支起身往前走。然而左腿一阵激烈的剧痛,他脸色煞白,在身后众人的惊呼声中跌倒下去。
  “殿主!”风雷两位护法欲抢上来扶他,楚言却硬是以长剑支撑着身子,自己重新站稳了,苦笑着望向自己被血染红的左腿——
  当时,一只毒蛇咬上了他的小腿。他只想着若是中毒了便无法挥剑前进,悬虹一挥,直接将削去了那块肉,血喷出来时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将近两月时间,他竟也能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模样。
  若是叫阿刃看到……
  楚言轻叹一声,不敢再想下去。
  “走罢。”
  “燕洛那贼子应当就在前面了。”
  ……
  巫咸教总坛,毒虫窟。
  中原义军将此地团团围住,楚言请诸人勿动。他独自一人拎了悬虹,先走了进去。
  毒虫窟内已无毒虫,此地的五毒之物已在前些日子对阵时悉数放出,阻了中原义军颇久。
  最终却被他们巧施妙计,引入一处干燥谷内,借冬风佐以枯柴烈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这里如今只余一座光秃秃的洞窟,深处更是连接天幕,但凡有敌手绕至上方放箭,里头的人将毫无守御之力。
  谁都想不明白,燕洛那奸佞败类为何最后竟退守至这么个地方。
  下雪了。
  天光伴雪落下,竟似起了雾霭。
  燕洛就坐在最里处。
  他闭着眼盘膝而坐,背斜在石壁上,颓如一根烂木,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生机。
  楚言遍体鳞伤,披散的长发亦被冷汗浸透,他犹自脚步虚浮、一步一顿地拄着长剑走向燕洛的方向。
  血在身后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他踏出了一条血路。
  “燕洛。”
  楚言沙哑地说着,抬起了长剑。他紧握悬虹的右手骨节暴凸发青,血从剑柄蜿蜒到剑鞘上,又化作几滴赤珠坠落。
  剑身锋锐如冰,映出漆黑的凤眸,“事由你我而起,这么多年了,来做个了结吧。”
  燕洛依旧坐在那里,闻声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了结……”
  他眼底乌青,目光却没有焦距地投向毒虫窟上方的那片天际,似乎要在那片朦胧的光晕里看到什么人。
  燕洛喃喃道:“了结什么呢。”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不记得多少年前一样,他失去了一切。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在洞窟深处仰望天光,也仰望他的白衣孩子,给他带来东山再起的希望。
  他后悔了么?
  燕洛想不明白,莫非他后悔了么?
  天光依旧澄明,雪落如花散。无论辗转过几千年,春秋轮回总如故,江山变幻不怜人间多情。
  燕洛的嘴角忽然溢出一线黑血。
  “——燕洛!!”
  楚言神色骤变,他手中长剑如龙出海,一闪之间刺入燕洛口中,鲜血淋漓地撬开了此人牙关。
  “晚了……”燕洛低低笑了起来,口中的血冒得越来越多,“我早已……服毒……”
  “你!”悬虹再深一分。
  燕洛却咬着剑尖笑得更加癫狂,“……我没有……输……!”
  他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巫咸教内典籍……俱已焚毁……你找不到解药的方子……”
  楚言脸上血色尽褪,如遭五雷轰顶。身子一晃,硬撑着没有倒。
  燕洛咧开嘴角,目眦欲裂,一字一句地道:“楚言,我要……在九泉之下……瞧见你求而不得之苦……!”
  话音未落,他猛地往前一撞!
  哧地一声,楚言收剑未及,悬虹剑又乃世所罕见的利器,顷刻间自燕洛的后脑穿出,绝了这人气息。
  汩汩涌出的血染透了燕洛的袍衫。
  尸身径直往前扑倒,咚地一声闷响。此时才能看到他右手中握着一个绣花香囊,也渐渐被血浸透了。
  “楚殿主!”
  此刻,后方众人纷纷一拥而上,愕然望着眼下的这一幕。
  楚言恍惚地踉跄几步,喘息不定,握着悬虹的手在发抖。
  几息后,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委顿着半跪在地。
  他望着燕洛的尸身,地上血迹还在扩散。本就因负伤而迟钝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耳畔有人喊道:“水楼主回来了!”
  水淼儿率领一众人匆匆而入,方才楚言等人来毒虫窟斩除巫咸教主燕洛,而她则另带了些人去寻巫咸教藏经阁内的典籍。
  然而此刻这些人大多双手空空,只有三五人脸色难看地抱着些许被烧焦了边角的卷轴书册,竟似从火堆里抢出来的一般。
  看这情形,不少人心中便暗呼“糟了”,更是有人不忍再多瞧那九重殿主的脸色。
  楚言僵硬地转身,眼中遍布血丝,喉中却仿佛被血气堵住,一时间不能发声,只死死盯着水淼儿,等着最后的宣判。
  “淼儿……”
  徐/明溪嗓音干涩,亦是望着面前的女子。
  在凝重的气氛之中,水淼儿款款上前。
  她想也看得出来,楚言此刻的精神状态已是接近彻底崩溃的地步,开口先说了一句:“殿主莫忧。”
  “巫咸教内毒书药方,确被焚毁十中之九。但那藏书阁的守阁老翁为乞活命,说出了一条巫咸教老人方知的秘密。”
  “三日后,月圆之夜,毒虫窟南坡有一株奇花将开。此花乃巫咸教栽培多年的圣物,盛开时……可解百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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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白双死be打卡。这本的重点毕竟不在武打剧情,南疆剧情就快速带过了,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殿主回去救阿刃2333
  快完结了可不可以多点评论呢——qw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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