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

  昆莫一拳砸在掩月脸上,掩月非但不还手,反而兴奋起来,笑的十分邪气。
  “你这个怪人,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
  掩月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终于反击,抬手照着昆莫小腹一记猛击,震的昆莫山崩般猛退数十米,髋骨半裂,他收回了手,转了转道:“小孩子就是好骗。”
  “铃月,你没告诉过他吗?”掩月眼神凛然地看向半妖。
  半妖艰难的爬到昆莫身边,将他扶起身。
  昆莫手按在髋骨上,听见那句“铃月”心一颤:“姐姐,,,他在骗我吧?”
  铃月深深的看了一眼昆莫,最终垂眼,摇了摇似有千斤重的头。
  掩月冷笑:“你对阆风的事知之甚少,留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将你放出去,做个鱼饵,钓出十二年前的漏网余孽。否则你以为凭你们一个半吊子小妖和一个小屁孩,为什么能从三星门逃出去。”
  掩月摁了摁指节,道:“可你的好姐姐生了恻隐之心,不愿做我们的钓钩了,放出去的饵收不回来,怎么办呢。”
  “线断了,还有网,庄生台就是那张网,这不,鱼和鱼饵都收回来了。钓钩不好用,该送回去重新打造一番了。”
  话落掩月铁掌一勾,迅雷之势直指铃月,刹那间,昆莫毫不犹豫,挺身挡在铃月面前,挡住了掩月的一击。
  掩月的手指如玄铁板嵌入昆莫心脏处的皮肤半寸,发出一道血肉被撕裂开的声音。
  掩月皱眉,一掌拍开了昆莫。
  “阿莫。”铃月惊声喊道:“阿莫,你何以至此,是我骗了你,你别再管我了,你快走吧,,,,”
  昆莫强忍着剧痛,还是压不住喉管喷薄而出的液体,他抬袖擦了一把,道:“姐姐待我好,我怎会怪你。”
  洛商从头至尾在旁看着这一幕,虽说依旧将昆莫当做仇人,懒顾他生死,此刻却莫名觉得心中难受,从一开始他就对昆莫的做法难以理解,如半妖说的一样,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昆莫道:“姐姐,我知道你也是被他们逼迫的,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地方。”
  话落昆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掩在衣摆间,寒光一闪,被季风察觉。季风马上反应过来,道:“是血咒,拦住他。”
  季风话落,在场人皆是神色一凛。
  血咒,极尽恶毒之咒,施咒之人以全身鲜活血液为引,化炼为毒,沾染之人受血嗜之痛而死,活下来也半人不鬼。
  “若没有姐姐,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命是你给的,今日我救不了你,便以命偿你,让他们都为你陪葬。”
  昆莫眼神一凛,抽出匕首,刀锋流畅弧度割裂光线,将所有痛苦与罪恶推向刀尖,借用决然的信念冲破阻力,刺向残喘的身躯。
  一干人等根本来不及阻拦,惊诧的看着昆莫玉石俱焚的动作,却在刀锋划破皮肤之际,铃月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猛地抓住昆莫握刀的手,扭转方向刺向自己。
  “姐姐,,,”
  空气凝结,握刀的手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不敢抽离也不敢攀附,就这般僵在原地。
  “姐姐你干什么啊。”昆莫几乎失声。
  铃月本就虚弱,此时更是气若游丝:“阿莫是个好孩子,别再为我伤人了,去,,,找你的族人,,,好好活下去,,,对不起。”
  铃月气绝,抬起的手终没触到那个稚嫩却满是阴鸷的脸庞。
  昆莫下意识的去接铃月落下的手,却抓了个空,执着再将那双无力的手抓起来,泣不成声:“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姐姐,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起来,你起来啊,,,”
  掩月嫌麻烦地拧眉:“这可如何是好。”
  藏星本置身事外地眼光垂落,看着地面,耳听八方之变,却不知何时向前走了几步。
  掩月见藏星走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半妖,展眉道:“无事,尸体带回去也能用。”
  藏星恍若未闻,越过掩月走向半妖,抬起乌月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利落的扎进半妖心脏。
  与方才那匕首不同,铃月残缺的半妖之躯在乌月的浪涛卷噬下,不过眨眼间便灰飞烟灭。
  掩月皱眉低呼:“藏星!”
  藏星不理会他,兀自收回了剑,看了看银池的方向。
  玄参早已离开,银池方向的地面轻微的摇晃,沉闷的响声渐渐传过来。
  昆莫眼睁睁看着铃月残缺的身体灰飞烟灭,失魂般坐在原地,突然被传来的闷响拉回神。
  “洵舟哥哥。”昆莫高声喊道:“洵舟哥哥在银池。”
  掩月这下是真觉得麻烦了:“噬灵兽不好弄啊。”
  噬灵兽?
  不好。
  季风飞速反应,抬脚往闷响来源奔去。
  掩月一压眉头,对藏星道:“拿住昆莫。”话落朝季风追去,拦住季风的去路。
  藏星挑剑对向昆莫,洛商终于忍不住,抽出冥影放出鸣蛇与藏星缠斗。
  掩月急速前行,容易追上了季风,他知季风修为低,对付他不必太认真,却到底大意轻敌,伸出去的手刚抓住季风的臂,便被季风猛地回身一剑划在了胸膛上,豁开了一条口子。
  “滚开。”
  季风情急之下没想过后果,却意外的没出岔子,九骨钦墨无比顺从主人的心意,在季风回转的瞬间散列开来,飞速重新聚拢组合成一把骨剑,霎时光辉摄目,竟在持剑之人没有足够力量的情况下自行发挥作用,将敌人杀退。
  季风没时间庆幸,直往银池方向去。
  季风提着骨剑闯进密室,来到银池前,一眼就看到池中央石台上,风银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额间还渗着细密的珠汗。
  季风眼底霎时升腾起怒火。银池他是知道的,专门用来养噬灵兽,水汽带毒,会让人筋骨疲软,灵脉滞缓,噬灵兽更是会吸食修士的灵力,对专修灵力术法的阆风人来说是个大麻烦。
  银池中央的风银,眼底清晰的映着提剑来势汹汹的季风,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抹笑没维持多久,便被池中猛然破水而出的庞然大物吸引了视线。
  “别过来!”风银咬着牙低吼出声。季风迈出去的脚猛地收回,躲开了池中溅出的灰白色液体。
  银池上,噬灵兽擎柱般的臂爪猛地砸在石台,随即脑袋撑破翻滚的水面,将狰狞的獠牙血口展露在空气中。
  俞氏荒废太久,噬灵兽也跟着在这里沉寂了十数年,如今嗅到上方有如此纯澈的灵力的气息,早就按捺不住破水而出。
  风银勉强的撑起身,刚动了动剑,便被银池中腾空而起的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了手臂,九霄剑砰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季风神色一凝,握着骨剑的手紧了紧,他不确定是否还能像刚才挣开掩月一样继续发挥钦墨的力量,但没时间给他想那么多,踩着石阶脚步一用力猛地腾空跃起,用尽全身力气挥剑往噬灵兽身上扎去。
  噬灵兽甩了甩头,血月般的眼睛一转,张开乌黑的大口对着季风一吼,霎时空气凝固成墙,都朝季风山崩般倾颓之势侵袭而去。
  季风被震得五脏皆颤,陨石般像后砸过去,发出一声闷哼,骨剑也跟着掉落在地。
  季风眼睛也跟着模糊一阵,对面那个白衣身影晃了一晃,扎得他眼睛疼,手臂上的疤也隐隐作痛。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风银,绝对不能让他,,,
  风银右手被束缚着,转而用左手御剑,尽量屏住呼吸不在吸入银池的水汽,操控着九霄与噬灵兽缠斗。
  “离开这里。”风银冲季风低吼。
  噬灵兽被九霄打得进退不得,怒吼了一声,便开始搅动银池的水,银池轰然翻覆,灰白的水大片大片砸向岸上,风银右手被拉扯着左右闪躲,空隙间噬灵兽倏然跳出银池,落在中央石台上,一把将风银摄上空中。
  噬灵兽用力一捏,尖齿缓缓岔开,开始吸食风银的灵力。
  风银被多重束缚,在银池待了太久身体疲软,挣脱不得,即便是他要使用阆风术法,也发现这只不过是更快的将灵力交出去送进噬灵兽嘴里。
  季风慌了,脑中无数混乱的画面洪水般涌现,森林猩红的血光,以及庄生台梦魇中,那个一点点消逝在镜海的身影,他想叫风银,声音却卡在喉咙间,猛咳出一口血。季风尽量稳住身体,把落在身旁的骨剑捡了起来。
  “去。”嘶哑的一声令下,骨剑迅速拆开成九把利刃,分别往噬灵兽眼鼻口耳、肘腋下腹扎去。
  “该死!该死!该死!”
  钦墨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得不到主人的力量只绵软无力的攻击敌人,被噬灵兽一把震开。
  噬灵兽的进食没有被打断,却也不落下季风,吸食了风银体内醇厚的灵力力量大涨,凶猛的搅动银池水,整个将季风卷了起来。
  “季,,,”风银声音越发微弱。
  银池水嗜灵,不仅克阆风人,就是寻常修士,碰着了也要落成个废人。
  季风本就是个废人,他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微弱的灵力正在迅速的流失,只是瞬间就被吸食殆尽,可银池水就如同面前那头饥饿的噬灵兽,绝不餍足,疯狂的在他身上摄取。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季风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词,下一刻,身体被一股刚烈的灵流猝然填充,撑得他身体几欲爆炸。
  “啊!”季风脸上血色尽失,此刻就像是被汹涌的波涛狂卷吞噬,痛苦沉闷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蹦出,逐渐演变成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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