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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到底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还是你理解我呀!”张居正沉默片刻后,才感慨万千地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人相信他鼓励他,是多么的珍贵!
  “在先生心目中,我本来就是个妖孽嘛。”水墨恒嘴上这样回复着,心里头却骄傲地想:那帮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都超越他们几百年,甩出他们好几十条街呢,压根儿不是一级别的好不好?
  “你觉得当下的局势,我能够回家守制吗?”张居正问。
  “当然不能。”
  水墨恒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先生正准备清丈全国田地,这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必定要全国统一部署安排,若没有先生掌舵,十有八九会泡汤。”
  张居正眼里闪动着嘉许的目光:“清丈田地,既可抑制像薛汴、孔尚贤那样的豪强大户,又可增加国家赋税,我认为此举乃国家长治久安之大计。”
  说到这儿,张居正突然脸色一沉,露出一脸的不屑与轻蔑,跟着是一声长叹,摇头说道:“哎,只可惜我看错了人,他们居然不信任我?哈哈,以为我不肯守制是贪图权位……”
  看得出来,张居正两腮的肌肉有些僵硬,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心中的不平静。
  稍顿了顿,他接着又说:“关于清丈田地,你也知道,我仔细想过好几年,也预谋了好几年,只是一直感觉时机不大好,所以没有全面推行开。”
  水墨恒点了点头。
  “如今,我感觉时机已经来临。无论从政治,还是从经济、军事各个角度考虑,都是清丈田地的好时候。无奈天不佑我,家父居然在这个时候作古,哎……”张居正一迭连声地唏嘘叹气,两只眼眶情不自禁地噙满了泪花。
  水墨恒劝道:“事情还没到先生想象中那么坏的地步呢。不是还有皇上和太后的大力支持吗?”
  张居正继续道:“清丈田地,主要对象是那些豪强大户,朝廷诸多弊政,皆因那帮人胡作非为所致,但若想削弱他们的特权,在他们头上动刀,谈何容易呀?”
  “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只有那些不畏强权,不怕困难,不计千秋功罪的人,方能担此重任。你说说,今日之天下,有几个心甘情愿肯如此行事的?”
  “唯有先生你。”水墨恒又一次脱口而出,“这事儿非得先生出马才行,不然,天下百姓不会称你为铁面首辅。”
  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的。
  虽然,水墨恒觉得自己似乎也行,毕竟比他们(包括张居正)见多识广,可要他像张居正那样天天值班,一天工作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小时,那不得活活郁闷死?
  轻松自在做个闲臣,才是自己的人生目标,至于辛苦劳累的事,还是不要沾惹为好!
  所以,当日皇上朱翊钧提议说,如果放张居正回家守制,那暂代首辅之职必须是他时,水墨恒当即拒绝了。从各个方面推辞,毕竟与首辅这个职位八字不合呀!
  仅从这个角度考虑,水墨恒便要百分百支持夺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张居正斡旋。
  尽管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如意,游说老天官张瀚失败,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得不防!
  尤其是那帮年轻词臣,他们不像久居官场的张瀚,那一个个可是正处血气方刚的年龄。
  不听人劝!为了抢风头,什么出格的事儿干不出来?
  费了老大半天劲儿,连张居正的“出声筒”张瀚都说服不了,如何去说服那帮年轻人呢?可若任凭他们肆意妄为攻击夺情之举,那张居正真个是鸭梨山大,悲剧的命运就会由此掀开……
  这是水墨恒最为担心的。
  在张瀚面前摆明的道理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可张瀚听完之后的反应呢?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依然斩钉截铁地反对夺情。
  两百多年的礼制,早已深入人心,一时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水墨恒想了想,出于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建议道:“先生,既然老天官辜负皇上和太后的期许,不肯出面慰留先生,那干脆,不如由我出面,联络大小九卿来做这个事情,如何?”
  “不行。”张居正当即摇头拒绝,“你出面不行啊。”
  “先生是担心你我的关系世人皆知,若由我出面慰留,难以服膺天下士林?”
  “是啊!”张居正点头,感慨地说道,“你我平日做事,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大刀阔斧不避嫌疑,但我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何况夺情这件事牵涉太大,更不能给那些清流留下什么口实。”
  “这么说,王国光大人和王之诰大人也不行?”
  “对,他们也不行。”
  “难道只能走那条绝路?”水墨恒一着急,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绝路?”张居正敏锐地抓住话头。
  “这个……”水墨恒一愣。
  “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张居正瞪大双眼逼问。
  “我不是有意要瞒先生,而是这个事儿,哎,怎么说呢?先生要夺情,我支持;先生为了国家,为了天下苍生,不肯回家守制,我也理解。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张居正迫不及待。
  “但是,为此,需要有人付出巨大的代价,包括那帮词臣,还有先生你自己……”
  “我?什么代价?难道要我的命吗?”张居正盯着水墨恒,一个疑问两个追问。
  水墨恒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片许后,刻意将说话的音量降低,轻轻地,但非常认真:“先生,此次夺情风波,受到最大的伤害、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许正是先生你呀!”
  尽管水墨恒为了照顾情绪,用的是不肯定的语气“也许”。但张居正听了面色变得灰白,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怔愣许久之后,才缓缓地问:“到底要受多大的伤害?到底需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水墨恒实在不忍,一想到张居正日后的遭遇就感到痛心,慌忙搪塞道:“先生,咱先不说这个好吗?”
  “说。”不料张居正大吼一声,态度甚是坚决,“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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