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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三个大人物告状

  对于胡椒、苏木折俸,一个赵怀跳出来闹事,那算什么?
  真正可怕的是武清伯李伟!
  他本出身低微,甭说让他心怀苍生悲悯天下,理解国家的难处和大政方针,就是让他受一点委屈都不行。
  格局、胸怀在那儿摆着。
  就在昨晚,王希烈带着好几个四品以上的大官儿去了他家,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礼银。
  怎么可能没钱买菜?
  国家再穷财政再难,还能波及到他身上?
  李伟见钱眼开,立马和王希烈等人热乎起来,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附和什么。
  王希烈将话题引到胡椒、苏木折俸上,一顿牢骚。
  说什么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这是国家的政策方针;不明白事理的人肯定以为皇上薄情寡义。连自己外公的俸银都变成了胡椒、苏木,这让外人怎么看?
  李伟领到一堆胡椒、苏木,心情本就不痛快。被王希烈这些人一搅和,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实在太过分,一定得找女儿评评这个理儿。
  ……
  面对李伟的诉说,李太后毕竟是女人,心里头咕哝了一句:“这张居正是怎么办事的?”但表面上却沉吟不语。
  其实她心里清楚,父亲再缺钱也不至于穷到没钱买菜的地步。只是琢磨着张居正就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适当通融通融,额外照顾她爹一下?
  李伟见女儿不说话,继续掰扯道:“女儿呀!今天爹来不是抱怨诉苦,而是提醒女儿和咱外孙,别落下话柄,让人说三道四!”
  “我和钧儿能落下什么话柄?”
  “怎么不?”李伟脖子一歪,将王希烈对他说的话添油加醋翻炒几下,“咱外孙当皇帝,你晋升太后,都是天大的喜事,为何咱沾不上一点光?不要说赏赐,连月俸银都变成了胡椒、苏木,外头都传你薄情恩义呢!”
  “国家困难,太仓银告罄,爹就不能理解理解?钧儿才十岁,压力多大?你就别添乱了……”
  “我怎么添乱?难道你和外孙真的忍心看着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拎着袋子去卖胡椒、苏木?女儿不嫌丢人,我还嫌丢女儿和外孙的脸呢?”
  “胡椒、苏木都是俏货……”李太后本想说,胡椒、苏木很好变现,一句话尚未说完,又被李伟打断怼了回去。
  “什么俏货?京城有多少官儿?连我都是胡椒、苏木,那别人更不用说了。女儿你算一算,户部一下子要放出多少来?起码总得也有几千斤上万斤吧?再俏的货也会滞销。”
  李太后咬着嘴唇,再次陷入沉思。
  “现在不是胡椒、苏木好不好卖,或做爹的能不能拉下脸去卖的问题,而是牵涉到皇室的体面问题。”
  “胡椒、苏木折俸前朝或本朝都有例可循。”
  “是,这个爹承认,但女儿听说过咱这些皇亲国戚也一视同仁吗?哪次胡椒、苏木折俸不得给咱这些皇亲国戚照顾照顾?爹大字不识几个,不懂什么法,但懂得情。”
  就在李伟这么闹腾时,又有一名内侍来报:“太后,外头又有人求见。”
  “谁?”
  “驸马都尉许从诚和英国公张溶。”
  李太后、水墨恒和冯保都是一怔,感觉头皮发麻,想必他们来的目的和武清伯李伟一样,也或许是他们早已暗中串通好了的。
  一个武清伯就够难应付。
  又来一个驸马都尉和英国公,这两人都是朝中勋戚显贵,地位崇高。
  先说这个驸马都尉许从诚,河北定兴县人,是明世宗嘉靖皇帝第五个女儿嘉善公主的丈夫。
  嘉善公主于嘉靖三十六年下嫁给许从诚,可惜七年后(即嘉靖四十三年)病逝。
  按辈分,许从诚是小皇上朱翊钧的姑父。
  这地位够高吧?
  再说英国公张溶,是张辅的儿子,张玉的孙子。张玉和张辅都是明成祖麾下的靖难名将,可谓功高震主;另一靖难名将成国公朱能病逝,取代他统领将士的便是张辅。
  在嘉靖年间,张溶被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弹劾。结果被弹劾的九位名臣,包括总兵、都督在内,全部遭贬斥,唯独张溶仗着自己的爹和爷爷,得以幸免。
  可见此人的地位!
  “他们来干什么?”李太后还是问了一句。
  “奴才去瞧瞧。”冯保当即起身,片刻之后,回来禀道:“他俩也是为胡椒、苏木折俸一事而来。”
  果然。
  李太后坐在绣榻上,已是香汗涔涔。
  可这两个人不见不行!
  许从诚和张溶的论调与李伟大同小异,诉苦的同时,将问题扩大到皇室的体面,死皮白赖地说不是为了那点钱……
  对李伟,因为是自己亲爹,李太后还能问两句,或反驳两句,可对许从诚和张溶,只得频频点头、陪笑。
  最后不得不客气地承诺道:“待回宫与皇上商议,然后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才将三位重量级的人物打发走。
  方丈住持在李伟进来时,便知趣地退下。
  这会儿客堂中只有李太后、水墨恒、冯保和一名女官。心绪全被搅乱,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
  客堂也显得异常地安静。
  “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办?”李太后突然问。
  冯保觑了一眼水墨恒。
  “凉拌。”水墨恒回道。
  “什么?”李太后一愣。
  “就是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那怎么行?”
  水墨恒侃侃回道:“难道太后要立两个标准,皇亲国戚改回俸银不成?那两京其他官员怎么办?届时说三道四的人会更多。现在还只是皇亲国戚不满而已。”
  他本还想说,其实不满的也就这几个拿了王希烈和魏学曾好处的钉子户。只要一碗水端平,绝大部分官员还是能理解的。
  “冯公公你以为呢?”李太后又将目光投向冯保。
  “水少保所言有理,只是只是……”冯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不好向刚才三位交代。”
  “若太后相信,这件事就让我交代,如何?”水墨恒信心满满地说,“我保证他们不会跳出来闹事儿,反正这个月胡椒苏木已发放完毕,只剩下个月了。熬过这两个月,张先生就会有办法。”
  “你且说说看。”李太后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水墨恒卖了个关子,迎着李贵妃的目光笑吟吟地回道。
  冯保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既惊讶水墨恒竟敢承诺摆平那三个重量级的人物,又敢不回李太后的问话?不禁暗忖道,陈太后说你是奇葩,张居正说你是妖孽,果然不假!
  这一折腾,便到了午饭时间。
  好在冯保细心,事前已做好安排,让御膳房的师父带了食品随辇而来,很快便备齐了十几道精致素菜。
  “哦,对了,去请方丈师父一道吃顿斋饭吧!”李太后还惦记他那难言之隐尚未说出口的话。
  方丈住持听到要与李太后同桌,起初执意推辞,被李太后一句话说服了:“佛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方丈师父又何必拘泥于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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