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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逼宫(四)

  弘昼所说的弘皙,乃废太子允礽的第二子,是皇帝和弘昼的堂兄。弘晳自幼深受祖父康熙的喜爱,养育宫中。弘皙的事,是指乾隆四年的“弘皙逆案”。
  先帝以圣祖遗命,命恒亲王允祺、裕亲王保泰、淳亲王允祐、贝勒满都护,安排弘晳及其眷属藏身至距京城外二十里的郑各家庄,分四百余间房。当时,先帝亦命人以礼相待弘皙,并以隆重礼数,令弘晳携自己的众多妻妾子女及亲弟,妥善分家安排藏身至皇城宫外,并且亦命上千位兵丁家臣奴仆保护弘皙的郑各家庄。并安排弘皙的一子仍旧由十五王爷允禑养育之。而弘晳之父允礽因有罪因此仍然被禁锢于皇城之内咸安宫。
  先帝十分关心弘晳,弘晳亦在奏折中常称呼本是叔父的先帝为“皇父”,与弘晳关系融洽。并且,弘皙每月可特别例行一次赴京参与朝会、射箭及坛庙祭祀等。
  雍正八年五月,先帝下令理郡王弘晳晋升继承其生父允礽和硕理亲王之位子,成为同辈中王爵最高等级者。而弘历是到雍正十一年,才和弘昼一起封王。弘历被封为和硕宝亲王,弘昼被封为和硕和亲王。
  到了乾隆四年十月,皇帝谕曰:“弘皙乃允礽之子,皇祖康熙时,父子获罪,将伊圈禁在家。我皇考雍正御极,敕封郡王,晋封亲王,朕复加帮助恩厚待之”。并直指弘晳“行止不端,浮躁乖张,于朕前毫无敬谨之意,惟以谄媚庄亲王为事,且胸中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
  “胸中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这是多重的话!且弘昼知道,皇帝并未曾在先帝面前帮助弘皙或者其他同辈弟兄的王爵。
  对此,弘皙在宗人府听审时,极力反抗这些不实的指控和供述。而宗人府又发现查出弘晳的罪其实是他与允禄、弘昇、弘昌、弘晈等私相交结往来,据此皇帝革除弘皙的亲王爵位。弘昌弘晈,和弘晓一样,都是老十三王爷允祥之子,弘晈和弘晓还是一母同胞,乃嫡福晋兆佳氏所出。
  二十九日,宗人府奏曰:“理亲王弘晳因罪革退,其王爵请令何人承袭”。皇帝命令由弘晳的十弟弘递降继承允礽之位,封为理郡王。
  乾隆四年十二月,皇帝以心怀异志等罪名,囚禁弘晳于景山东果园。谕曰:“从前的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干犯国法,然现在的弘皙竟敢擅自仿国制设立会计掌仪等司,此三人皆是居心大逆且干犯国法的”。弘晳、和子孙依照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的子孙,皆被革除皇室宗籍。而弘晳也被改名为:四十六,因此时弘晳四十六岁。
  皇帝审理弘皙的案件,从发现审理到定罪只花了三个多月时间。乾隆七年九月,弘晳卒死,年四十九岁,无谥。
  吴德雅闻言,面色惨然,道:额娘就是怕有今天!她才为了您忍气吞声,又一直要您退让。王爷,如果您不入军机,做个赋闲宗室,就不会有今天。那么多王爷,不都是那样吗?额娘过世之前,您不就是那样吗?如今,我只能去求太后,求她老人家为我们说情,她定会看在额娘的份上。以前,太后就带着寡居的三福晋住,我相信,她绝不会像皇上那样狠心。
  弘昼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额娘去世时,我说去给皇考守陵,他也不肯,就是不肯放我离开他眼皮子底下。太后,不管她想些什么,她怎能左右弘历。你再想想弘曕,去年九洲清晏失火,他晚了一些赶到,弘历后来说他当时嬉笑如常,毫无关念之情,以干预朝政罪削爵为贝勒,对一个年轻无实权且已过继给十七叔的小弟尚且忌惮至此,何况是我。我就是赋闲在家,他也不会放过我,我和永瑺不一样,和其他王爷也不一样,我是弘字辈,又是他的亲兄弟。
  心里却想起额娘死后,他去宫里祭奠,因那拉氏佩戴的玉佩,明白了是她当年给的一饭之恩……在灵堂,她要自己振作,说自己是大清的和亲王……是吧,也许真的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开始设计自己利用自己,袁春望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蠢。但她经历的那些事,那些委屈冷落和伤心,那绝对不是为利用自己装出来的。弘历要废后,也绝不是假的,立皇贵妃是他的提议。弘历,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念念不忘,值得她这样委屈自己?!
  然后他一笑,心道:不是故作荒唐就是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否则就是死,到底应该选哪样?自己乃昂藏八尺的男儿,已受够了。连铁狮子胡同这宅子都是当年老九允禟的府邸,弘昼,这就是你的命,而且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又怎能怪她……
  窗外,夜色深沉,月亮又圆又大又亮。
  八月底,皇帝发落了两淮盐引案,宣布在普福的老宅后院掘地三尺,终于挖出二百万两白银,赃银全部找到,命将高恒、普福、卢见曾绞监候,秋后处决。高恒抄家,家产入公,高恒的旧宅邸后被改建为固伦和静公主的府邸,即七格格府邸。
  傅恒因高斌之故,为高恒求情,说请皇帝看在慧贤皇贵妃的份上,免高恒一死。皇帝怒道:如皇后兄弟犯法,当奈何?如果这个贪赃枉法的人是你,朕也不会看在容音的份上饶了你!傅恒便低了头,不再说话。皇帝看着他道:傅恒,你多次为高家求情,朕心里都明白。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高宁馨,朕本来就对不起她,就让她在地下恨朕吧!傅恒还要说话,皇帝闭上眼睛,摆摆手,要他退下。
  卢见曾乃康熙六十年进士,不仅勤于吏治,而且爱才好士,擅长诗文,时人评价道:“主东南文坛,一时称为海内宗匠”,是有影响的文学家。纪昀将长女嫁给卢见曾的长孙卢萌文,纪昀和卢见是亲家,因此案被发配。
  卢见曾乾隆二年就曾任两淮盐运使,曾收受盐商价值万余之古玩。因刘统勋也参与审案,刘统勋将案情告诉刑部右侍郎王昶,王昶转身就将此事告诉了纪昀。纪昀得知此案案情后,担心卢见曾一旦被查出有罪必殃及儿女,搞不好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于是将一包盐、一包茶包入信封传信。信辗转到了卢见曾手中,卢见曾不解:我曾是盐运使,难道还缺盐、茶不成?嘴里说着“盐、茶,盐、茶”突然醒悟,于是卢见曾立即将家产全部转移。
  皇帝问,纪昀不得已讲出了实情,查其漏言,被降罪革职发配乌鲁木齐长达三年。卢见曾于行刑前九月以古稀之年死在狱中,终年七十八岁。皇帝念及卢见曾年近古稀,深受牢狱之灾,又颇有功劳,许保留其全尸。卢萌文心灰意冷,退出官场。卢见曾死后三年,刘统勋上书皇帝,一方面陈述卢见曾整修西湖水利的业绩,一方面指出扬州官员和盐商奏折中有不实之词,为卢见曾平反。
  万寿节那晚璎珞回去后,便一直在想袁春望,想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他的叹气,他的黯然......过了两日,她问明了容妃,趁自己进圆明园去见令贵妃,便去冷宫看袁春望,却见袁春望已经神志不清。在后院,他蓬头垢面,拿起地上的一片破菜叶子,在喂地上的木马桶,口中说道:来,乖乖,阿玛疼你,哎呀,你受了多少罪啊,阿玛都不知道,好在你来了,阿玛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好吃,你吃吧,吃吧!乖孩子!唉,不哭不哭,有阿玛在,谁敢欺负你!阿玛可是大清的皇帝!不怕啊,不怕!孩子!
  璎珞感到一阵强烈的心酸,眼泪夺眶而出。袁春望一转头,看见了她,一愣,问道:你是谁?然后笑起来,道:啊哈,璎珞,你回来啦!傅恒不要你,你回来啦!我太高兴了!不怕不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璎珞!我会保护你!时刻保护你!别哭啊,别哭!他有什么好的,哥哥我对你才是真好!说着竟然越过璎珞向外走去,原来他并没有认出璎珞。
  璎珞转身看着他,想起那些年在辛者库和圆明园的许多往事来,心里受到了重击,只听他又低声道:璎珞,别哭,嘘,别哭。我阿玛不要我,不要紧,你要我就行,我也要你,哈,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你瞧这园子多美啊,咱就住在这里一辈子,一辈子,嘘……说着,又狂笑起来: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哈哈哈,他们都不知道!我太开心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忽然又转过身来,怒道:璎珞,你怎么能去委身弘历?!你疯了?!你不是最恨他么?哥哥知道,你不稀罕做妃嫔,你不爱荣华富贵,你只是为了报仇,可是,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啊!哥哥帮你想别的办法!接着跪在地上,跪行几步,走到璎珞面前,抬起头来,看着她,转为哀求:璎珞,璎珞,你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但只要你陪着我,我不和弘历计较,我再不恨他,他做他的皇帝好了,我和你厮守一辈子,璎珞!璎珞!说着哭起来,身子向前一倒来抱璎珞。
  璎珞知道,他并不认得自己,但还是吃了一惊,猛向后退,袁春望摔在地上,满嘴是土,痛哭不止,口中还在哀恳:璎珞,璎珞,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璎珞又淌下泪来,刚要上前去扶他,袁春望又坐了起来,仰天恨恨地道:弘历,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竟然真将璎珞给了傅恒?!你也疯了!真是蠢哪,你上了那拉氏的当了!哈哈哈,大傻子!大傻子!什么聪明过人的皇帝!就是个傻子!哈哈哈……突然话音又转,怒道:那拉氏,她自以为高明,哼,她给你提鞋儿也不配!哼,她不仅没有弘历,我也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然后脸上转为温柔的神情,用手空围一圈,轻声道:璎珞,璎珞,别怕,别怕,傅恒有什么好的?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可别糊涂,你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你,别怕,别怕啊……别怕……我们回家。说着站起来,似乎扶着一个人,欢喜地向外走去。璎珞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璎珞回去后,便和衣躺在床上,流泪不止。傅恒回来的时候,见她这样,自然吃惊和担心。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抱在自己怀里,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便把今天看见的事简略说了。然后说: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对我……傅恒点了点头,道: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虽然他很狠毒,命运对他很残酷。璎珞流泪道:太后说的那些话.....其实他真的是先帝之子,对吗?
  傅恒道:太后当然要说他不是,她其实也不知那时那地的情景,若袁春望真的是先帝之子,她不能杀了他,皇上也不能杀了他。反正他也不能再作恶了,就说他疯了,结果他听了太后的话,受到极大打击,真疯了。璎珞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幸生在帝王家!傅恒也略有黯然,道:只是没想到,他连珍儿都杀,真是罪大恶极。
  璎珞道:我也不明白,他杀珍儿做什么?反正他所有的秘密我们都知道了。傅恒道:也许就是要珍儿为他陪葬,因为珍儿是他的人。
  璎珞打了个寒颤,抱着他,道:少爷,那天晚上,你一言不发,是因为心里难过吗?傅恒道:兄弟阋墙,谋逆逼宫,这不是好事,皇上心里不好过,太后心里也不好过。璎珞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将他们逼到这地步。但竟然皇后还逃脱了。
  傅恒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本就是皇上自己的心病,他一边纵容弘昼,一边借我来控制对付弘昼,我们当然要成全他。璎珞,我们没有错,不说我们的亲人,想想所有无辜的死者和受害者,想想这天下的许多人,他们也都是父母生养的性命。我带多罗悄悄去护国寺的塔林挖掘银子时,他也不敢相信……不仅蔡将军,邵璠这次也立了大功,连带光璠堂都被皇上看重了,除了拨款,皇上还赐了‘日光下澈’四字匾额,有意把光璠堂立为民间的汉官学。至于皇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放心吧。
  璎珞点点头,道:真想不到,汉人这么恨弘昼,趁盐引案发,便有人匿名报给邵先生,就是想一举置他于死地。你和普达娃在两淮那样追根溯源都查不出来。少爷,你觉得匿名的那个人是谁?傅恒摇了摇头道:江南江北多少汉人因为文字狱家破人亡,惨绝人寰,而且白莲教无孔不入,弘昼可是他们的大仇人,但也许就是朝中之人也未可知,弘昼专横跋扈,排除异己,宗室和朝臣多有对他不满的,不过是畏其为亲王,皇上又一直纵容着他。我觉得邵先生知道,他那学堂,遍收子弟,多半是消息集散之所,但他既然不说,我也不问。
  璎珞叹了口气,道:白露听说袁春望疯了,咬舌自尽了,袁春望说自己都是听主子皇后的吩咐,她自然不疑心,她说原来宫中的敬事房副总管田进犯事本该被处死,被袁春望偷梁换柱放出宫后,长住在沿海,袁春望叫他寻来的鱼鲛粉,她原来只是没想到,温柔善良正直贤淑的皇后在暗地里做着这些事。我和沉壁说,田进就随他去吧,袁春望再不能指使他什么。可叶大夫说,瑞贵人没法救了,那毒并无解药,而且下了好几年,还能拖一段日子。
  傅恒也长叹了口气,道:不要告诉他们。璎珞点点头,道:叶大夫告诉沉璧和奕禄的是,没有解药,不下毒了应该就无碍。德保家本是一心要女儿好,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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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晳逆案】弘时死于其父雍正之手,而弘晳逆案是乾隆登位以后的事,详情如文中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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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昼府历史沿革】胤禟九贝子府位于铁狮子胡同,今张自忠路路北。胤禟宅东临北新桥南大街,南临铁狮子胡同东口,西与恭亲王常宁府为邻,北临府学胡同。胤禟宅原应为恭亲王常宁府邸的一部分,在胤禟分府时恭亲王府有个一分为二的过程,一部分划给胤禟作贝子府,一部分留给满都护为贝勒府。雍正四年(1726年)胤禟被削爵、幽禁,宅被收回。后胤禟府分给雍正的第五子弘昼,成为和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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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京城全图》上绘有此府,呈南北长条形。府东前面中轴线上主要建筑有:面阔5间的正门,面阔7间的大殿,各面阔5间的左右配殿,面阔3间的后殿,面阔5间的后寝,面阔5间的后罩房。其后又有一层院落,门内有2座殿、1座房,皆面阔5间,均与前面建筑在一条轴线上。府西有附属房建筑百余间。整个府的最北部围墙内又有贯通东西的一排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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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福收藏银子】历史上,在抄普福家时,没有发现银子,有人怀疑财产寄存其他地方。后在普福的老宅后院掘地三尺,终于挖出二百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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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为高桓求情】然后被乾隆训斥的话乃是历史记录。两淮盐引案乃乾隆朝第一大案,纪晓岚因亲家卢见曾涉入两淮盐引案,被发配边疆数年也是历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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