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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瘦时我正肥】梨花瘦时夫君归(完)

  肚里有小珠珠的妖、怪、精是变不成原形的,李随珠只能将秘惜的兔耳冒出,给萧次君细瞧,并问:“你不怕吗?我不是人呢。”
  茸茸的兔耳有两折长,萧次君光明正大地摸,说:“宇宙无涯,人与物是并生并存的道理,宇宙存在一些无形之质、不死精怪,倒是有趣。再说,你是我的妻子,是要厮守一世的人,我干嘛要怕?”
  出乎意料的回答,堵住李随珠想说的话。
  她想说如果怕的话,自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
  怪了,他怎么可以如此淡定。
  李随珠想不通。
  “当日在华室的白衣观音像上睡觉的兔子,是珠珠吧?”萧次君紧接着问,“如果是的话我倒是见过了,毛篷篷,像一团毛球。”
  “你才是毛球。”鼻腔不情愿哼个“嗯”字,李随珠收起兔耳,萧次君意犹未尽,拿唇碰上她的软垂。
  孕珠快叁个月,肚皮却和五个月似,久坐腰膝会沉重,李随珠下榻走上几圈,嘀咕道:“愿不坼不副。”
  萧次君瞧肚子也觉得忒大,不似只有一颗珠珠之兆,前来号脉的医匠只说可能是骈胎、品胎,也可能是吃多了,不敢担保。
  有珠以后的李随珠异常健啖,肥吃肥喝,一顿要吃斤许物,软物硬物都吃,有一回啃骨头,不小心矼了牙,血止不住流,染红了两排玉齿,含口冷水也止不住,吓得萧次君找来牙推诊视。
  牙医调了一碗药,让李随珠含、吐叁次,这才把血止住了。牙推舒了一口气,说:“往后不能不知起倒,要小心些,孕者口内若大量出血,会伤到胎儿。”
  萧次君后怕,不再给李随珠吃有骨头的东西。一日一日过去,那张鹅蛋脸低头有重颐,抬头颈堆肉,而瘦弱的四肢长了不少肉,往前的衣服已不可身,也许真的是吃多了。
  长肉以后的李随珠面颊越发红润,可观又可人,萧次君按捺不住要穷究旧事:“所以珠珠是有家人的吧?那家又住何处呢?”
  李随珠不愿交心而谈,一句“记不清了”发付他。
  “等珠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不迟。”问不出话,萧次君索性闭嘴不问了。
  日子照常过,身份的败露并没有破坏原本的生活。这法不六传之事,无人在外头乱提。
  无外患内忧,萧次君在江阴赤闲白闲的,一日十二个时辰,叁个时辰呆教场,剩下的时辰都在府里,或是看书或是窝伴着李随珠。
  冬鸟报寒信,转睫到六花纷飞的十二月,河流、山川、石板路,就连黛瓦也是一片银装素裹,李随珠每日穿的溜严,砭骨的寒风,让人犯起冬慵,。
  自从啾啾亲眼见哮天兔变身后,死皮赖脸缠着他闹,二人的嬉戏之音整日价入耳逼清。有趣的是二人闹着闹着,闹出了男女之情。
  在某日的梨花树下,哮天兔抱上啾啾一阵疯狂乱亲。啾啾被亲糊涂了,嘴上给了回应,后面的事儿都是些羞哒哒的事,拖拖逗逗,说来嘴巴热、耳朵红。
  啾啾是萧次君父执之女,父执死在战场,留下断头话:“可怜吾女将成遗孤,稚弱才叁龄,愿公能赏女饭羹。”
  那一仗结束后,萧次君的爹爹便把弱不胜衣的啾啾带回府上,不当婢不当奴,当半个闺女尽力养着。庚齿稍长些,啾啾自觉在府上吃白食不好,自愿当了奴哥,拦都拦不住。
  李随珠嫁给萧次君,身边没个能伺候人的奴哥,啾啾做事勤力的,从不偷懒,于是乎,就成了李随珠的贴身奴哥。
  自始至终,李随珠没把啾啾当奴哥来对待,府上的人亦是。
  李随珠睹雪景而思广寒宫,每年到飘雪的时候,广寒宫的主君嫦娥仙子,会挈她在梨花树下饮酒,口占诗词:
  五月梨花瘦,东风不敢吹。
  银汉照铜锈,怀中玉兔肥。
  梨花瘦,玉兔肥,惆怅夫君归又归,闺中玉人暗垂泪。
  垂眼看肚子,默念末句的“梨花瘦,玉兔肥”,啧啧,等到五月那会儿,即将临盆,那会儿的她可是真的肥。
  怀了小珠珠,走不成又待不住,好生苦恼,李随珠出一声气,热乎的薄雾也从嘴出了一团。
  天上不知何时飘下零星的六花,两排卷翘的睫毛承了几片,凉意侵入眼睛里,李随珠抬袖擦去六花,抬起头,舒嘴念起嫦娥仙子的诗:
  五月梨花瘦,东风不敢吹。
  银汉照铜锈,怀中玉兔肥。
  念诗时,轻软的六花落到嘴里,味道清甜,李随珠嘴巴咧开一分,让六花更多的进到嘴里。
  萧次君从教场回来,进院门便见李随珠落寞的背影,头还不自然地扬着,莫非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无声走过去,张了臂膀想要从后抱住她,想到自己一身寒气,万不能直接抱上去,退了一武,四肢抖抖,把寒气祛散,才接着方才的举动。
  萧次君问:“珠珠为何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风寒雪冷的,是难过了吗?”
  李随珠吃六花吃得正欢然,咂咂内外冰凉的嘴,白了一眼身后人,说:“不是,我只是在啮雪止渴。”
  ……
  医匠千叮咛万嘱咐萧次君,叁个月后才能行房,李随珠头回受孕,两下里甚病,不能强之共寝。医匠还道最好分室就寝,能忍则忍,忍不了便就纳个小星养个美妾。
  萧次君当秋风过耳,没有搭理后半截话。
  但话落到李随珠耳朵里就变成了拗口风,她莫名不高兴起来,心里酸溜溜的,还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那日后言语少了许多,越想越火发,把气全往萧次君身上撒。
  萧次君摸不着头脑,当孕者气性大,先认错就是,认错以后也不去计较,李随珠如何说,都不反驳,把错揽,尽不发生伤感情的口角。
  李随珠撒了气却是讨了一鼻子灰,神思恍惚地回房,在香帐里委屈得背灯揾泪。
  这些萧次君不知,哮天兔能感受到,得空问李随珠:“珠珠近日是怎么了?如此冷着脸,好不高兴。”
  李随珠把藏在心里的话道出:“那萧常胜定是不爱我了,早知如此,我就偷走宝剑,带着小珠珠去广寒宫里逍遥。”
  哮天兔沉吟许久,赏李随珠一个栗子:“傻!不是他不爱你,是你,爱上他了。珠珠,往后不要骗人了,你能骗到的人都是爱你的、相信你的,你那师父忒坏,要是让我遇见,定要揍她一顿,什么狗屁师父,尽教人做坏事,误人终身。”
  讹兽待自己亲如闺女,李随珠不满哮天吐说她的不是,义形于色,反驳:“不许你这般说师父的不是!”
  哮天兔再次骂李随珠傻:“可有想过,你被师父利用了,讹兽口中从无真言,珠珠,你被骗了,说难听些就是被卖了。”
  ……
  萧次君旷了整整百日的情事,一月里头宵寐之变若干次,总在与嫩蕊接触时醒来。他不愿分室就寝,夜半的欲望潮水似抖上肚皮,难受与燥热扰了睡意,当是碰也不敢碰李随珠,只能自捋话儿抒了情意。
  洗身的时候萧次君静算还有多久能行房,算到后头,发现七天前就能行房了,忧愁变作欢喜,小腹下面一团火,匆匆洗好身,离开湢室,径往亮然的寝室走。
  李随珠坐在妆台前梳头发,想着哮天兔说的话出神,夜间精神短少,她动作懒懒,总不梳到尾。萧次君夺过木梳,叁两下将打绺的头发梳通,含情默默,看着镜中人,温言求欢:“珠珠,今晚能不能……能不能小小弄一场。”
  提起榻上事,下方不由缩了缩,李随珠的耳后腾起一股热气,蒸到脸颊去,从镜子里看到双颊慢慢红了,她嘿不语,将头低,不立即首肯。
  萧次君试探地侧亲粉颈,蓄意咂出声音,手也往下游走。李随珠呼吸急促,偏过脑袋没有反抗,萧次君当她是默许了,在粉腮连亲数口,促之就寝。
  衣裳被一件件剥下,浑身只剩下遮乳布时,李随珠做声:“萧常胜,你不能全部进来,全部进来,顶得我难受。”
  遮乳布单只有两根绳子,一条系颈后,一条系腰后,松波波的不是死结,萧次君一扯就开,香乳、花穴历历可见。
  他一手罩住乳,一手肆意游走,把如雪的腻肌摸个遍:“我少进去一截。”
  旷了这般久,又因有孕,春意来的快,萧次君摸几下,花穴气味如兰,已是溶溶欲滴。
  萧次君温存了许久,阳气旺盛的圆头凑到穴口时,花径先是倍常温热,然后一收一缩吐出滑腻的春水。萧次君声音低抑,扶这巧子去蹭穴中流出的春水,直把圆头弄湿了,才一寸寸插进去。
  李随珠容如腼腆,两目微微掉神,进一寸,香喉宛转地娇喘一声,萧次君遵守承诺,没有进到底,巧子留了约莫两个手指头长。
  有春水的浸润,花径似紧似宽,巧子进出无阻,萧次君受活,两手撑于李随珠身体两侧,乒乒兵乓就是一阵快活地插弄,深与慢结合,浅与快结合,弄得李随珠欲仙欲死。
  李随珠的俏眼时扇时闭,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遇上狂浪的孤舟,随浪而氽,摇摇晃晃,晃得心而都丢。
  藕臂搂上萧次君,寻求一时的平静,然而四处散漫的爽意,深入骨髓里。
  李随珠脑袋晕极了,口里娇娇的叫,紧锁花径,把那让人快活的物件一夹。似乎这么一夹,体内乱动的物件慢了下来,她就时不时夹上一通。
  萧次君心魂跳荡,败阵下来,呼一声要命,巧子逾常粗硬,一截窄腰速速往下沉,抽动个十来下,说时迟,那时快,巧子一抽出,精水便滔滔泄在外头,打湿了粉股。
  不是彻彻底底的欢爱,草草而已,但能尝滋味,也是一件大快之事,萧次君不贪求什么,清理了身下的粘稠,情好倍笃,搂上李随珠,说:“近来是什么事儿让珠珠不高兴了?”
  李随珠藏在被子下的手缩成拳头,好久以后才出声:“之前医匠让你纳小星,你为何不纳。”
  “珠珠是吃寡醋了?”萧次君眉头紧紧皱起,但很快松开。
  李随珠不搭茬,萧次君一字一字地解释:“一是因爹爹离开之前,拟了家规,妻在便不能纳小星,二是天底下只有一个珠珠,叁是那个珠珠从不嫌我,心里只有我,所以我的心里也只能有一个珠珠,一个骊珠。”
  “萧常胜,我不是什么善良的兔子精,不管是接近你还是嫁给你,都是为了离开……而已……我并不爱你……”李随珠鼻头一热,竟想哭一场。
  在月色正好的时候,她嗡声坦言了一切。
  这是第二次向人坦言,第一次向哮天兔坦言,轻轻松松,第二次向萧次君,每说一件事,胸口都沉重几分。
  萧次君对当年骗宝剑的人有些记忆,是一个姿色动人的女子,估摸二十七八岁,劈面相见,且可怜兮兮问他借宝剑。
  那时他十六岁,宝剑在手,尚未出过鞘,二话不说,让那个女子吃了他的开荒剑,女子吓得落荒而逃,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想到那女子是上古讹兽所化,吃了开荒剑以后心未死,一直惦记他的宝剑,另使美人计,让他落入圈套。
  可恶,可恨。
  萧次君愣愣的,只问一句:“那……珠珠现在爱萧次君否?”
  问完话,萧次君屏住了呼吸,等李随珠的回复。
  周遭的空气一度静默死僵无声,李随珠面壁弗答,萧次君大觉失望,心里难受得事不有余,眼皮搭下一半,却还是在黑暗里对李随珠投去一个淡笑:“换个问题,如果我把宝剑给你,珠珠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吗?”
  “我、我不知道。”李随珠支支吾吾的,“但你若是给我,那没有用的,师父说要靠技巧骗走宝剑,我才能回广寒宫。”
  死僵的空气被李随珠无心的俏皮话宛转了,萧次君以口偎其腮,道:“我知道了,很晚了,珠珠先睡吧。”
  次日天才然拔白,李随珠从梦中醒,身旁空空的,没有余温,椸架上也少了几件衣服,一大早的,萧次君去哪儿了?
  她在被窝里赖了半个时辰,也没见萧次君的影子,带着疑惑起身,叫门外的啾啾打盆热水来为容。
  啾啾端着木盆,一脸忧愁走进来,素日活泼的她,今日半个字没说,眼神还闪闪躲躲的,乖常极了。
  李随珠抹了啾啾一眼,问:“是我兄兄欺负你了?”
  啾啾脸先是红了,然后唰地变白,做出个欲言又止的光景,李随珠追问,她才吞吐回道:“宫里来了道圣旨,召将军入京。”
  “这不是往年都有的事情吗?”李随珠不把它放在心上,手在盆里撩动,只闻得一阵花的花响。
  “不一样,那宫里来的公公说了一句话,他们说恭喜将军,明年帽儿光光……当驸马。” 啾啾说了一半噎住了一半。
  李随珠心上一个咯噔,颜色惨改:“当驸马?这是为何?”
  啾啾骨嘟嘴儿,变成大舌子:“公、公说,将军救、救过公主,公主对将军一见钟情,便恳求万岁爷,下、下旨定情。万岁爷单得一个公主,自然是允了。”
  原来当日在树林遭遇蒙面男子遮路的人,是当今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好游山玩水,一路南下,没有什么山高水低,但到了江阴,蹭蹬地遇到毛贼遮路,幸得萧次君所救。
  萧次君器宇纯粹,剑眉星目,犹如周郎再世。平阳公主回宫以后,对他念念不忘,小儿女的羞态,尽露脸上。万岁爷几次问之,平阳公主才把心中的爱意道出。
  ……
  一道圣旨,一则小耗,同时到江阴来,好似青天里打了一个霹雳。萧次君定是要入一趟京的,圣旨未提婚姻事,不知萧次君回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李随珠昧着惺惺使糊涂,萧次君不提,她也不多嘴问。
  接到圣旨的第叁日,萧次君整装离开。
  前一晚与李随珠来了一场几尽叁刻的云雨。李随珠颇主动,娇躯暱就之,云雨结束时,萧次君一腔悲感,道:“珠珠别担心。” 他竟夕无寐,第二天月色微明,未俟朝饔就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萧次君走后没几天,就该拍手贺新年。二月中旬,关于萧次君的消息狎至,道萧次君不幸犯霜露在宫中修养,随后一张病呈送来江阴。
  病呈上有萧次君的花押,李随珠不相信,他那登登笃笃的身体,大冬日丢到冷水里都不会打一个喷嚏,怎可能会犯霜露之疾。
  叁月初,梨花肥,香益袭鼻,江阴官员的乌纱帽被摘下,哮天兔乐得拍手叫好,山贼还在教场里种胡萝卜,只等萧次君回来定夺他们是去是留。
  哮天兔心里高兴,作死饮酒,拉着李随珠在灯下谈心:“珠珠的夫君确实不赖。但就是锋芒毕露,才会遭君忌,不知今次能不能安然从宫中回来,唉……”谈着谈着,零星欢喜变作愁,他叹口气,举起酒杯就饮。
  肚子的小珠珠还有百日就要出肚皮来,李随珠形色支离,倦态堪怜,听哮天兔这说这一通语言,精神大振:“什么、什么意思?”
  哮天兔放下酒杯:“珠珠你该不会以为万岁爷赐婚,只是为了成全平阳公主的春心?明知道常胜将军中馈有人,还赐婚,实在可笑,婚姻法里没有一夫二妻之说,公主身份高贵,不可能做妾,这不是逼着萧常胜,出本妻?”
  李随珠哪知就里,经哮天兔一说,两下里心慌,呆呆自语:“公主身份高贵,我也高贵,我可是玉兔,名叫随珠,取自随侯之珠,你可知是什么意思。”鼻子一吸,“萧常胜,不会娶公主的。”
  哮天兔勾唇一笑,曼声问:“为何?”
  “萧家没有出妻之说。”李随珠照搬萧次君的原话,拈搭空酒杯坚定地说,“他还给我写了那么多遗书,不会出了我……”
  “珠珠太天真。” 语未竟,哮天兔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在油灯上添几滴油,室内转即澄明,“一人抗旨,累九族,这不是关乎一人的事情,这关乎萧氏上百条人命的事儿。”
  明黄的油灯照映半边脸颊,脸颊一边热一边凉,李随珠那颗四两红肉无以自主的泛酸起来。
  哮天兔把烛移到桌沿,从桌底下变出一把宝剑,轻轻放在李随珠跟前。
  是萧次君不曾离身的那一口宝剑,李随珠咂舌攒眉:“他没带宝剑去吗?”
  哮天兔眉目荡然,用袖子反复擦剑身,说:“他走之前把宝剑留下来了,要我保存,他说他虽书读的不多,但知道自古以来,帝王赐的婚姻哪有单纯的,无非是为了利益。今次相逢似盼辰勾,不知能不能囫囵回来,若不能,便就让我把宝剑给你,让你带着离开。珠珠你想啊,这常胜将军手下有十万兵,驻守边关的,亦是萧氏兵马,威镇外夷,氏族庞大,常胜将军立功无数,在江阴就是个土皇帝,势焰益盛,弹指间便能反动。土皇帝没有叛志,忠心得格登登的,但京城的那位可不这么认为。平阳公主若能嫁进萧家,可拉拢氏族,巩固政权。平阳公主仅是这场局里的牺牲品,唉,都是牺牲品,珠珠也是牺牲品。本不想这么快与你说,但快叁个月了,他还没回来,消息杳然,境况保不严是凶多吉少,珠珠你好好打算打算吧,等下去可能是空等,离开他也不会怪你。”
  入情入理的一通话,李随珠闻之罔知所措,这下想起那一日萧次君没有如常说一句“等我回来”,明明去剿山贼的那晚,旦夕能遄返的路程都会说,而这次入京偏偏没有说。
  怏怏就枕,梦见萧次君罹于毒手,在梦中眼泪簌簌地落个不住,悲伤若不胜情,醒来后心恒怏怏,饮食锐减,食之便呕,将息药糜叁日,方小愈。
  因惆怅,离开的念头淡得无影无踪。
  她时日无限,应该要等一等萧次君。
  正是相逢似盼辰勾,有情谁怕隔年期。
  到了四月下旬,梨花开始瘦了,李随珠入月了,胞宫里的小珠珠随时要产,抱腰收小的婆子请了好几个,一切备讫,只等胞浆破。
  啾啾的竹批双耳马在生产了,产了一只小马,啾啾头顶被浇了一头冷水,她坚定李随珠会下一窝儿兔子,故而盼着竹批双耳马也能下一窝,到时候一兔骑一马,场面别提多热闹。
  然而,竹批双耳马才产了一只,哮天兔安慰:“马呢一般都是一胎一只的。”
  啾啾反袖擦泪:“倒是我知识不够用,随了我家将军,也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梨花都瘦了,夫人都要生了,怎还没回来,莫不是偷偷在京城毕姻了?还是将军抗婚,被……被杀掉了?”
  余光瞥见李随珠正往这边走来,哮天兔赶忙捂住啾啾喋喋不休的嘴儿,用别话岔开去。李随珠还是听见了,如闻薤露之歌,愁态可掬,转个身,蹩蹩离开。
  正当是嫦娥仙子口中所说的“梨花瘦,玉兔肥,惆怅夫君归又归,闺中玉人暗垂泪”。
  到了五月,李随珠还没有临盆之兆。五月的第六天,萧次君乘着曙色回来了,默默地站在梨花树下,未穿盔甲,着一身常服,与李随珠相逢,嘴角不禁咧。
  相隔一箭之路,萧次君脸上的疲倦砉然可见。
  李随珠不迭问上一句话,腹胁刺痛,胞浆忽破开,匆匆被送进产房,直到红日含山时,才知是品胎,再有将军归来,真当是喜事重重。
  一对公子,一个姑娘,婴儿有些奇怪,耳朵不似人耳,哭声也不类人声。而小姑娘的背上,长有一对似蛾翅的东西,约长叁寸,抱腰收小的婆子一直念叨奇了怪了,萧次君见状,拿出阿睹物转移婆子的注意力。
  进入那满是腥气的产房,萧次君不着急看孩子,先是关心躺在榻上的李随珠:“还好赶上珠珠生产日。珠珠好厉害,先果后花,苏苏是我们萧家第一个姑娘,还是长了翅膀的小姑娘。”
  李随珠力气全无,但扯着他的袖子,坚叩颠末。
  萧次君抱起一旁的孩儿发出怪声逗弄:“我抗旨了。万岁爷大怒,将我囚在宫中,对外宣称常胜将军在宫中养疾。吃了长达百日的铁窗风味,我仍是不遵旨意,最后万岁爷无可奈何,只好把我放回来。”
  他依次把孩子抱在怀,最后抱小姑娘的时候,贪看不住,眼里充满宠溺,左一句苏苏,右一句苏苏逗弄了许久:“万岁爷裁制了我,往后我不再是常胜将军,只是萧次君,珠珠不要嫌我倒了架,变成个泛泛凡人。”
  “为何,要抗旨?”李随珠徐徐问道,生怕听到心中所想的答案。
  萧次君窥她所想,摇头笑道:“若我尺枉寻直,出妻而娶了公主,萧家便成万岁爷的傀儡,即使娶了公主,君之猜忌从不会减半分。这婚姻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抗旨更能表忠诚,也能让萧氏不变成傀儡。萧氏宁可衰败,也不愿受人操控,屈膝求生。”
  李随珠放下心来,不是因为她就好,否则这辈子都会有愧疚之心,害萧次君一人也罢,但害得一族没落,这罪,她的肩膀担不起。
  萧次君俯身亲她一口,严丝合缝地执住纤手,尊严若神道:“我回江阴的路上一直在想,若回来不见了珠珠,那我便忘了珠珠,但若珠珠没有离开,我就无赖一些,即使珠珠不爱我,也要将珠珠强留在身边。珠珠,留下来好吗?”
  萧次君倾输爱意,头一回道出恳求之言,李随珠心大动,声如小鸟,回应了一个好字。
  ……
  万岁爷果真怕萧家反动,称孤道寡,剥了萧次君的兵权。江阴十万兵马,不由萧次君管辖。
  万岁爷将萧次君的兵权一并转交给流有皇室血脉的皇子,萧氏其余族子义愤填膺,萧氏男儿不以利相倾,奕叶奉事国君,志虑忠纯,皆是纯臣,即使天下有指佞草,也不会指向萧家人,下梢头竟被君猜忌,可笑!
  族人大失所望,庚齿稍大的族人纷纷挂官归隐,不再涉政,年轻的族人决定韬晦不仕。
  很快,将军府的匾牌被摘下,萧次君并不多在意,埋头在书香中,给孩儿取名,一个叫萧李苏苏,一个叫萧李南一,还有一个取来取去都不大满意,暂时搁下不取,随缘罢。
  萧家只结果从未开过花,李随珠生下萧李苏苏,消息传开后门限为穿,个个面上堆笑来祝贺,府邸花哄若市,而李随珠在那天见到了隔别滋久的师父。
  讹兽化成兔形来,没与李随珠通一语,潜入寝房,瞧一眼孩儿,在每个孩儿脸上香了一口,留下一枝广寒宫的梨花在镜台,快马溜撒离开。
  李随珠捻着那枝鲜摘的梨花若有所思,当初师父挈礼来广寒宫,并且还说了,过不了多久,玉兔将是遍地跑。
  看看并排而躺的孩儿,李随珠恍然大悟。
  嗯……师父难道是改行当月老了?
  关押在教场种萝卜的山贼乘乱逃了,哮天兔与啾啾成了情人,别了旧主,颜甲待在府上。
  萧次君没了兵权,想着回无锡去另寻生活道路,这样一来,母亲也能时常看见孙儿,他是武夫,但颇熟农事,思想在无锡买些地来耕种,就种些萝卜青菜。
  打算好后路,萧次君收拾行当,走笔一封信,先送至无锡,告知母亲自己要去无锡定居。信送走没多久,只说邻郡乱了。
  一群不知姓不知名的贼子持刀作乱,虽没戮一人,但时不时来作恶一番,掠夺财物,搅得鸡狗不得宁焉,又来无影去无踪,着实让人头疼。
  邻郡的官员给皇子写一封求助信,望江阴出兵,以解倒悬之危。
  皇子收到信,立即派出一彪人马前往邻郡制乱,然易主后,新主不服人心,江阴兵懈怠无比,到了邻郡,刀不出剑不拔,被贼子打了也不还手。
  最后贼子一路作恶到江阴,与江阴邻近的州郡纷纷遭了殃。
  百姓抱怨,道:“不论大战小战,萧将军且是登锋履刃,江阴兵,非萧将军而呼不动也。”
  萧次君疑惑那些贼子能在江阴作乱如此,但疑惑很快被解开,在某日,他收到一封匿名之信,拆开一开,里头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吾,只能帮汝帮到这里了,倘若某日恢复兵权,勿来剿贼。
  ——完——
  结局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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