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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医生的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他转头看着我和魏哥,压低声音道:“跟紧我。”此刻,这条人腿是我们唯一冲出去的希望,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和魏哥立刻紧跟着医生身后两侧,正要往外冲时,我眼角突然瞥见了一样东西,忙道:“等一下。”医
  生脚步一顿,和魏哥齐齐看向我,目光中含着询问。
  我没吭声,快步走到一边,捡起了地上那两样东西。
  是猎枪。
  那三个人被火烧后,枪掉在了周围,其中一杆枪在火堆里,拿不到,拿到了估计也不安全了,剩下这两支枪应该没问题。
  之前太紧张,以至于忽略了这两把武器。
  魏哥神色一喜,立刻朝我伸出手,道:“给我。”我将枪递给他,他手脚麻利的上了膛,检查了一下,说道:“这个是散弹,杀伤力比较小,只能开一枪,你那个不是,应该能开好几枪。”说话间,他又检查了我手里的另外一支枪,旋即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我大为意外,道:“这你都知道?”
  魏哥道:“我也有一杆散弹猎枪,不过你手里的是以前流下来军火,比较少。”散弹是过去比较常见的猎枪,里面装着铁砂铁珠子,打一枪就要重新填充一次,开枪时里面的铁珠全都射出去,射击面积比较广,适合打鸟雀和小型猎物,遇上大的动物就不顶用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跟他换了一下,自己接过散弹枪,将军火给他:“你既然用过枪,枪法肯定比我准,好的给你用,要遇上那帮人,就靠你掩护了。”魏哥并不推辞,点头和我换了枪。
  当下,我俩用枪当棍子,医生支着人脚做火把,三人一路往外冲,蛇见着火,纷纷后退,有绕过来攻击我和魏哥的,被我俩用枪给往外扫。
  有些蛇爬到洞窟顶上,直接从上面掉下来,张嘴便咬。
  我们外套被族长那帮人扒拉走了,身上就穿着一件体恤,光着膀子,被蛇一咬,真是一口见肉。不过这些蛇是圆头蛇,医生判断说应该没有毒,只是注意不要让它们要到危险地带,比如脖颈咽喉一类的地方。
  我们一路往外冲,身上挂着好几条蛇,那冰冷的触感,让人鸡皮疙瘩直冒。
  或许是由于紧张,虽然被咬了好几口,但也不觉得多痛,跟之前被耗子咬的感觉差不多。
  这地方又是蛇又是老鼠,还正应了那个词儿:蛇鼠一窝。
  跑出洞窟,外面的矿洞里也是到处是蛇,好在人肉禁得住烧,一时半会儿不会熄灭,我们便顺着矿洞一路往回跑。
  跑出了大约二十来米开外,矿洞里的蛇突然变少了,再往前跑几步,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身后的蛇群,也没见着追上来。
  一时间,我们虽然有了喘息之机,却也觉得奇怪不已:这些蛇刚才不还追的欢吗?怎么隔着二十来米的路程,就突然不追我们了?之前那些蛇,怎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它们是追踪着族长那伙人去了,还是顺着周围的石缝撤退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脑子里分析着此时的情况。
  这是一条断头路,尽头是玉髓蛇窟,那地方虽然有两个低矮的通道,应该是个可以爬出去的出口,但位于蛇窟中,我们是不可能从那儿离开了。
  而来时的路,又塌了方。
  现下,想要出去,就只能走最初那一条路,也就是白毛老贼所在的那片水域。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医生便道:“我们能
  想到,那伙人也能想到,他们如果脱险,最后肯定会摸进那片水域里,只怕到时候又是狭路相逢。”
  我道:“咱们现在就一只人腿,到时候游过积水地,这人腿也废了,到了积水地对面,也得用火,就算不想跟他们狭路相逢,咱们也必须相逢,要想办法弄到光源。”
  有了光源,即便渡水过去,再遇到白毛老贼,也好歹有一线生机,否则摸黑过去,无异于送死。
  医生显然也知道这个理,因此我说完,他没有反对,只是叹了口气,道:“他们人多,我们要想弄到东西,谈何容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抬脚,正打算顺着继续走,结果才一动,整个人就不行了,喘的跟牛一样,胸腔里仿佛要炸开。
  之前被那蛇尾拍飞,内脏受了伤,本就伤的挺厉害的,后来情况危急,一直都是咬牙硬撑着,如今松懈下来,只痛的冷汗直冒,四肢哆嗦,身体完全不由人操控了,双膝一软,便跪倒下去。
  医生大吃一惊,将插着人腿的石条放在一边,蹲下身来扶我,道:“就算崇拜我,也不用下跪啊,客气了
  。”
  我闷咳一声,痛的五脏六腑如同刀割火烧,艰难开口道:“别扯淡了,谁他爷爷的给你下跪,我、我不行了,咳咳,你是医生,你难道看不出我、我……”靳乐打断我的话,道:“我看的出,但我治不了,得住院,老血竭也治不了你的内伤。”
  顿了顿,他重新握住了石条,道:“按理说应该让你歇一歇,但我担心族长他们先跑出去,咱们就没机会了。”
  我心知医生说的没错,便道:“等我歇一会儿,不会耽误太久。”医生没有反对,三人于是席地而坐,争分夺秒的休息。
  第八章 狭路相逢(8)
  人脚火把被我们插在一边,火光燃烧中,冒着一股黑烟,空气中混合着烧焦的肉味和一种腥味儿。
  我们三人往地上一坐,紧绷了许久的肌肉都跟着放松下来,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别提了,比做一场全身按摩还要舒服。
  即便我胸腔内疼痛,却依旧忍不住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靳乐也跟着稍微闭了下眼睛,魏哥虽然坐着,但精神并没有放松,而是观察周围,防止出现意外。
  我看着他鼻青脸肿,被揍得的面目全非的脸,便道:“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那帮孙子,怎么专挑你的脸打。”魏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疼的咧了一下嘴,哑声道:“大概嫉妒我长得帅吧。”他声音嘶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一边的医生忍不住睁开了眼。
  我和靳乐对视一眼,双双觉得见鬼了,没想到魏哥居然也会开玩笑?这个笑话可真够冷的。
  魏哥长相粗犷,身材魁梧,很有阳刚之气,但留着络腮胡,再加上为人阴沉,所以整体跟帅字儿着实沾不了边。
  他显然是在开玩笑,阴沉沉的说出这种玩笑之语,这种反差顿时让我有一
  种迷之懵逼。
  不过很快我和医生就反应了过来,我心说:难得魏哥主动开一次玩笑,还是配合一下吧,于是我跟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这样!”
  魏哥于是也跟着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正常的笑,笑容让人颇不习惯,感觉很僵硬,但这一瞬间,我却觉得很欣慰。
  如果说之前只是把魏哥当做恩人,对他只是心怀愧疚,那么现在,我想我是把他当做朋友了:一位性格古怪、阴沉,但却十分可靠的朋友。
  我们放松的在地上坐了三分钟左右,这三分钟,绝对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在平日里,三分钟太少了,总是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有时候睡觉前,只是想刷几分钟微博,结果反应过来,却一下子到了深夜12点。
  短暂的时间,总是在人的忽略中一闪而过,但这一刻的三分钟,或者说这三分钟里的每一秒,我们都无比清晰的可以感受到。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每一秒里肌肉的欢呼,每休息一秒钟,身体就像在接受一次洗礼,每一秒的流逝,都能感受的极其清晰,因此以往瞬间就过去的三分钟,在此刻,却仿佛过了很久。
  没有人说话。
  我靠在石壁上,浑身放松,瘫软如泥,脑子里闪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我们都拥有很多时间,有些人认真的过每一秒,因此他的生命,格外充实而漫长;而有些人浑浑噩噩,颠倒晨昏,时光流逝而不觉,一回头,便又过去了一年。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过法、不同的心境,就会有不同的体验。
  我想,这次回去之后,我得改变一下自己懒散又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因为此时我才体会到,一秒就是一个天堂。
  没有艰苦的对比,难知幸福的真谛。
  我们静静的休息了三分钟,即便万分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再次站立起来。
  内伤依旧疼痛,魏哥扶着我,医生撑着‘人脚火把’,我们三人继续前进,试图追上族长等人,并想办法弄一些物资。
  一边走,我们一边商议着,如果遇上了,该怎么弄物资。
  魏哥不发表看法,一路走都是我和医生在讨论,但数个想法和主意,最终都被一一否决了,在人数和火力的优势面前,小聪明和小计谋,往往不起什么作用。
  便在我和靳乐愁眉不展之际,火光忽然映照出前方路上的情景,一眼看见
  后,我和医生讨论的话顿时止住了,纷纷盯着那玩意儿。
  那是个人,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的,不太确定是死是活。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前方的医生率先加快脚步靠近了一些。
  火光离的近了,那人的情形便彻底暴露出来。
  一看他的模样,我就知道,这人绝对死了,因为浑身都是血,脸上也全是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咬过一样,肉都被咬糟了,一眼看去,裸露的肉仿佛糜烂了似的,红通通一片,别提多恶心了。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这一身打扮,明显就是族长那伙儿人中的一个。
  这惨状,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给活活咬死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蛇,但我和魏哥凑近后再看,又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蛇只有尖牙,蛇咬出来的伤,一般都是两个洞,不会像这具尸体一样。
  这尸体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虽然小,但更像是小型哺乳动物的牙齿咬出来的。
  霎时间,我就想到了积水地的老鼠,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一下:难道那些老鼠,跑这边儿来了?
  医生叹息了一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前还说要杀了咱们,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烧死了三个,咬死了一个。”
  我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在往深渊里沉,接话道:“蛇鼠哪儿能知道什么善恶,在它们眼里,我们和族长那伙儿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都是闯入者。这人死的这么惨,只怕我们……”这种时候,就不由得让人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了。
  医生听我这么一说,却突然笑了笑,说:“我们不会像他这么惨的,你看……”他手往前方一指,我顺着一看,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个摔倒的背篓,背篓里的东西都摔了出来,正有我们刚才还在苦思的火把燃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倒霉了这么久,总算是遇到一件好事了!”我激动的一时都忘了痛,连忙小跑两步过去,将背篓里的东西细细查看一番,重新装了回去。
  医生拿出里面的柴刀,说:“还是拿刀顺手,如果再有一把大刀9号就更好了。”
  “大刀9号?”我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医生挥舞了两下柴刀,解释道:“手术刀的编码,我最喜欢的号,切喉咙就跟切嫩豆腐一样。”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不舒服起来,道:“能换个比喻吗?”
  他道:“切阑尾就跟切豆腐一样。”
  我道:“……打住,你现在手里不是什么大刀9号,是把柴刀!”医生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魏哥将背篓背了起来,我们放弃了那难闻又诡异的人脚火把,点燃了正常的木质火把,更加小心的往前走。
  至于那具尸体,就让他倒在那儿吧,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那颗‘圣父’心将他弄出去。
  第八章 狭路相逢(9)
  白白得了一批物资,我们三人心中有了底气,很快便走到了最初那个t字形的路口处。
  一路走来,除了刚才那具被活活咬死的尸体外,到没有再见到其它死人,看样子族长那伙儿人是脱险了。
  我们拐进了积水地的通道中,矿道比较短,很快便走回了之前登陆的地方。
  这次带着火把,能看的更清楚,只见这地方面积不大,四周的土层中,都是硕大的玉矿原石,被周围的水汽侵染的湿淋淋的。
  地下水轰隆隆流淌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裂缝中传来,一切就和之前没有两样,更没有看见族长等人的踪迹。
  这地方别无它路,此刻我们可以确定,族长等人应该是渡水到对面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白毛老贼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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