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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没人再肯陪着加亚西发疯。
  哪怕他喊得再疯狂,也没人回头。
  整个骑兵第二攻击序列,彻底崩溃。六百余人战死,八百多人变成了惊弓之鸟。
  “起——”洪亮的口令声再度响彻战场。加压西从死去的战马身上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越来越近的敌军。
  对方的军阵依旧完整。
  对方几乎没受什么损伤。或者说,至少到目前为止,陌刀阵依旧在稳稳向前平推,没有因为刚才的激战,受到任何迟滞。
  刹那间,所有勇气都从加亚西身体中溜走,他丢掉弯刀,双手伏在地上,喃喃地呼喊,“投降,别杀我,投降!”
  几乎顶到他鼻子尖上的陌刀顿了顿,有名长槊手从军阵中跑出,拎起他,将其拖向军阵侧翼。
  “我要见铁锤王。我要见铁锤王,我有重要军情向他禀报!”加亚西丝毫不敢反抗,一边任由对方拖着自己走,一边大声讨饶。
  “他现在没功夫理你!”长槊手冷冷地回应一声,将加亚西丢在了脚下。“在这里等,马上有人过来收留你。”
  “铁锤王他老人家…..”加亚西有点儿不甘心,试探着问。
  “在陌刀阵正中央。走在最前头那个便是!”长槊手看了他一眼,抬起头,骄傲地回答。
  他当然又资格骄傲。
  他参与了出使、反击、围城和决战的每一步,亲眼目睹了自家将军,如何在危难关头,毅然决定亮出大唐旗号。如何以区区六百兵卒,击溃并俘虏了数倍于己的马贼。如何通过一连串虚虚实实的招数,消耗干净柘折城守军的士气。接着又如何主动将谜底揭开,逼着俱车鼻施不得不出城决战。
  可以说,从亮出旗号那一天起,唐军就牢牢地掌握住了局势的控制权。
  柘折城外发生的每一步,都在自家将军的预料之内。
  换句话说,这些天来,唐军与城中的大相白沙尔一样,等待的是同一个机会。他们要当众击溃柘折城守军,当众告诉药刹水两岸群雄,大唐的雄风尚在。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对手。
  至少现在没有。
  第四章 破军 (五 下)
  第四章 破军 (五 下)
  “吹角,下令全军出击!”站在高车之上,亲眼目睹了自己赖以为支柱的骑兵如何灰飞烟灭,俱车鼻施彻底陷入了绝望。
  胆小鬼加亚西向敌人投降了。当着药刹水两岸诸侯的面儿,向唐军跪地乞降。起麾下近半士卒逃离战场,即便日后能找回来,从今往后,也不敢再面对唐军的战旗。
  蠢货查比尔还在战场的一角苦苦支撑,但是,他麾下的骑兵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前后两支阵型严整的大唐轻甲,如同铁砧和铁锤般,将查比尔所部夹在了中央。想怎么砸怎么砸,爱怎么砸就怎么砸。锤烂他们只在数息之间。
  唯一表现还可圈可点的便是大相白沙尔,看到骑兵在战场上失利,他主动带领右翼上前帮忙。只可惜两条腿跑得实在太慢,至今还没沾到唐军的一个一角。
  再这样下去,不用唐军杀过来,大宛将士自己就崩溃了。所以,俱车鼻施必须压上最后的赌注。
  左翼安勒勒手中,还有数千步卒。身边高车附近,还有三百护卫,这是他最后的家底。不赌上去,便不算输干净。
  平素唯恐反应太慢的亲卫,却迟迟没有举起号角。
  他们都给吓傻了。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一千二百余唐军,居然把数倍于己的大宛兵将正面击溃。并且还在继续扩大战果。以目前大宛军的士气,再冲上去多少人,都不可能挽回败局。况且对面还有那么多城主、国主在虎视眈眈?!!!
  “吹角,全军出击,你听到没有!”俱车鼻施等了片刻没听见回应,怒不可遏,劈手从亲兵怀里抢过号角,奋力吹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角声仿佛野兽临终前发出的悲鸣,令人不寒而栗。眼角的余光里,他又看到了绑在城头上的穆阳仁。发现对方居然醒了过来,并且还冲着他微微摇头。
  “你输了!”俱车鼻施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却相信已经看清了对方的口型。
  “老子没输!”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然后翻下高车,走向自己的坐骑。
  “你输了!”穆阳仁得意地闭上眼角,用耳朵倾听战场上的鼓角争鸣。低沉沙哑的,是大宛这边的。高亢激昂的,是大唐那边的,是安西军的!当年在军营中服苦役时,他对这个旋律无比的熟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没错,的确大唐旋律。激越中透着一股子骄傲。凭着以往的经历,穆阳仁知道总攻已经开始了。铁锤王将率领他的大军,给俱车鼻施以最后一击。所有弟兄都将在这一刻,拔出腰间的横刀,追亡逐北。
  功名但在马上取。
  鲜血是男儿的荣耀。
  穆阳仁看见自己成了唐军的一员,持刀冲阵,所向披靡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般骄傲过。
  他慢慢垂下头,笑容缓缓在嘴角凝固。
  刀光闪动。
  所有大唐将士都奉命冲上了战场。包括最开始被当做预备队那些老弱,每个人都抽腰间抽出横刀,争先恐后。
  战场中央有很多身负重伤的大宛将士,还有很多失去主人的坐骑。那可都是功劳,稍晚了就得落到别人之手。既然将军大人下令全军出击,大伙还客气什么,赶紧上啊。晚了就捞不到了!
  看到唐军全部压上,奉命掩护唐军后背的东、西两曹国主互相看了看,轻轻点头。已经没必要再保护铁锤王大人的后背了,如果有谁这个节骨眼上还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话,他就是个傻子。就不配再拥有一座城。大伙刚好可以分了他的地盘和百姓。
  “我去冲右上角!”西曹国主曹忠节冲着东曹国主曹元莘说道,“那边好像还有仗可以打,趁大唐的骑兵还没收拾完对手,上去刚好能给他们帮上忙!”
  “我跟你一起去!” 曹元莘反应也不慢,迅速做出决定。随即,二人一磕马镫,将刀锋指向柘折城守军,“弟兄们,给我冲,帮唐军打落水狗啊!”
  “杀啊!”四千多部落武士催动战马,毫不犹豫地冲向战场。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哪还有输得道理?早上前一刻早捞一分便宜,去得晚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咱们怎么办?”看到东西两曹的兵马已经迫不及待上前抢功劳,拔汉那城主阿悉兰达回过头,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白水城王子,贺鲁索索低声询问。
  这二人心里头其实都藏着鬼,十分忐忑不安。但现在如果临阵倒戈的话,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其他诸侯献给唐使的投名状。把牙一咬,贺鲁索索毅然做出决定,“我父亲早就说过,要我唯天使马首是瞻。刚才是天使没下令,我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此刻既然天使已经做出总攻决定,我白水城将士,当然要效犬马之劳!”
  说罢,不再理睬阿悉兰达,直接带来麾下弟兄向俱车鼻施的左翼杀了过去。
  “等等我,你这年青人,怎么一点儿都沉不住气!”阿悉兰达急得大叫。也赶紧招呼麾下弟兄,冲上战场抢功。
  他这边一有动作,其余作壁上观的城主、国主们愈发登时炸了锅。纷纷带领麾下将士,加入了对柘折城守军的群殴。不为抢功,只为像大唐表态,也值得这么做。否则,一旦铁锤王他老人家日后算旧账,大伙谁能惹得起他?
  “我知道,他们就会这样选择!”看到各路豪杰的兵马纷纷从自己的陌刀阵前冲过, 王洵挥挥手,带领弟兄们停住了脚步。
  沙千里、魏风等人也缓缓停下脚步,拉开面甲。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自豪。
  宇文至也停了下来,带领所部骑兵缓缓撤离攻击第一线。
  黄万山带领着麾下骑兵退出战斗。
  方子陵退出战斗。
  不用他们再费力气了,接下来的战斗,自有药刹水两岸的群雄代劳。
  大伙最近已经足够疲惫,大伙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歇一歇。
  今天这场仗结束后,药刹水沿岸诸国与大唐的联盟便基本成了定局。使团不必再冒着半路被劫杀的风险去各国周游,那些比狐狸还精明的城主、国主们,会哭着喊着跑过来,请求大唐带领他们驱逐“邪恶”的大食势力。
  他们,彻底杀出了一条生路。
  第五章 异域 (一 上)
  第五章 异域 (一 上)
  躺在暖洋洋的洗澡水里,王洵舒服得伸着懒腰。
  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般销魂蚀骨的滋味了。自从离开长安,就几乎没好好洗过一次澡。在路上提心吊胆,唯一的愿望便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哪可能有心思享受?在楼兰部内,则浑身是伤,根本不敢沾水。好不容易到了安西军大营内,以他当时区区一个校尉的级别,也没资格单独享受一整池子温水,更甭想还有美人儿在旁边递茶递酒。
  两个美人儿都是别人主动进献的,据说是城中某个贵族家的姐妹花儿。原本已经被俱车鼻施可汗看中,过了年就准备纳入后宫。如今俱车鼻施跑路了,他留下的一切便理所当然归了征服者。包括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和周边镶嵌满了各种宝石,大到足足可以装下二十人的浴池。
  这倒让王洵好生佩服俱车鼻施的敛财能力。按理说,三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大宛国的王宫曾经被高仙芝带着诸部联军洗劫一空。谁料才短短三年时间,俱车鼻施就又将它重新装饰了起来。驼绒挂毯遮了墙,金砖铺了地,银粉涂了梁。就连寝宫门前的几根廊柱,也是掐金嵌玉,随便挖几块下来,便足以换到一身上好的镔铁荷叶铠。
  由于从小没受过窘的关系,王洵这人不怎么贪财。但他的鉴赏眼光却很独到。随便在王宫中扫视了一圈,便明白自己在最近三五年内,即使无法从封常清那里得到任何补给,也不用再为军饷问题而发愁了。只是眼下这座王宫还要留着招待各国使节,不能马上就拆掉。否则,宫廷里的大部分奢侈品和装饰品,明天就可以出现在集市上,然后通过已经喜欢疯了的程老掌柜之手,变成一袋子一袋子古波斯金币。。
  比起五颜六色的宝石,华贵莹润的玉器,王洵更喜欢金币。因为商贩们往来密切的关系,那种大小统一,重量和质地均衡的古波斯金币,即便在中原也可以找到知音。并且实际购买能力比其在西域高出不少。无论用来上下打点,还是支付日常花销,都大受欢迎。如果用来作为本金经商的话,则更是方便到了天上去。随随便便一小袋子藏在腰间,不显山不露水就可以轻松上路。到了某个地商那里丢下几枚,立刻可以押着几大车货物往回赶。
  货物么,当然还是中原的精致。可西域、弗林等地的特产,运到长安之后也能卖上五倍甚至十倍的价钱。(注1)眼下自己替大唐占据的柘折城,便可以将此城作为货物中转站,东连疏勒,西接昆墟,三五年经营下来,不用像俱车鼻施那样刮地三尺,也能替安西军赚回一座金山。然后再用商队的红利招兵买马,聚草存粮,几可以把大食人一步步推出河中,彻底赶回他们的老家去!
  信马由缰地想着,王洵的血液就慢慢又沸腾起来。以六百名护卫,破大宛国,扬大唐国威于域外,联十三路诸侯,拒天方教,保河中数州入版图。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任杨国忠、高力士等人怎么上下其手,也不肯能将其彻底抹去。而大唐素来讲究“功名但在马上取”,捷报送到长安之后,皇帝陛下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自己一件紫袍穿。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到自己手里已经递减得快到底儿了,这回,怎么着也得回回头。一下子封侯可能没指望,弄个县伯应该问题不大。只要在皇帝陛下心里挂了名儿,日后别人再想像以前那样对付自己,就得掂量“陷害忠良”的后果。
  越想越得意,他的眼神就开始咄咄发亮。两名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昨天晚上初承雨露,身子骨儿到现在还有些酸痛。见到王洵这般模样,吓得手一软,手中的半盏葡萄酒全泼进了浴池当中。
  “你们……”王洵被浴池当中突然出现的红色吓了一跳,整个人立刻从水中站起。两名女奴自知闯了弥天大祸,赶紧“扑通”一声跪在浴池旁,一边磕头,一边呜咽着用生涩的唐言求乞:“天使息怒,天使息怒。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哼!”王洵察觉了事情真相,懒得计较,挥挥手,命对方过来给自己擦拭身体,“起来吧,把挂在架子上的天竺布巾子拿过来!再到门口喊一声,让人把外边的香炉烧旺一些!这都什么味道了,你们闻不见么?”
  “唉!”“是!婢子遵命!”。两个女奴没想到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铁锤王如此容易伺候,答应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堪堪跑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天竺布巾子就挂在浴池旁的衣服楠木上,赶紧又双双掉转头,跑过来伺候王洵穿衣。
  王洵被两个笨女人气得直摇头。轻轻拍了下浴池沿,低声喝令,“留下一个人伺候我就够了。另外一个赶紧去外边叫人摆弄香炉。什么味道啊,让人好生恶心?!”
  两个女奴又吓了一哆嗦,互相看了看,终于决定了分工。其中个子稍高,看起来像姐姐模样的人,连滚带爬出去点香。另外一个个子稍矮些的,用膝盖在地上蹭着,哆哆嗦嗦地蹭上前替王洵抹拭身体,
  她显然不太懂得如何伺候人,手中的天竺巾总落不到合适位置。才擦了几下,王洵便被弄得有些心烦,劈手夺过浴巾,从头到脚胡乱抹了几把,然后将浴巾丢在地上,抬腿迈出了浴池。
  小女奴愈发恐慌,赶紧抬起双手去替王洵系衣袢儿。手一偏,又不小心按在了王洵大腿根处。有股硬梆梆的感觉立刻顺着手掌传入心窝,窘得她连眼睛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声赔罪,“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不是那个,那个……”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也敢进宫来伺候人?!”王洵懒得在女娃娃面前抖威风,皱了皱眉头,低声数落。“如果嫁给俱车鼻施做妃子,你也这么干。我保证半年不到,你们姐妹两个就得被打进冷宫里去!”
  注1:弗林,欧洲。
  第五章 异域 (一 下)
  第五章 异域 (一 下)
  小女奴唐言造诣不够,根本无法理解冷宫是什么地方。但从王洵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对自己不满,吓得再度匍匐于地,扯着王洵袍子角哭哭啼啼地哀告,“我改,我一定改。奴婢不要去冷宫,奴婢怕冷。求你,求你不要把奴婢打到冷宫里去!”
  “行了,行了!”王洵被弄得哭笑不得,一边摇头,一边自己动手将衣服整理好,“冷宫是你家可汗惩罚妃子的地方。我又不是什么可汗,哪有冷宫给你住?!”
  “可,可你把大汗赶走了啊!”小女奴抽抽答答地回应,“他根本打不过你。”
  “那我也没心情给你们做可汗!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怎么着你也听不懂!”
  “呜,呜,….”小女奴的确不懂,捂着嘴巴,泪眼汪汪。俱车鼻施出身草莽,以掠夺起家,最后击败了周边各路豪杰,登上大宛王位。眼前这个铁锤王只用了几百人马,就将俱车鼻施的两万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如果他不当大宛王,还有谁敢当?
  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王洵有些于心不忍,伸手将对方从地上扯起来,笑着摆弄摆弄她的头发,和颜悦色地吩咐,“行了,别哭了。就跟我欺负你了一般。起来吧,拿梳子帮我梳头!”
  “嗯!”小女奴顺从地答应,慢慢从地上爬起身。眼睛里边噙着泪,目光当中却透出了几分感激。
  “快点儿!”王洵又笑了笑,低声催促。对方的年龄看上去与紫萝不相上下,所以纵然笨手笨脚,他也不忍心给予责罚。况且自打离开长安那一刻起,他已经做了近一年和尚。突然重开一次荤,倒也颇觉新鲜。
  “嗯!”小女奴被看得有些害羞,低着头跑去外边拿梳子。片刻后,却是姐妹二人脚跟着脚走了回来。个个眼皮通红,脸上硬挤出一丝妩媚的笑容。
  外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刚洗完澡的身体忌讳风吹。所以王洵就随便在浴室里找了面铜镜,在其正前方坐稳,从镜子里边欣赏那对姐妹花的俏生生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俱车鼻施选女人也很有眼光。两个姐妹花虽然颧骨略高,嘴唇也显得稍厚了些,却别有一番风韵。特别是年龄稍大些的姐姐,长腿丰胸,纤腰却盈盈只堪一握。比起当年在长安青楼一舞万金的胡阿蛮,也不逊多让了。
  只是,两个美婢的动作太僵硬些,一点儿也不像胡阿蛮那般柔若无骨。握着梳子的手分明已经搭到了王洵脑后,身体却趔趄出了半尺远,看上去就像准备跟人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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