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意弄人（六）口蜜腹剑 中

  俞瑾萱走后，王后的近身侍女芸姝便扶着王后往侧殿去了。
  “芸姝啊，你觉着三王妃提议如何？”
  芸姝闻言，微微垂首，“奴婢以为，三王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近年周边几个小小的附属国都蠢蠢欲动，更不要说向夏国这样颇有实力的藩属国了，日后夏国一旦复兴，恐怕是不会甘愿对咱们卫国世代俯首称臣的。如果想要长久的维系两国邦交，联姻的确是一个有效的办法。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奴婢是想，王妃说的那丫头只是一名宫女而已，身份来说是有些低微了，反倒显不出咱们的诚意，不如送个公主去和亲来得更好。若仅是为安插个耳目在靖承君身边的话，那更不必偏得是她了，送个王后娘娘的亲信去不是更加稳妥。因此,奴婢只觉得，三王妃话......王后娘娘还应三思才是。”
  芸姝心知王后也早已看出三王妃俞瑾萱的谏意有欠妥之处，且三王妃平日里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该不会是不会无故作这般不成熟的主张才是。王后方才未直接应下此事，该也是对三王妃有些疑虑。
  王后略显满意的微微颔首，想芸姝不愧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懂得看人听音。
  “你可是也发觉三王妃对那丫头的事过于紧张了，好像比咱们还急着要送那丫头走似的。”
  芸姝闻言，应声点了点头。
  王后嘴角轻轻一扬，“哀家这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外头人人都说莲儿最像哀家，可真要说来，也不过是空有虚表而已。有时候，哀家倒真觉得，像三王妃的这般有心思的孩子才更像哀家些。只不过这心要是使得太多、用错了地方，也是不好的。”
  说话间，芸姝扶着王后在卧榻边坐下。
  王后用肘倚着绣枕歪着，凤目微眯，似是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开口又道：“虽不知三王妃此时心中如何打算，但就此事来说，对四殿下倒是百利而无一弊的。只是这事儿就不能随着三王妃的意思去办了，既然全是为了四殿下，咱们还要自己细细打算才好。”
  言至此处，王后抬手轻轻招芸姝上前听话。一通耳语之后，芸姝垂首应声答“是”。
  方才略倚了一会儿，王后也似是已有些倦意，便叫芸姝先去办事，另又吩咐她去传话给安公公，说是晚些时候要去承德殿面圣。
  ......
  日暮时分
  铃兰正于静橼雅筑前院之中洒扫，听闻外面动静，以为是丘正攸从太医院回来了，忙前去开门。可敞门一看，铃兰不禁心中一寒，怎想到来人竟是王后身边的芸姝姑姑。
  闻是王后急召，铃兰自知无可违避，只得乖乖随着芸姝一路往东宫去了。
  随行来至昭阳宫，只见王后一袭绛色织锦凤袍，正襟端坐与大殿凤台之上。
  经由芸姝引着上前行大礼跪拜千岁万安，可之后铃兰垂首跪了半晌，却不听王后开口令其免礼平身。
  铃兰全不知被召至此意欲何为，但不必深想亦可知晓，王后在此时忽然召她来昭阳宫，定非是什么好事。但似乎是因先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已是经将铃兰的精神消磨得所剩无几，她只深深的埋着头，感受着冰冷的石板地经由额间隐隐传来的寒意，忽觉自己此刻的心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大殿之内，寂然半晌。
  而后，铃兰才听闻王后用她那依然冷厉如旧的声音说道：“快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铃兰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竟觉得王后这话中似乎是有想展现慈爱嫌疑，不过用那种冷厉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越发显得情绪更加苍白了。铃兰反被搞糊涂了，全不明白王后用意，又不是先前从未见过她的，难道在这个时候刻意传她过来就是为仔细看看她的模样不成。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铃兰依然是尊了命，正身缓缓抬起头来。
  “嗯，现在这么细细看着，模样倒是清秀的，还真是个美人胚子，想是稍作打扮，定也是个花容倾城的女儿。”
  王后几乎是在铃兰抬头的同时这般夸口赞道，这令铃兰心中不禁怀疑王后究竟是不是看了她的容貌才说出的这番话。
  随即，王后淡淡一笑，紧接着又道：“好了，也别跪着了，快起来说话吧。”
  王后那笑中依旧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但言语却明显与往日铃兰印象之中有着天渊之差。可越是如此，才越叫人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