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劫后余生（六）围炉见诚 上

  卫胤宸那副满腹踌躇的样子，丘正攸见了便觉得厌烦。丘正攸一贯认为向这种城府极深的人，往往都是一肚子坏水，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奸险小人。再加方才丘正攸为铃兰处理完伤势之后已是心觉有些疲累，如今抬眼又见窗外夜幕低垂、明镜高悬，已是无心再与卫胤宸继续打哑谜，于是便直言不讳，将自己所察皆说与了卫胤宸听。
  “首先，伤在正面。一般情况下，人若身处于在危机时刻，身体都会下意识的选择躲避危险。可从齐整的刀口来看，当时她人却是迎向匕首的，且未有丝毫躲闪。再有，伤在胸前，但却是在右边一侧，并未伤及心脉。伤虽重，却又不致毙命，反倒是留下了救治的余地。若不是那刺客太笨、就是他心肠太软，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刺客原本打算行刺的对象。”
  卫胤宸闻言，微微一怔。此刻，他深觉丘正攸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思也极为缜密。仅凭观察伤势，便可重现当时情景，这绝非一般医者能及。
  不错，正如丘正攸猜测的那样。当时铃兰的确是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不做丝毫犹豫的用她那纤柔的身躯护在了他身后。当他惊觉回眸的那一刹那，她坚定的神情，令他至今历犹在目。当时她完全可以躲在屏风之后，悄不作声的避过这一难，可她竟将他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旧一往无前。
  卫胤宸轻轻拿起面前的茶盏，凝视着茶盏之中微微漾起的涟漪，眼神随即一暗，“是我牵累了铃兰。她担心我的安危，长途跋涉一路赶来提醒我要对王后和孟家早做防备。这次的意外是终归是因我而起，我定会为此负上责任。”
  “你们什么关系？”
  丘正攸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卫胤宸刚饮入口的茶，险些呛入气嗓。“咳咳、什么......关系？”卫胤宸微微一怔，想这原本不是他想要问丘正攸的话么，怎么反倒被对方抢了先。卫胤宸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说道：“咳！这话当是我问你才对。”
  丘正攸不禁一声轻‘嗤，略带不屑的微微一撇嘴。“事到如今，为了不让一些事继续向错误的方向发展下去，我想最好还是让你看清眼下的情势为妙。但我给你说的话，你要保证不像第三人透露，你能做到吗？”
  闻言，卫胤宸微微颔首。
  “好，那我也不再跟你绕弯子了。毓铃兰，她本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她本不是姓毓的，当然我也用的是化名。关于我说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之后更不必费力去查，就算真的查了，怕是也只能查到我想让你查到的。”
  闻言，卫胤宸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似有所想。沉默半晌，又再开口问道：“她可是知道的？”
  丘正攸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打算让她知道。”
  “这又是为何？”
  丘正攸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盏，烛光映在茶盏之中漾起粼粼微光。丘正攸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家里的嫡长子，而铃兰是庶出。不过铃兰的生母虽然身份低微，但却是一位才貌兼备的贤良女子，也是我父此生唯一倾心爱慕的女子。你长在后宫，女人之间的一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你也见得多了，有些事不必我细说，想你也是清楚的。
  当时我也是认为那是长辈一代的恩怨，我一个晚辈不应介入，才没来得及阻止悲剧的发生。如果那时我能及时发现母亲的意图，好言劝说，或是对铃兰的生母稍加提醒，也许事情便不会落得那般结局。
  铃兰的生母断气之时，其腹中婴孩近将足月。那时我虽年少，但已粗通医理，于是便买通了处理尸首的人，及时破开尸身腹壁，这才险得保住了婴孩性命。而当年的那个女婴，也就是今日的毓铃兰。”
  不知可是丘正攸所说的人和事，恰巧也唤起了卫胤宸对旧事的追忆，当中一些略有相似的重叠，竟使得他在词里行间莫名的体味到了一丝丝苦楚。他在一旁静静的听丘正攸将话说完完，而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除了你，家族之中竟无人再知晓铃兰的存在？”
  丘正攸微微颔首，“没错，当时只有我和我的亲信清楚内情，而其他人都认为女婴已随尸首一同入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