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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逃非解脱,惟面以对

  夜幕早下,皇城载歌载舞,烟花同庆,飘雪为邻,更增添不少色彩。亭下宫灯为衬,烟色弥迎,鞭炮助乐,一人醉在其中,另一人相伴。酒至半酣,飘雪仍旧不断,公子问:“兄弟,这一场雪下了多久?”靖安王放下酒杯,观看了一眼,才道:“年三十下到初一,整整两夜一天。”
  此帝微有几分醉意,大赞:“妙妙妙,这个人果真费了一番心思,来,值得咱浮它一大白!”刘进不解:“二哥,你在说甚么呀,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公子醉笑:“听不懂不是一件坏事,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苦恼,你无拘无束,比我快活!”酒尽杯干。
  刘进越加糊涂,心道:“我有甚么好快活的,我才要羡煞你呢!你有两位娇妻为伴,三个孩儿弄乐,如今又有王皇后这位红粉知己,就算是顷刻间死去,也不白活了!”只是不明白,搔了搔耳朵,“二哥,你既然如此苦恼,又为何当众宣布和王皇后结拜为姊弟?”
  此帝眨眼醉迷,横他:“你到底想说甚么?我喝酒并不是为了她,而是……”刘进急道:“而是甚么?”公子颤唇:“而是……”心道,“我不能说,不能说!”只因他想通了一件事,这两天所发生的种种,似乎都绕在一根线上,和妹妹梁雪离不开关系。
  不,她不是我妹妹,此帝在心中呐喊,却苦于没有证据去揭穿她。无可否认,此女假扮梁雪扮得很成功,几乎骗过了周围所有的人,有时连他自己甚至也陷了进去,戏以为真。然而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变,她身上的体味永不会变,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独特的体香。
  也许他和段誉天生就有这个本领,能辨别人所不能辨。较之段誉,公子委实高明了那么一点,段誉只能辨出女子身上的不同体味,然公子连男子亦是可行,因此在刘家庄的时候,他不用肉眼去看,便知来人是段正淳。
  他还当自己这次错了,于是早上故意在亭内酗酒,却暗下派段誉去找妹妹梁雪,岂料这小子回来,告诉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梁妹妹是不是换了香水,和语嫣是同一个牌子的。”他一下子懵了,知道所料不假。
  也曾问过刘进,除夕之夜的团圆宴上,梁雪有没有离开过?哪知他却说有,离开的时候还蛮生气,一个劲问公子上了哪去?此帝彻底崩溃,不得已取来好酒,在亭中再喝。从申牌时分喝到戌时,百十斤的酒下肚,仍不能醉,于是开始学着装醉,希望能尽快醉了。
  证明他酒量不差,岂会醉酒侵犯那王皇后。记得当时,他原本神智清醒,条例清晰,只是喝过一杯茶之后,便发生了异状,连自己姓甚名谁亦是不晓,只想找个女人发泄。然而那杯茶乃宫女红香所泡制,此帝试探过她,红香没问题。
  喝过茶之后的本能,与那一天亲吻妹妹的感觉,倒有几分神似,难不成她唇上涂了些甚么东西,致令情况糟糕至此?将这些事一加印证,所有的线索不谋而合,都指向一个人,那便是他的妹妹梁雪。
  光知道这些并无用处,关键是得揪住她的狐狸尾巴才行,这样她才没话可说。也许这只是一个误会,妹妹自幼良善,诚于待人,说不定她是遭奸人陷害。对于这个理由,比妹妹乃他人所扮,他更愿意相信前者。
  不然假扮她的人是谁,那真正的梁雪又在哪?他真的好担心,偏偏又不能和别人吐诉,哪怕亲如兄弟,那也不行。刘进是个心无城府之人,若贸然告诉他,眼前所见到的这个梁雪并非本人,那他一定会气疯,马上寻那人算账,届时弄得人尽皆知,反而于己不利。
  他只好将所有的苦闷,连同烈酒,一块往肚下咽,尽管夜已深,仍不想回梁雪那里。记得以前妹妹不在身边,他忙完政事,总睡在御书房内。自从妹妹来了之后,借口施行甚么周休政策,一有空便往她住处跑。
  蓦然回首,他连想也不敢再去想,只是灌酒,奇怪了,为甚么喝了那么多,总是不醉。刘进瞧了咋舌,阻止道:“二哥,您不能再喝了,以你这样的速度喝下去,御酒迟早被你喝光。”此帝一把拂开他,醉语道:“怕甚么,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还怕没酒喝?”
  刘进摇头,搀扶着他,叹道:“你真是醉了!走,我扶你回去。”此帝步子一跄,问他:“扶回哪去?”刘进又叹:“唉,醉得不清,自然回梁妹妹宫里。”此帝急煞住脚:“不,不,朕不去那里!”刘进好笑:“你不去那里能上哪里,难不成还惦记着无心苑?”
  此帝撒泼,干脆抱着亭柱不走,醉气道:“朕今夜哪也不去,就睡在这里了!”那王爷吃惊,才眨一下眼皮,便听帝王鼾声如雷,沉沉睡着了。
  他傻笑,上前一步,想要把他拖走,不料兄长和那柱子好便是盘根连在了一起似的,无论如何也分不开,微有恼意:“连睡觉也在练功,真的很让人不省事啊你!”试了几遍,仍是白费工夫,他也有些累了,就此作罢。
  于一旁找一个舒适的地方靠坐,双手抱胸,靠好位置,闭上双眼,嘴里还不停蹉叹:“舍命陪君子吧,谁让你是我的好兄弟呢!”
  公子感动,眼角有清液淌下,缓缓睁眼,斜勾勾凝视着他,心酸无比:“进弟,今生和你做兄弟,哥哥不但不能给你享福,反而处处欺负你,累你受罪。若有下辈子,我宁愿反过来,你做兄,我为弟,偿还今世欠你的所有一切……”
  忽然刘进鼻间响一声,顿把个帝王吓了大跳,他急忙闭眼。隔了半响,听呼吸均匀,这才敢再睁开眼睛,可是那弟已安然入睡,梦里甚香。此帝苦苦一笑,亭外飞雪如絮,寒风加重,萦绕袭卷,眼见贤弟衣衫单薄,于心不忍,当即脱却外袍,轻步走过去,披在王爷身上。
  他回头呼出一口热气,挫了挫手心,眼望苍穹,若有所思。公子此刻酒意全消,浑无一丝醉态,指天暗下为誓:“朕不管你是谁,只要敢伤害雪儿一根汗毛,朕一定跟你拼命,等着!朕迟早有天会揪住你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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