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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可是现在,廉家出了这等子的糟心事,廉苪兰如今得了癔症,一时蒙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清明,加上她名节受损,正经的好人家谁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而且现在廉家只赖上了王府,想着让女儿进王府的大门,周全了名声。
  既然嫡生的淮阳王不肯要廉苪兰,那么这个庶出的老五若是肯替九弟承担了责任,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太妃没想两全其美的法子就这么自动上门了,登时惊喜不已地看着眠棠。
  可是眠棠倒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位身有残疾的五爷。
  虽则他是庶子,可是顶着淮阳王府的名头,娶个清贫人家的秀丽女子,也并非难事。
  难道他深居王府,不知廉苪兰现在的情形吗?
  崔行迪似乎看出了眠棠的困惑,轻声道:“廉小姐秀外慧中,为人谦和,让人忍不住仰慕之心。只是我身有残疾,加之她先前与九弟有婚约,我自不敢痴心妄想,就此想孤了残生。只是眼下,她的名节受损,身子骨也不硬朗,我别无所长,却愿真心待她,还请太妃成全。”
  这话说得,就耐人寻味了,听那意思,崔五爷竟然暗恋九弟的未婚妻甚久,只是一直自卑,不敢表露。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伊人落难,便壮着胆子逼迫母亲来跟嫡母提亲。
  楚太妃觉得此番甚好!瘸子与疯子倒也算是良配。廉家人不是直嚷嚷要崔家王府给她女儿一口饭吃吗?那她家便舍了,看廉家还拿什么来闹。
  如此一来,秦氏跟老五倒成了王府的及时透雨一场,惹得楚太妃看老实巴交的秦氏,都比往常顺眼了许多。
  一时间。楚太妃和颜悦色地鼓励了老五一番,只说他这一片痴心,感天动地,待得老九回府,让他与廉家张罗定夺。
  崔行舟哪有功夫管廉家的鸡毛蒜皮事?眠棠没过门,更不好插手。最后淮阳王找了个族里的长辈去廉家说亲去了。
  眠棠早在那长辈提亲前,便提醒门房将门户看紧了。王府新上的大门,可不能再让人砸坏了。
  果不其然,廉家下午就直杀过来,廉含山连同儿子全都脸色不佳,直说要与淮阳王当面说道说道。
  淮阳王那日正好在王府,倒是客气地让姨父和表兄进了书斋。
  结果一个时辰后,廉家父子如丧考妣地离开了王府。
  晚上时,淮阳王跟母亲和眠棠一同用饭。楚太妃迫不及待地问事情的结果。崔行舟一边给眠棠夹菜,一边淡淡道:“五哥难得开口,我这当弟弟自然是要替他一偿心愿。可若廉家不肯领情,我也不能迫着牛头低下饮水,其中的厉害干系,我已经跟他们陈明了,就看他家自己的取舍了。”
  眠棠在一倒是听懂了,这所谓的厉害干系就是,若是廉家同意,廉苪兰就入门做了庶出兄长的嫂子,也还勉强算是一家人。
  可若是廉家觉得崔家低看了他们,那么所剩无几的亲戚情分也就到头了,以后廉家也休想再背靠着崔家好乘凉,就此断绝来往,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依着崔行舟的心思,倒是希望廉家选择第二个的。
  吃完饭后,崔行舟带着眠棠去后花园新修的湖塘便月下赏莲,宫灯高挂,湖四周紫色的花丛里萤火点点。
  崔行舟新得了两个指甲盖大的空心琉璃球,便弯腰揽着长袖,用纱网捉了萤火虫装入球里,挂上金钩,给眠棠做耳珰。
  那一对儿,在莹白的耳垂边忽闪忽闪的,倒也别致。眠棠接过侍女幻雪递过来的铜镜照了照,噗嗤一笑道:“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也来给我戴!”
  第97章
  听了眠棠的“控诉”,崔行舟用一双俊目撩她:“最近总是甜食不离口,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眠棠闻言,倒是生出了一丝忧虑,低头看着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道:“最近不知怎么的,就是爱吃,连衣服的腰身都略略紧了些,看来我不能荒废功课,要将拳脚功夫捡拾起来了……明早跟你练拳可好?”
  这话其实眠棠前些阵子也提过,崔行舟自然同意。可待早晨,淮桑县主却迟迟起不得床,就连王爷亲自去挖都不成。
  所以现在眠棠再次发下誓言,淮阳王也权且听听算了。
  二人在月下小亭里相依偎着说话,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崔行舟突然开口道:“京城来了上差,传了圣上的意思,希望我入朝为兵马司太尉。”
  眠棠听得一愣,迟疑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崔行舟没说话,只是将一根玉筷担在了茶盏上,又在筷子的两边各放了一块糕饼。然后指了指两块糕饼道:“这两块便可看成我和绥王。万岁这是在使用御臣制衡之道。”
  眠棠听明白了,现在绥王进京已成定局,待他入京,一定会受到太皇太后一系的支持。到时候,刘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皇帝就尴尬难做了。
  所以刘淯是指望着用淮阳王来压制绥王啊!
  眠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问:“王爷你的意思呢?”
  崔行舟沉默了一会道:“若是没有眞州之乱这一遭,我大约懒得去淌京城的浑水,在眞州做个逍遥王爷岂不快活?可是现在……这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
  眠棠明白他的意思。绥王对淮阳王居心叵测,一旦他在京城成事,反手对付淮阳王就易如反掌,随口一个欺君谋逆之罪,就可以让千古名臣背负万古骂名。
  崔行舟前往京城,乃是要与绥王较量,绝对不能让他成事之意。然而那位圣上刘淯,虽然要利用淮阳王,却并不见得信任淮阳王。就算斗倒了绥王,可万岁会不会卸磨杀驴?
  眠棠突然觉得,战场上的一切厮杀跟朝廷中暗流涌动的勾心斗角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毕竟战场上都是明刀明枪,只要战术得宜,一切都可运筹帷幄。可是朝堂纷争,该是怎么防备暗箭?京城的富庶繁华之地,也是食人骨肉的无底深渊……
  崔行舟似乎看出了眠棠的忧虑,这个聪慧的姑娘看事情比一般的男子的都通达,自然能清楚此去京城的凶险。
  “我已经跟上差言明,若想要我去京城,那便要将我的家眷尽留在眞州,眞州的编制不变,到时候有重兵把守,一旦京城生变,你们也好有应对的时间。”
  崔行舟打心底不想跟眠棠分开,可是却不愿眠棠与母亲跟他以身涉险。
  眠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去京城花天酒地,我自然不会跟去妨碍了你的美事。可是你此去乃是要行走于刀剑丛林间,我安能偏居眞州,不管顾着你?太妃留在眞州,可我要跟你同去!”
  崔行舟的心里一热,但脸儿却紧绷着道:“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你休要胡闹!”
  可惜眠棠并非楚太妃,压根不怕崔行舟冷脸,只从容道:“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若不带,那我们就别成亲,到时候,我乃自由之身,谁也管顾不着!你若是被万岁为难了,我便入宫做妃子,给圣上吹吹枕头风,将你救下可好?”
  这话可真捅了崔行舟的肺门子了,他慢慢伸出长指捏住了柳眠棠的下巴:“你再给我说一遍!”
  眠棠睁着妩媚大眼,干脆倒入他的怀中,贴着他的耳朵,娇娇弱弱地道:“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有种,你不带我,我做一遍给你看……”
  崔行舟知道,这小娘皮可是敢说就敢做的。要是搁在北大街,就冲她说的那些气人话,哪户男人能忍,且得给她一顿好打。
  可这滑得跟泥鳅似的小娘皮又打不得,不然她还得跑。崔行舟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宠坏她了,让她越来越没个形状,当下决定好好地教训她一段,于是两臂一用力,便将她抱起来,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偏偏眠棠还小声喊:“干嘛啊,我的院子在那边,我才不去你的屋子!”
  崔行舟也学了她方才的欠揍样子,贴着她的耳朵道:“晚了,爷今晚要用刑!”
  不过这一晚上的大刑伺候,到底是没能进行下去。
  胡闹到一半的时候,眠棠突然觉得肚子疼。
  崔行舟看她不香是假装,脸儿都疼白了,连忙去叫郎中。
  郎中夹着药箱子急匆匆地赶来,这一诊脉,竟然切出了喜脉。只是胎相略不安稳,须得静卧保胎。
  崔行舟听闻了眠棠有孕的事情,如遭雷击,脑子一点点地回想自己刚才的动作,真是越想越心惊,恨不得跟自己两巴掌。
  最后他包裹住了眠棠的手死死握住,就算后来眠棠喝了安胎药,也安稳下来睡着了,都不撒手。
  当太妃知悉了眠棠怀孕后,总算找寻回了做母亲的尊严,将儿子崔行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而眠棠因为身子不适,总算是躲过了太妃骂,但太妃看未来儿媳的样子也是恨其不争,长吁短叹:“挺伶俐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我说你这几日怎么这么能吃,还心想要不要找郎中给你看看,没想到竟是真的……你也凭着他胡闹!若是这一胎真伤了根本,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眠棠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婚前便怀了身孕,一时也百味杂陈,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做了避孕的措施。
  她是陆文的身份一直没有告知崔行舟,二人的婚姻之路能行进到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儿,若是以后两人一拍两散……孩儿该怎么办?
  想到这,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羸弱的小生命。
  眠棠决定,自己身份的事情,现在不能说破,现在的她身子骨不好,恐怕是承不住王爷的滔天怒火,她倒是不怕,可是肚里的孩儿可承不住闪失。
  好在王爷是男子,将来嫌弃她的话,停妻再娶也不怕耽误青春。而他若真不容她时,她也要将自己的孩儿带走!
  太妃原指望着这未来的儿媳羞愧难当,向她忏悔自己的品行不端,就此落人话柄,她再大度地宽慰着眠棠,也算抖了做婆婆的威风,扳回些长辈颜面。
  可是没想到眠棠还是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时不时还发发呆。
  太妃等了又等,略没了趣儿,便提醒着她:“你这是未婚先孕,若是传扬出去,不光是你脸上无光,就是你腹内的孩儿也要受了你的连累……”
  坐在一旁的崔行舟不爱听了,冷着脸道:“她怀的是我的孩儿,怎么就脸上无光?她肚子里的若是男孩,便是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承袭王位,受什么连累?”
  太妃被儿子堵得不行,只气得冲他瞪眼睛:“人言可畏!你娶的是正妻,又不是纳妾!让未婚妻未婚先孕,我就没看哪位王爷干出你这等出格的事情来!”
  眠棠这时从枕头底下取了小算盘,又开始扒拉了起来,看得王妃都傻了眼:“你……这又是算什么呢?”
  眠棠扒拉了一圈道:“郎中说我是一个多月的身孕,若是过两天就成亲,待孩儿出世时,应该也能糊弄过去……太妃不必太担忧,这些个都是小事……就是提前婚期的话,可能要费些银子,我算算从简些能不能将账目平了……”
  崔行舟接口道:“最近府里新入了银子,你不用想着节省,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情,弄得那么寒酸才真是丢了王府的脸呢!”说着,他也起身来到书桌旁翻检上面的黄历,“后天的日子不错,实在不行,就提到后天得了……”
  眠棠伸脖子看着窗外的天道:“这两日阴天,若是下雨,之前准备的嫁衣太薄,有些穿不得,恐怕要换成厚的……不如再延后几天,那嫁衣是京城里的绣娘亲手缝的,花纹式样特别好看,我想穿那件。”
  现在眠棠想要天上星星,崔行舟都能命人造梯子去摘。听到眠棠怕下雨穿不了漂亮的衫,立刻又往后翻了翻道:“要不然十日后呢?一般眞州到了这个时节,都是清爽的天气……”
  太妃气得听不下去了,起身便回去了。反正她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都是主意大过天的,轮不着她这个老太婆子跟着操心。
  她得回去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且得活得长命百岁些。
  接下来的即日历,王府的管事和下人们全都忙翻了天。
  成礼的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了。这等子家丑,且得遮掩着,总不能让人察觉,王府的嫡子乃是未婚子的出身吧!于是所有发出的喜帖全做废,婚期愣是往前提了一个多月。
  就在这时,廉家也过来递话了,对于五爷的提亲,他们同意了。
  第98章
  当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廉家上下来说也是异常艰难的。
  廉苪兰在王府五爷上门提亲后,渐渐恢复了清明,抵死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廉楚氏与自家老爷慎重商量后,觉得女儿也只能这么办了,世间千万好姻缘轮也轮不到她了。
  因为先前的种种,廉家跟崔家闹得甚僵,细细想来得不偿失,莫不如就应了这门亲事。
  可若女儿不同意,那么也只能回绝了,回头再把廉苪兰送到佛庵里去。
  不管婚事能不能成,癔病总是要治,只是新寻的那位大夫不入府,只坐堂。所以每当下午诊病的人较少时,廉楚氏便会带着廉苪兰来针灸。
  后来那久久不曾出门的崔五爷竟然借着诊病的功夫,也去了廉苪兰最近常去的那家医馆针灸。
  那位五爷斯斯文文,只对廉姨妈说要跟小姐说上几句。
  于是廉姨妈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思,便允了他跟女儿在庭院的竹林旁说上几句,她和丫鬟隔着不远地看着。
  后来也不知道五爷说了什么,廉苪兰回去后茶饭不食,过了足足一天后,居然点头应下了这场婚事。
  于是就这么的,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了,也算让廉家的丑闻告一段落,莫要累及了家中子弟。
  只是这日子须得靠后,等着淮阳王接亲之后才能定日子。
  一时间,楚太妃的心病解除,复又恢复了呼朋引伴,设茶宴,品香会的蓬勃朝气,并时时带着秦氏会客,尽显淮阳王府主母与姨娘的一团和气。
  眠棠在床上躺了五日之后,胎相渐稳,后背似生了痒一般,怎么都躺不住,便想起来偷偷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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