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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五公主这时笑说,“那监督升平署排戏的闲差就交由我吧。嫁人之前我还想自在两天呢。”
  五公主的额娘惠妃郭佳氏忙出声制止道,“你个糊涂孩子,姑娘家的怎能掺和这样的事情?真是没个规矩了,快跟老祖宗道歉。”
  太后落下帕子含笑,“不妨碍,这有什么的,让文瑜也为她阿玛尽份孝心吧。”说着看向郁兮,“郁兮同你姐姐一起去吧,姐妹俩做个玩伴。”
  五公主大方又亲热的牵起了她的手,“你愿不愿意?”
  初次见面时,郁兮就对这位公主印象很好,能看的出她笑容里的真诚,并不仅仅是在客套,见郁兮也笑着点头,五公主道,“那这就算是约定了,等随后商量日子,我们一起赏戏去。”
  礼亲王的额娘珍妃乌雅氏笑道:“那我先点一出《长生殿》,公主帮我记下了。”
  五公主笑着说好,“各位娘娘想听哪出戏,尽早跟我说,回头我拟个戏单,让他们仔细照着排练。”
  提到戏曲,后宫女眷们的兴致极高,你一言我一语拉着五公主热聊,“昆曲”,“二黄”,“西皮”等一众词语从她们口中道出,对郁兮来说都是陌生的概念,她对戏曲的了解仅限于不久前恭亲王在磐石一曲《蕉帕记》的惊艳亮相,还有他所说关于唐明皇和杨贵妃爱情绝唱的《长生殿》。
  未曾想到她这样快便有机会见识到戏曲中这对帝妃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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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二分两章发方便一些。
  第28章 望崇
  太后望着眼前安稳和睦的一幕, 倍感欣慰, 宫里的气氛因为皇帝的病压抑多日, 也是时候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恰当的时机,宣泄一下内心积压已久的悲痛和绝望了。
  用过午膳, 要事商定完毕, 遵照太后午憩的习惯,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退却的人潮中, 太后叫住了郁兮,吩咐殿里伺候的宫女缘缘道:“有样东西哀家忘了给格格了, 你去东暖阁取来。”
  缘缘领命出了隔间,怡亲王正要出正堂的门,看见她又回身转到了殿里, “缘缘,老祖宗藏什么宝贝了?还专门避开我们大家做赏?”
  缘缘蹲身指指他的荷包笑道, “太后娘娘跟前人人都有的份,果真有什么宝贝,也当藏着先赏给七爷才是。七爷慢走, 老祖宗那边正等着呢,奴才就不跟您耽搁了。”
  对话隔着一道帘子传到了门外, 嫔妃们听了互相传递眼色,既然与赏赐的贵重无关,那么留人便是太后故意而为之,为了什么?想来是为了皇帝。各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踏进暖轿那方囚笼里往各自的寝宫而去。
  怡亲王出了殿,恭亲王立在阶前等他,“你同我去养心殿,内务府方面的事情,我有话要对你说。”
  恭亲王不苟言笑,气度威严,怡亲王周身笼罩的和融暖意与之碰触,也被染出了锋芒。相随前往养心殿,两人一东一西在西次间安坐下来,不约而同望向了北墙上“勤政亲贤”的匾额,这里是皇帝与军机大臣们商谈军政机密要事之地,还特此在室外抱厦的柱子之间安装了隔板,故而十分隐蔽。
  太监们奉上茶就被恭亲王屏蔽到殿外伺候,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怡亲王神态也很庄重,“内务府当差的要领,还请皇兄点拨。”
  恭亲王双手两叉,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轻慢的点,“其实并不难为,掌管内务府只要分得清主次处理起来就省心省力,七司三院,眼皮子底下的衙门只要流水进出上不出现较大的出入,账目核对奏销清楚并非难事。目前内务府各司任用的总办郎中,总体来说还算可靠,只要监管合理,确保不出纰漏即可。各司琐碎的事情由他们各自负责,定期同你详核具奏,而你,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广储司下的三织造处。”
  “三织造处?”怡亲王望了眼窗外,回过眼谨慎的问,“其实臣弟一直想向皇兄打听,朝中多有传闻,说三织造处是阿玛派驻南方的眼线,不知事实真假?”
  “不错,”恭亲王颔首,“三织造处的官员都是阿玛亲信之人,朝廷派出的耳目,调查南方各省的密报。”
  怡亲王闻言噤了声,端茶抿了口平定了心中的动荡,三织造处指的是内务府在江宁,苏州,杭州所设置的三大织染局,掌织办宫廷所需及官用之绸缎、绢帛、布匹等物。不想这样的衙门竟是朝廷派遣的特务机构。
  “怎么?”恭亲王抬颌,淡声一笑,“怕了?现在撂开手还来得及。”
  “别,”怡亲王笑道,“皇兄肯把机要衙门交由臣弟主理,我怎好辜负皇兄的信任,便是硬着头皮也得接下来。只是不曾料到阿玛背后竟设下这样的大局。”
  恭亲王拆开手,也端茶来品,“勿怪阿玛多心,京城的食粮主要来自南方的漕运,每年各省额定的漕粮,江南一百七十九万四千石,浙江六十三万石,江西二十七万石,湖广二十五万石,山东三十七万五千余石,河南三十八万石。合计约三百七十万石。近两年来削藩,不仅要确信这批漕粮安然无恙的运回通州收仓,还要确保这几省没有同南面三藩暗中勾结倒卖粮草。行军打仗,靠得是武器兵粮,吃的用的由己方垄断,可谓事半功倍。这三大织造处除了供给宫中绸绢布匹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替朝廷监管南面各省的动静。”
  “所以削藩的过程才会如此轻易,”怡亲王品味着杯中的茶水沉吟道,“跟阿玛还有皇兄相比,我当真是管窥蠡测的局外人了。”
  恭亲王吹散杯口的茶汽,“现下阿玛病重,余我一人独木难支,也只好打扰你的清闲,拉你入伙了。”
  “皇兄言过了,”怡亲王朗然的笑,“臣弟定庶竭驽钝,禀孝悌忠信之法,尽心辅佐皇兄。”
  “言过了,”恭亲王轻嗤,听得出是调侃而非讽刺之意,“谈不上辅佐,都是为天下人卖命,你我和忠协力,各司其职,尽心管好自己手头的事情,便是对天下子民负责。内务府的事情具体的我就告诉你这些,其中的细节还需你当差后自行摸索,陌生的领域,外人说得再多也无用,亲自接触后才能有所体会,不必操之过急,瞎子打拳慢慢来,手法早晚也能练熟。”
  “多谢皇兄为臣弟指点迷津。”怡亲王在脑海中过滤着内务府的下属衙门,面上逐渐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见他如此,恭亲王问,“怎么?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怡亲王口中的气流冲荡,微微嘶了声道,“我记得内务府都虞司在吉林松花江乌拉设了一个衙门,名为“打牲乌拉处”,负责掌管京城在辽东采东珠,松子,蜂蜜,捕鱼,以及屯庄之事……”说着锋利的目光划向恭亲王,“皇兄,难道说这处地方也是朝廷布控的眼线?敬和格格入宫,应当是拜“打牲乌拉处”所赐吧?”
  听到这样的质疑,恭亲王觉得自己没有用错人,怡亲王虽然喜玩贪乐,却不是饭馕衣架,少年读书时课业上精进,并未荒于嬉。属于天生脑子聪明,无需勤奋助力的一类人。
  这个由表及里的推测,直击要害点明了真相。恭亲王拢上茶盖,承认说是,“宫里有淳懿贵妃生前的画像,她的亲属只剩辽东的姊妹一脉,阿玛病倒后日夜思念,于是派人送了画像过去,敬和格格同贵妃相像,正是“打牲乌拉处”打探出来的消息。之所以削藩之时,给了辽东王府极大的恩惠,也是因为“打牲乌拉处”回禀的密报上说,辽东王“行事正常”,“并无逆举”,既然是忠臣,自然不能同叛臣一样的方法对待。眼下辽东的地界收了回来,这个衙门在情报方面应当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怡亲王听他这番叙述,为辽东王府感到后怕,但凡辽东王流露出微毫的逆反之意,恐怕今天就跟南面三藩的下场如出一辙了。
  他看向对面那人,自惭形秽,那些漕粮上的数字有零有整,听着绕嘴,听得头大。换做自己未必能完全记得准。他在逗鸽养鸽的时候,恭亲王却在指挥人脉的调动,操纵人心的去留,足不出户便知天下异象,兵马未动前未雨绸缪,出山征伐后大浪淘沙,为这座王朝荡涤污垢。
  他甚至怀疑他凝视杯盏时,体察到的不是茶色水温,而是江山万里。
  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称帝。
  怡亲王道:“这样说,臣弟就想明白了。”
  提到了敬和格格,两人均陷入了沉默,袅袅升腾的茶雾掩面,恭亲王咳了声,试探着问,“今儿上午瞧见你跟她在一起玩得挺好。”
  怡亲王目视窗外,回忆着笑说,“这样漂亮可爱,合人眼缘的姑娘,大概跟谁都能相处的愉快。”
  他看着他被光照亮的侧影,自愧不如,在情感上,他不如他外放,比如说在太后跟前撒娇,怡亲王是强项,他甚至一次都未有过。
  “漂亮”,“可爱”,用这样浓烈热情的字眼来形容她,即使心里无比认同,他也做不到像怡亲王一样,口头上直白的表达出来,或许他应该尝试着改善。
  正斟酌着,怡亲王调回视线反问,“六哥觉得她怎么样?早知道我就同你一起北上去辽东了,还能早些认识她。全天下也许只有她一人情愿跟我聊鸽子了。”
  她同那些宅门里圈养的那些姑娘不一样,她能坐在胡同里吃白薯,也会潜伏在山林里猎飞龙,当然也愿意陪人聊鸽子。
  恭亲王垂眼默默一笑,“天真烂漫,与众不同吧。”
  抬眼,两人目光对视,口中美好的词藻在各自眼前描绘出了人象,他们有些恍神,共同举杯抿茶掩饰,自己内心微妙的情感一时还难以猜透,所以尚且顾不得揣摩对方的心理。
  过了半晌,恭亲王将脑海中她的影子驱赶,回过神岔开了话题,又同怡亲王聊起了内务府的差事,“年初春后,内务府并无过多的大事要忙,不过今年内务府要组织选秀,届时让会计司提前做好准备,人员的进出务必仔细把控。”
  内务府选秀,跟之前他同太后研讨的户部选秀并不是一回事。户部选秀,是从官家之女中为宗室的王公贵族挑选婚配。内务府选秀,指的是每三年选内府上三旗十三岁至十七岁之女子为宫女。
  怡亲王醒神道,“皇兄放心,臣弟一定把此事办理周全。”
  缘缘从东暖阁回来时,手里捧了一只黑漆描金的大盘,太后从里面取下一只岁岁平安红缎荷包送给郁兮,“大年轻初一见面,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好孩子,收下吧。打开看看。”
  郁兮拉开荷包的抽绳,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元宝,银钱还有小玉雕,她收起来别在腰间,蹲身敬礼,“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笑着拉她坐下,抚着她的手背道,“现在没别人了,有些心里话哀家想要同你聊聊,接你入京的原因,想必承周已经同你讲过了,当初可吓着了吧?”说着叹了口气,“你的姨母,唉,那孩子,哀家从未见过那样性情纯正又热闹的姑娘,头胎诞下的二阿哥得了天花没能养过来,她的心里一直有牵挂,精神上郁郁寡欢,谁劝都劝不好她的心病。心病还需心病医,只可惜后来也一直未能怀上孩珠子,其他嫔妃接连诞下阿哥格格,想来对她是不小的打击,时间长了跟皇帝之间也有了隔阂。花一样的人啊,就那样枯萎了。后宫之中皇帝本就是最偏爱她的,心里总放不下,病倒后好几次在睡梦中念及你姨母的名字。”
  “好孩子,”太后握紧了她的手,“哀家多得不求,皇帝生前若还能醒得过来,你便是让他瞧上一眼,了了他一个念想,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就好。哀家代整个宗室先谢谢你了。”
  太后留下她的那一刻起,郁兮便预料到了这场对话的走向,她没有忘记自己入宫的使命。太后的叙述客观真诚,言语之间并没有过度渲染懿淳贵妃跟皇帝之间过往的恩爱,在她听来更像是一个帝王宠妃对红尘俗世失望后花谢凋零的过程。
  足够无情,令人惋惜,也使得郁兮心中的条理愈发清晰,往事唏嘘,终究是属于他们的故事。而她,目下需要专注于自身,专注于辽东王府的前程。
  “奴才明白,”郁兮起身行跪拜礼,“奴才定竭一方之任,上答天恩。”
  太后望着她额前那半边温静的眉眼,心中感慨万千,记忆中有一人沃土中绽放时艳丽娇纵,盛极一时,狂风骤雨来临之后,其它花苞盛放,暗香而来,她心里有了落差,最终未能经受住摧残。
  同样的花香,面前的姑娘不似旧人一样肆意的展露,她在高寒的水土里生长,风雪为伴,日后枝叶壮硕,想必可堪污泥浊水的侵袭。
  这样想着,太后免了她的礼,亲热把她拉到面前来,慈祥笑问:“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哀家再不拿这件事烦你了。好孩子,哀家问你,府上可给你许配驸马了?”
  郁兮不明太后怎的倏然间问及她的婚嫁,未经多想便道:“回太后娘娘,还没有。”
  瞧着那双翦水秋瞳,太后脸色愈发的和蔼,“这一路上从辽东到京城,六爷待你还好吧,承周这孩子面冷,说话也不讲客气,不过心眼是好的,没有冒犯到你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郁兮记得上午太后也是这样帮怡亲王说好话的,太后话头跳跃得过快,她云里雾里的,有些承接不暇,回忆起他们一同夜下饮酒,观星望月的经历,凭借自己最直观的感受摇头道,“回太后娘娘,六爷待奴才很客气,一路上对奴才很关照。”甚至称得上是温情浪漫,活落心底发热,还好只是耳根微微泛红,没有人察觉到。
  “是么?”太后笑着捋顺她袖头翻起的褶子,“这样便好,本就是请你做事,他这奉皇差的若是失礼,可不是栽宫里人面子么。”
  话说着窗外的日光偏转进来,照得那双玉手的肌骨玲珑剔透,太后松手慢慢放开了那一片嫩白,含着暖洋洋的热意道,“哀家也唠扰你了好一会子,一路上舟车劳顿,昨儿晚上只一觉,想来也并不解乏。”看向缘缘道,“去吧,带格格去承乾殿安置吧。”
  望着那抹身影转过落地罩隐没于帘后,太后收回目光,一叹,“是那个庙,不是那个神了……”
  钱川最懂太后的心思,听出了她语气中暗含的意思,应该是说敬和格格同懿淳贵妃一个模子,精神气却不同。上前扶她到塌间休憩,宫女们拿了毡毯往她的膝头盖了,太后手搭在绣花丛中问,“你说哀家到底该不该留这孩子在宫里呢?”
  知她指的是敬和格格,钱川笑道,“太后娘娘瞧上眼的姑娘,是她们莫大的殊荣,该不该的,还不是您说了算。只是奴才都瞧糊涂了,上午老祖宗是帮着七爷美言的,奴才还当您是要给七爷当月老呢,方才过话,像是又要给六爷牵红线,奴才愚钝,跟不上趟了。”
  太后道,“哀家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先前觉得她跟七爷合适……”说着渐渐阖眼,“后位,看的不是她母家有什么,而是母家没什么……过后慢慢瞧吧,不管瞧得上谁,哀家都觉得满意……”
  钱川把毡毯往上拉了拉:“老祖宗累了,您歇会子吧。”松下手只觉握了把汗腻,太后眼力非凡,过目一面,三两句攀谈便可识人根底,看来敬和格格是极得太后属意的,甚至于考虑将其列入皇后人选。恭亲王,怡亲王哪个不是凤子龙孙中的佼佼者,还得由得人家来挑拣,这位格格,天大的脸面。
  朦胧的睡意中,太后仍在考量敬和格格的家世背景,君臣之交,难得是一个忠字,能在叛臣蜂拥群起时竭诚尽节的藩王府,忠诚之余,是对局势判断精准的智慧,虽然辽东王府兵权散尽,但敬和格格还有这样深厚的家境底蕴傍身。
  后位之主,不可出身草芥,没有母家作为强硬的靠山,就没有服人的能力,在后宫中必定人言微轻,前朝与后宫一衣带水,后宫不稳,自会牵连前朝的局势。皇后的出身若是过于强势,不排除其一家独大,擅权专政,威胁皇权的可能。
  天下之权重望崇者,只能是皇帝。辽东王府兼备赫赫功勋,百年名望,兵权和忠心都被皇家收握,这样的身家门槛不高不矮,恰到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章,明天一章,后天发糖
  这个糖怎么说呢……到时候看吧哈哈
  第29章 烟琢
  敬事房值庐位于乾清门侍卫值房和南书房中间的位置, 从宁寿宫一路遥驰而来, 周驿禁不住作喘, 房里走出个太监瞧见他,先一怔, 后一笑, “几日不见, 骨庞儿上又长膘了?这身肉说什么得有二百斤了吧?没走几步就喘?”
  周驿抖抖拂尘站直了身, “冯英, 你是戗着碴儿活的么!逢人见面能不能说句好话?”说着抬脚让他看鞋底子,“是这鞋穿得不跟脚了, 你姥姥才胖呢!”
  冯英一笑,“还嫌别人说话难听呢?上来就骂人,有您这般嘴臭么?这鞋就算穿着舒服跟脚, 您也走不利落。”说着缓一叹,“六爷马上又该过生辰了, 咱们不服老不行啊。说吧,今儿来为什么事?”
  周驿看着他那张老脸,鼻腔里直窜气, 想想正事要紧,暂放下同他较劲的心思道, “有个活儿,六爷派我找人,干不干?”
  “什么活儿?”
  “承乾宫敬和格格殿里大总管的活儿。”
  冯英精瘦的脸上,因思索皱纹显得更深了, 嘶了声问:“你是说辽东王府格格家的跟班?”
  提到敬和格格便知是辽东王府的出身,想必昨晚就听闻了这位格格要入宫的相关风声,耳朵灵眼睛活,这也是周驿为何来找他的原因。“不错。”他道,“如何?”
  冯英做个揖:“周兄若是头一个就来找的我,这活儿我就接。”
  周驿回头往东北方向一指,“这不,刚从乐寿堂过来的。”
  “多谢。”冯英笑道:“什么时候上任。”
  “就现在,”周驿比个手,“走吧,敬事房这头我帮你料理,恭祝冯兄升官进禄了。”
  冯英走的干脆,头也不回,走到阶下才回过身,一把骨头风一刮能被刮飞了似的,却稳健屹立着,“得空请您喝茶。”
  言罢掉被过脸,扬长而去,余他在阶上哼地一笑,“有脾气!”。其实这宫里不仅仅有出众的主子,个别奴才也不是简单人物。
  冯英原本是在内务府广储司银库里当差的苏拉太监,后来因揭发银库几个管库库兵监守自盗,偷盗银库银两的行径,性命受到了威胁,恭亲王发现端倪后将其庇护起来,后来事实的真相被调查清楚,银库的库官们受库兵们受贿,也参与到了贪污国库银两的行列,上下勾结,已成公开的秘密。
  恭亲王下了令彻查此事,银库所受牵连人数之广,几乎涵盖各个官阶的官员太监,令人触目惊心,以此为戒,恭亲王上奏朝廷后,奉皇帝谕旨,全面对内务府其他衙门也进行了肃清。
  事后恭亲王考虑到银库那批贪赃枉法的小人还余朋党未被清除彻底的可能,便把冯英举荐到了宫中敬事房做事,八品首领的“侍监”衔,官职不高,所以并不显眼,在宫里有了避身之处。
  这样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之人,周驿打心底里感到敬佩,恭亲王对其有恩,也因他在初入内务府当差后为内府清除积弊,从而声名大震,备受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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