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怜悯之心
等候多时？
冲着我来的？
坏了，东海龙帝那糟老头不会反悔了吧？
楚歌神情微凛，心念转动，猜不透敖十的目的，面色平静，轻轻笑道：“难道是来为我践行？何必这么客气，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倘若是来送行的，那就不必了。”
楚歌略微提高了警惕。
李淳风几次三番救下楚歌，且李淳风是青莲圣地之圣子，东郭竹至交好友，与他同是人族，楚歌对李淳风，那是万分的信任。
但对敖十就不同了。
若非李淳风，楚歌和敖十就是远隔天涯的陌生人，便是如今，楚歌与敖十的关系也不深，只是曾并肩作战罢了，除此外，没什么交情。
仿佛是看出了楚歌的心思，敖十微微笑道：“你相信李淳风吗？”
“当然。”楚歌道。
敖十接着道：“那你就该信得过我。”
敖十之言看似没有逻辑，但楚歌一想，就明白了敖十的意思。敖十是李淳风的生死之交，楚歌倘若相信李淳风，就自然要相信李淳风的眼光。
念及此处，楚歌悬着的一颗心稍稍的松懈，他是真的惧怕东海龙帝，毕竟楚歌一次性融合了两百零六块龙骨，那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
两百零六块龙骨，或许东海龙帝不在乎，但楚歌的秘密呢？
他因何做到这一步？
东海龙帝就不想知道么？
但凡东海龙帝有半点贪婪之心，楚歌就难以离开东海！
当楚歌融合了一百块龙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节，但那时楚歌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悬着心，继续融合下去。
“直说了吧，我是来与你同行的。”敖十开门见山地道。
楚歌面容微僵，挤出笑容，指了指东侧的大地，道：“东海在那边，我们不顺路。”
“我要去的地方，是南山剑派。”敖十缓缓地道。
扑通！
好似有块石头坠下，楚歌心里一突，下意识地问道：“去那何事？”
“找一个人。”敖十美眸盯着楚歌平静的面容，咬字清晰，“你应该知道，我找的人是谁。”
“我猜到了。”楚歌微微低头，沉声道，语气里含着一股沉重，敖九，就是敖十此行的目标，那么，敖九与东海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敖十寻找敖九，又是抱着什么心思？
作为敖九的朋友，楚歌不得不多想。
“敖九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他不善的，你大可放心。”敖十仿佛将楚歌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乃东海龙子，有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说到这个份上，话已经很清楚了。
敖十是找敖九，带回东海的。
对于楚歌，敖十可谓是相当真挚，将目的说得一清二楚，唯一隐藏的，是敖九与东海的纠纷，那可能是牵扯到了东海的家事，故而敖十没有要谈论的意思。
“我无力，也没有理由阻止你带他回东海。”楚歌微微皱眉，“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非要与我同行？”
楚歌眼眸盯着敖十，眼神落在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上，但听到的答案，却是令得楚歌喷血三升。
只见敖九望着楚歌，神色涌动，美目含着浅浅的笑意，微张嘴唇，说道：“我高兴。”
你高兴？！
楚歌差点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问题，他等来的，竟是这么一个俏皮无赖的答案。
敖十咯咯一笑，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弯弯的月牙一样，使人如沐春风，那股暖意，暖到心扉，世间最冰冷的冰山，也要融化。
楚歌无语地看着敖十，摇了摇头，无奈地耸耸肩，道：“那就请吧，龙女殿下。”
敖十轻踏莲步，与楚歌并肩，渐渐地消失在东海。
楚歌本以为敖十迫切地找回敖九，会表现得很急切，但事实却与楚歌想象的截然相反，进入东域大地，敖十就放缓了速度，似是游山玩水般闲情肆意，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那双似盈盈秋水般的眼睛里，含着浓郁的好奇之色，仿佛是第一次睁眼，打量这个世界的婴儿。
敖十拉着楚歌，放弃飞行，转为步行，爬山涉水，风餐露宿，甚至是隐藏气息，隐匿于凡夫俗子之中，尝遍人间烟火，看尽世间风情，玩得不亦乐乎。
楚歌问道：“你第一次来东域么，不对，你第一次出东海吗？”
“是呀，我是第一次出东海。”敖十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一块年糕，敖十发明的独特吃法，一口一个糖葫芦，再接着咬一口年糕，那滋味......很玄妙。
身为东海龙族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敖十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长这么大，她从未踏入封神大陆。
此次之行，对敖十而言，算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她在龙族见不着的东西。
情不自禁地，楚歌微叹，若是敖九在东海，敖十身上的重担会不会轻一些？
“玩够了吧？”楚歌问道。
“唔......嗯！”敖十粉嫩的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回道，这幅面貌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位生死境的年轻高手。
“那就出城吧。”
楚歌和敖十在的这座城，名为青云，因城外的一座“青云山”而得名，两人出了城门，沿着绵延的山路徒步行走。
楚歌的意思是，咱们直接飞过去得了。
但敖十殿下不愿意啊！
非要折磨自己，徒步行走于山水间，心情欢愉至极。
楚歌轻叹，罢了，随她吧。
收拾心情，楚歌也干脆不急着赶路，与敖十一样放松紧绷的修道之心，深深地呼吸着大自然清新的空气......
有血气！
楚歌眼神微凝，看向身旁的敖十。
却见敖十道：“前方三十里之地，有灭门惨案。”
楚歌和敖十不禁心生好奇，脚掌一跺，便御空飞行，朝着血气冲霄之处而去，那个地点，正是青云山。
绝望的哭泣声传荡在青山间，伴随着凶恶的怒斥辱骂。
楚歌搭眼一瞧，便瞧见了一个中年汉子健步飞行，左右两个臂膀之下，各自夹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皆是男童。
中年汉子胸膛不断地流淌着血液，滴落在孩子的头上，再顺着他们稚嫩的面庞，缓缓地滑落。
两个孩子嚎啕大哭，泪珠似骤雨般溢出。
中年汉子的胸口已经洞穿了！
全身生机也已即将枯竭。
他本该早死了。
是什么使他坚持到现在？
意志。
中年汉子身后，有着数十道身影追杀。
“黄天顺，你跑不掉了！”
忽然，一道身影拦截住了中年汉子，却是一个颇为年轻的修士，持着一把长剑，直接抽剑劈砍而出。
唰！
剑气肆虐。
中年汉子来不及躲，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力量再战了，此刻，他连再跑几步，都成了奢望。
黄天顺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住了这一剑。
砰！
他摔落大地，双臂却死死地护住两个男孩，用自己的肉体，为他们卸去一切的坠力，使得两个男孩得以安然无恙。
但他，却到了油尽灯枯之刻。
年轻修士狂笑着走来，双目逼人，喝道：“黄天顺，交出辟邪珠！”
唰唰唰！
数十道身影降临此间，恭敬地站在年轻修士身后。
“辟邪珠？没有！”黄天顺咳出几口鲜血，染红了衣衫，“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人！”
两个男孩紧紧地依偎在黄天顺身旁，两双稚嫩的眼睛里，本该是天真欢快的，但此刻却满是惊惧和愤恨。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那你这两个儿子，可就要先你一步死了。”年轻修士狰狞笑着，持剑走来，剑光冰寒，洒出一片杀意。
黄天顺神色大变，张起双臂护住两个男孩。
那两个男孩，则身体颤抖，死亡的降临，令他们恐惧到了极致，但他们的眼睛，却充满血丝地盯着身前的年轻修士，仿佛要把他烙印在脑海中，死后化作厉鬼回来索命！
......
虚空中。
楚歌面色平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毫无波动。
不是不悲痛，只是楚歌习惯了。
最初来到云荒时，楚歌立志想成为一个英雄，但当楚歌坑杀了天剑联盟的十万修士时，他就明白，他无法做一个英雄。
世间每时每刻都有悲剧发生，甚至，楚歌自己也酿造了极多的人间悲剧。
楚歌又能怎样呢？
“人族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事情？”敖十皱着柳眉问道。
楚歌嗯了一声。
“楚歌，你的心中没有怜悯之心。”敖十直视着楚歌，“修道之人，若无怜悯之心，那与魔道有什么差别？”
怜悯之心？
魔道？
楚歌苦涩地道：“或许以前有吧，我忘记了。”
楚歌不禁想起了徐龙象，那时的楚歌若无怜悯之心，又怎会冒着被天剑宗追杀的生命危险，救了徐家。
楚歌曾经是有的。
“我要救他们。”
敖十轻声道，话语一落，敖十身影已经消失。
独留楚歌在空中，凝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幕，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喃喃道：“我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