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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赵琳芳闻言跟没听到似的,兀自将‘洁身自好’四个字记在了心里。
  “就知道表兄是个君子,我就知道……”
  小枫见她这样,不由地叹了口气。
  姑娘面上看着是个软和的,实则没人比她更犟脾气。一旦她认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枫倒没觉得赵琳芳痴心妄想,在她看来,自家姑娘这般冰清玉洁,配谁都是配得起的。她担忧的是,若周家公子真对自家姑娘产生了情谊,名声会不好听。
  啧,周家公子怎地就成亲了呢?
  这厢赵琳芳一腔少女情怀快溢出来,西风院里。周博雅将郭满抵在墙上,单手紧紧扣着她的脖子,霸道且不留余地地肆意交换着彼此的口津。郭满的衣裳滑下来,满室的啧啧水声,郭满快不能呼吸了。
  这一晚,若非顾忌郭满身子不便,周公子就真会办了她。
  捂着酸疼得仿佛失去知觉的手昏睡过去的郭满,心有戚戚。周博雅这个人,体力是非常人般的存在。很好,非常完美。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大年三十这日, 周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一片喜乐融融的新气象。
  郭满的新衣裳绣娘还在加紧赶制之中, 最快也得三日。这半年她长得非快,半年前留下的旧衣裳如今已经全部穿不下了。想着左右从腊月到明年初二都不必出门走动, 便只能暂时拿府外置办的衣物顶几日。她本人是不觉得有什么妨碍,穿什么都可以。毕竟双喜双叶不可能给她穿粗布麻衣,她就是能穿, 双喜双叶也舍不得委屈她, 这几身衣裳顶多没那么华美罢了。
  昨晚被周公子按着手闹了两轮, 早上醒来,她雪白的手腕子都青了。
  皱着眉小心地转几圈, 虎口处有些酸疼。
  仔细闻的话, 还有些淡淡的草药味儿。应该是抹过膏子,郭满想起周公子昨夜捏着她手时候的模样,难得的城墙拐厚脸皮都烫了起来。她不禁低头看自己的一双爪子,天生肉多,骨架小。被人捏起来就软绵绵的一团, 仿佛没有骨头。
  周公子对她的手一直特别喜爱, 郭满觉得,昨夜之后大概会变成另一种喜爱。
  一大早跑得不见人影,郭满也懒得问了。按照她对周公子那假纯情脾性的了解, 估计此时是害羞地避开了。郭满不由心累地叹了口气, 闹腾起来又凶又狠的人是他, 回过头害羞得不露面的人还是他, 这人怎么就如此别扭呢?
  别扭的周公子此时正端坐在外院的书房,正与周太傅对弈。
  周绍礼执白,周博雅执黑。两人面对面坐着,身前是缕缕茶香,身后是红梅傲雪。柔和的光罩在周公子的肩头,眉目如画,姿容似雪。
  周绍礼一面落子一面打量着自家长孙,总觉得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怎么?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周绍礼笑问他。
  周博雅抬了抬眼,落下一粒棋子:“祖父为何这么问?”
  “自然是有眼睛看出来。”见他一声不吭落下一子,将他布置了半天的这一盘活棋给逼上死路。周太傅发现后不由得眼一瞪,气得翘了胡子,“你这小子真是!下个棋就图个乐子,你来我往方能品出趣味,你非赶尽杀绝作甚?”
  他布置这个局可费了心思,轻易给他弄成死棋,真是不好玩!
  “下棋自然是为了输赢,”周博雅淡定地又落下一子,给一盘棋定了输赢,“若只叫祖父落子摆局,不求输赢,那还有什么意思?”
  以棋观人,周博雅能次次看穿他设得局,可见才思敏捷。
  周绍礼心里骄傲,嘴上却还要说他:“叫你来是叫你陪我消磨功夫的,大过年的,谁乐意跟你争个输赢?”周绍礼将棋子往翁里一丢,端起一旁的茶杯浅啜,“你这小子不通人情,不晓得哄我老人家高兴,重来!”
  周博雅被他骂得无奈,只好将棋盘重新收拾了陪他再下一盘。
  然而下了几盘后,周绍礼盘盘都输,下到最后他自己把棋子一丢说不下了。这孙子当真一点不贴心,叫他陪他老人家消遣几回。他不给他过过棋瘾,光知道下死手怎么把他堵得没活路走。就这还下什么下?气都气饱了!
  周绍礼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命书童赶紧把棋盘撤下去。
  一旁伺候的书童也跟着咧嘴笑。他们家太傅大人回回下棋都得被公子给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心里知道下不过人家,他还回回不长记性。平日里得了闲就命人去寻大公子来陪他下棋,次次都以黑着脸摔棋子结束。
  周绍礼听他笑就瞪了一眼,那小书童连忙捂住嘴,要笑不笑地退出去。
  周博雅也忍不住笑,祖父在外人面前威严,私下里颇有些小孩儿心性。既然不下棋了,周公子理了理衣袖,也端了手边的茶浅浅呷了一口。而后面色倏地一僵,茶水含在口中,他只觉得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如何?”周绍礼品了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江南的新茶,滋味不错吧?”
  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周公子放下茶杯,“尚可。”
  “啧啧,你小子自小不爱茶,”顶好的茶遇上不懂行的人,周绍礼摇了摇头,“这茶可是好物,我也才一筒罢了。就准你尝尝,你爹他们可没有。”
  再好的茶他也欣赏不来,嗜甜鬼周公子的舌头只认蜜茶和郭满的花茶。不过提起周大爷,他倒是想起了件事,“听说明年春闱,陛下已经定下考官人选。父亲被钦点为此次副考官之一,协助吏部尚书主持此次会试?”
  “京城里头这么快就传出风声了?”
  周博雅点了点头,早在前几日,他便已经听到了点儿动静。
  周绍礼的眉头皱了起来。
  荆州水患疫患连根拔出十几个涉案人员,如今诸多职位空出来,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此次春闱,朝廷上下十分重视,自然处处从严要求。惠明帝任命的旨意未曾下达,这些风声便已经放出来,怕是又要出事儿。
  周绍礼沉下了脸,难得的好心情顿时被打乱。
  因着惠明帝的重视,此次春闱是由周太傅与几位一品大臣亲自出题。
  如此重任,周绍礼是半点不敢马虎。为着试题能选拔出真正有利于社稷的人才,他们几位大臣夙兴夜寐地思索着考查的要点。翻遍了典籍,查阅了历练历代的科举考卷,呕心沥血研究三个月,前几日试题才初步定下大框架。
  虽说题目的细处还未曾敲定,但也大差不差,这般总叫人不安。
  沉吟了片刻,周太傅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决定暂时不管。离春闱还有一个多月,只要试题框架不泄露出去,外头风声再唬人也碍不着事儿。
  “此事我心里有数,你莫管了。”
  周公子只是提个醒,周绍礼记在心里就行。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他便起身告辞。
  今日天色刚亮他就起身了,昨日一夜折腾,周公子成功地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虽说未曾破郭满的身子,但该看的他全看了,不该摸的地儿他也孟浪地摸了。面上忍不住烧起来,周公子也不知自己何时变成了那样的急色之人。
  真是……若非满满不懂事儿,一般世家姑娘受了那样的手段,怕是要被他给羞哭。
  周公子念及此,不由地想起了前妻谢思思。
  当初谢思思入门还是个面皮很薄的小姑娘,洞房糟了一回罪,便极厌烦周公子碰她。两人在一起整整三年的婚姻,床笫之欢的次数少之又少。周公子如今还对她洞房那日说过的一句话记忆犹新,她哭着踢他,骂他下流。
  周公子无奈地扶额,满满在女儿家的矜持这点上不晓得轻重,不知是好是坏。
  且不说周公子此时纠结,郭满才将将起身,院里就来了个丫头说娴姐儿请她过去坐坐。说来对于郭满这个嫂子,周钰娴接触的实在是少。然而这几日老听方氏在她耳边叨叨郭满为了她的亲事奔走,着实费心,她便想感谢一下小嫂子。
  正巧她从宫里回来,带了好些各宫的赏赐。
  那回郭满从外头回来穿得那身衣裳娴姐儿全看见了,料子实在太次,头上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娴姐儿嘴上不说,心里却忍不住唾弃她阿兄。年岁一把,丁点儿不晓得疼媳妇,尽给小嫂子穿那等破烂的玩意儿。
  娴姐儿于是便想着,把好东西拿出来给郭满挑一些走。
  郭满还不知道娴姐儿要做什么,匆匆用了点早膳,披了件斗篷便去了娴姐儿的住处。进了门才看到,屋里不仅娴姐儿一个,二房的灵姐儿敏姐儿,乃至府上的表姑娘都在。此时都团团围坐在一起,中间摆着瓜果点心,几人正嬉笑着说话。
  她一出现,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灵姐儿敏姐儿见了她便立即站起来,甜甜地唤她嫂子。而坐在最中央的表姑娘赵琳芳则慢了她们一步,扶着丫鬟的手柔柔地站起身,轻声轻语地也唤了声表嫂。
  郭满不由打量她几眼,见这姑娘十分单薄,不知是生得瘦弱还是穿得太少,总是一看便是那种柔弱堪怜的姑娘家,叫人不太敢与她大声。
  ……娴姐儿这是在开茶话会?
  屋里烧了地龙,进来便一股子暖气扑到脸上。郭满干脆解了身上的斗篷,递给身后的双叶,笑眯眯地与她们点头问好。斗篷脱了,她里头的衣裳就显了出来。上身是绯红色的半身袄子,下身则配了件色泽深些的厚裙。
  花样有些老,料子也着实次了些,叫这些个整日与珠钗胭脂为伴的姑娘家一眼就看出了好赖。灵姐儿敏姐儿姐妹俩愣了下,当没看见,笑着起身拉她过去坐。
  赵琳芳自然也看见了,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这表嫂也并非如传言中那么得表兄欢心。若是真捧在手心里,又怎会忍心叫她穿这种破烂?赵琳芳跟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般,心里喜得怦怦跳,此时看着郭满,笑容都真诚了。
  娴姐儿这时拿着一个细长的盒子从内屋出来,顺手就递到郭满手里。郭满一愣,就见小姑子没看她,扭头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我库房,把东西都搬来。”
  郭满捏着这盒子,“给我的?”
  “嫂子拿去戴着玩儿,”周钰娴还是那副鼻孔瞧人的模样,“妹妹我从宫里带了些东西回来,一会儿姐妹几个瞧见喜欢的,只管拿走。”
  而后转身懒懒地坐下,下巴一抬:“嫂子先挑。”
  第90章 第九十章
  周钰娴的东西, 无一不是精品。
  眼看着她眼眨不眨地就把东西摆出来给她们挑,别说郭满诧异, 一旁赵琳芳看着,羡慕得心都疼了。这得手里捏着多少好东西,才能做到这般毫不在乎。她一面眼睛在那些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上流连, 一面瞥郭满。
  周家长房嫡出的大姑娘自然是有底气的, 这桌上的每一件对于平常人家摸都摸不到的好东西, 但她却是自幼见惯的。就连包着首饰盒子的布料, 她用的也是上等天蚕丝。赵琳芳识货,每一样的价值她心里有杆秤。此时拿眼角瞥着郭满,心里又怕又鄙夷。
  鄙夷郭满这人小家子气, 寒酸,怕则怕她没见过好东西,张口就是狮子大开口, 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拿空。
  郭满可没赵琳芳以为的那么小家子气,她只是在诧异周钰娴这突然慷慨的举动。
  然而一想又觉得正常, 从宫里回来, 自然带回了赏赐。像周家这样的人家,姑娘自小拿金玉堆砌着养。金银俗物素来不看重,估计周钰娴是得了这些东西跟得了味儿不错的点心一个样,拿出来与家里姐妹分一分。
  毕竟在娴姐儿的眼里,这些怕都是些小事儿。
  转头看了周家这几个姑娘, 郭满就没看到谁眼里有贪的意思。周钰娴态度随意, 周钰敏周钰灵两姐妹看了也只是觉得簪子花样好看, 别的意思真没有。
  郭满心道既然是周钰娴的好意,她便挑两样。
  于是走过去瞧了一瞧,不外乎金银首饰、玉石环佩、衣裳布匹,全是女儿家心爱之物。郭满瞧了半天,实在不晓得挑什么,干脆选了根雕了小狐狸的羊脂玉簪子和一盒膏子。拿完她便准备找个位子坐下,看得娴姐儿都说不出话。
  “嫂子,只这两样就够了?”周钰娴看她爪子捏的那膏子和簪子,皱着眉指了其中几匹色泽鲜亮的布匹,一条大东珠项链,一对宝石耳坠子,以及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这个这个这个,都拿上。”
  郭满眨了眨眼,不晓得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讲真,金银首饰这类的东西,她还真不缺。在荆州的时候,周公子为了装个为她一掷千金的纨绔形象,不知道包了多少银楼玉器楼。首饰装满了几大盒,各色各样精巧的都有。衣裳料子她也不缺,后宫妃子穿得贡品大多产自江南。周公子见她长得快,也给她弄了好些好料子回来,此时全堆在她的库房里落灰。
  之所以穿得随意,是路上太匆忙没工夫裁衣裳,以及嫌首饰累赘懒得戴而已。
  郭满低头看自己这一身,是当初路过豫州,天气突然转凉,双喜去绣庄买回来的成衣。除了胸口这块儿双叶连夜改了些,其余就都是成衣的原模样。
  ……该不会娴姐儿觉得她寒酸,特意弄的这茶话会?
  郭满:“……”
  周钰娴指的那几个,正好有大半赵琳芳看中了。
  袖笼里手蜷了又蜷,赵琳芳抬头看向郭满,就看她是个什么意思。然而就见郭满一脸不知说什么好,在跑神。周钰娴是个果决干脆的性子。她手指了,身后的丫头就立即上前一一替郭满捡出来。赵琳芳眼睁睁看着东西少,袖子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起来。
  “嫂子你手上那膏子不错,”娴姐儿昂着下巴,给了人东西还一幅傲得不得了的模样,“冬日里擦脸擦手,极润。”
  郭满就是随手挑的,她拿这个,纯粹觉得味儿好闻。
  “这个?”
  周钰娴点头,“这是淑妃娘娘亲自调的,她自个儿用得好,应当不错。”
  郭满不知道淑妃是何人,但周钰娴都夸一句好,那必定是真好用。莫名其妙被小姑子可怜了一通,郭满挑完,自然轮到其他人。周钰灵周钰敏两姐妹不好落下赵琳芳,便拉着她一起围到桌子边,拿起一根水头不错的珠链在手腕子上比划。
  虽说剩下的东西也是好物,可赵琳芳看中的那几样全在郭满手里。她面上淡淡的,挑了两根簪子,一个翡翠的,一个白玉的。料子也选了两匹,都是选素淡的颜色,耳坠子选了两对,一对东珠耳坠,一对翡翠耳坠。
  挑完了,就回到位子上安静地坐下,倒是周钰灵周钰敏两姐妹还在叽叽喳喳说话。
  两人就觉得样式好看,挑了老半天,一人就拿了一根簪子。周钰敏小姑娘拿的是一个雕着猫咬尾巴的,周钰灵则拿的是一个雕了栩栩如生的莲花的。其余的就都叫丫鬟撤下去。赵琳芳饮茶的手一顿,杯盏后面小脸儿渐渐青了。
  都拿的少,就她拿得多,岂不是显得她眼皮子浅?
  周家几个姑娘还真没这个意思,也没有故意叫赵琳芳出丑的意思。拿多拿少,既然大姐都摊出来给她们拿,自然不会吝啬这点东西。然而她们这么想,赵琳芳却不这么以为。心里觉得周家姑娘在笑话她,眼睑下眸光都暗了许多。
  不得不说赵琳芳会装,心里再如何不忿,面上也是清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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