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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蔺羡发挥大人大量的精神,不计较先前被她打的事情,轻踱了几步,坚定的坐在蔺霜身侧。蔺霜嫌弃的向一旁挪了个座位,蔺羡紧接着跟上,又挪又跟,原本打算就坐的凌茴傻了眼,这可坐哪儿?!
  凌茴瞅了瞅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姑姑与王爷,又瞅了瞅父亲大人,摸摸饿扁了的小肥肚子,扔下句:“我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在门口处还碰到了太爷爷、爷爷和季家爹爹。
  然而练武场里临近下学,掀起了一阵风浪。
  清晨,因为凌八媳妇在蔺霜门前撒泼大闹,被凌老太爷亲自下令禁足半年。往常受三房欺负的族人,此刻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三房一脉,趁钱是趁钱,可有什么用,得不到老太爷的欢心,一切都是渣渣,连外来的蔺霜都比他们硬气。
  母亲(婶母)被老祖宗狠狠地责罚,幼弟又重伤在身,加之世上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有那大胆的学童明目张胆的嘲讽三房的子孙。往常飞扬跋扈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些气,当场便发作了起来。
  哪知那几个生事儿的孩子,平日里一盘散沙,今日倒懂得抱成一团了,三房的孩子中凌二、凌七、凌八家的子孙加一起才五个,对方抱团的有七个,左右双方谁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由觉得柿子应该先挑软的捏,便不约而同找上了蔺镜的麻烦。
  蔺镜虽然练了些拳脚剑法,到底底子嫩了些,一人何以打得过这么些人?!
  两个武师傅见小主子要吃亏,便连忙跑过来劝架,人算不如天算,一旁练木仓的凌檀与徐茂加入了阵营,局势一下子发生了反转。
  两个武师傅生生停住了奔跑的步伐,暗戳戳的猫到一边去观战,小孩子嘛,精力四射,打打架没什么,打架打累了,就顾不得调别的皮了,嗯,对,是这样的,没错!
  这些人中数十郎凌檀辈分最大,也最能打,一杆银木仓横扫不少调皮鬼。男孩子总是这样,恐怕你说说不服,你打没准就能打服。一帮孩子无比后悔,真是……找谁的麻烦不好,偏偏找蔺镜的。
  徐茂薄唇冷翘,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群人是不是都傻,没见上午凌老太爷亲自给人家年轻轻的爹行跪拜礼,可见蔺镜身份绝对不一般,得罪这么个不一般的主儿,是嫌命长吗?!就这么愣神儿的功夫,一只木棒扫来,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徐茂只觉鼻内一酸,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了,进而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凌茴进武场的时候,恰恰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惊呆,这徐茂是傻子吗?乖乖等别人揍,躲都不躲。
  众人一看惹出祸端来,便犹如黄蜂炸窝一般,纷纷扔了手中的武器,跑了。
  蔺镜、凌檀、凌茴:“……”
  不过,徐茂也算是因祸得福,凌茴头一次允许他踏进凌家大院。蔺镜与凌檀扶着他去花厅找柳氏包扎一下。
  刚刚忙完的柳氏,一抬头,愣了,这血呼哧啦的……发生了什么?!
  凌鉴顿时肃了脸,凌茴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了一下。
  “幼孙顽劣,公子见笑了。”凌老太爷尴尬的打起来圆场。
  蔺羡眸光轻扫,在徐茂身上略微顿了顿道:“小孩子,打打闹闹在所难免。”
  柳氏顾不得吃饭,忙将命人将徐茂请进屋,仔细给他包扎了一番。
  发生这样的事儿,桌上凡是姓凌的,都尴尬不已。三房这群熊孩子,简直无法无天!要知道这世上敢挑战并肩王府的,都进了土堆里,坑人,太坑人了。
  “刚刚被打的孩子是谁家的?有些眼生。”蔺羡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哦,那是皇商徐家的孩子。”凌鉴答道。
  “这么说,有意思。”蔺羡转了转酒杯,一饮而下,神思莫测。
  蔺羡见蔺镜上了桌,不由放下酒杯轻声说道:“我蔺家儿郎打架,可万没有让别人帮忙找场子的传统。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能一个打八个了!”
  蔺镜闻言挑挑眉,这意思是嫌他弱咯?!
  蔺霜夹红烧排骨的竹箸一顿,心道:那些混世魔王的事迹,他也好意思说?!他敢说里面就没有畏惧并肩王府权势的,不敢放开手脚打他?!所谓一个打八个,水分简直不要太大!
  凌茴伸出一双小手来,数了数,数了又数,直至确认无误后,方才弱弱的说了一句:“刚刚找哥哥麻烦的,有十二个哦,比大胡子伯伯的八个多哦。”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专心习武。呃……争取有一天能毫不费力的一个打八个。”蔺镜一本正经的说道。
  “吃饭,吃饭,饭桌上哪有训孩子的?!”蔺霜看了一眼父子二人,觉得头有些痛了,她无比希望自己这胎是个女娃娃,跟璎璎一样乖巧可爱就更好了。
  徐茂包扎好,顺便在凌家蹭了一顿好饭,也如愿以偿的坐在凌芙对面,他这一顿饭倒没怎么吃,只花足十分心思暗暗关注凌芙喜欢夹那道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一一记下来,心中无上满足!
  ☆、第四十三章
  过了晌午,二门的人来报麻三爷来了。
  凌茴蹙眉,他来干什么?!虽则张氏和凌氏同为北水镇的大户,自张家供出个状元郎后便一路水涨船高,并不怎么看得起已沦为土财主的凌家,这亲自登门拜访的事儿,还真是万里无一。
  “可说了什么事儿?”凌鉴沉思一瞬,出言问道。
  “三爷素闻二姑娘爱吃糕点,恰逢三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几样,便给咱们姑娘留了几碟,趁热送了过来。”来报的小奴回道。
  咳咳,凌茴瞬间便明白了其中意思,给她送糕点是个幌子,趁机见蔺伯伯才是关键。瞧这风声传的,真快。
  “这些读书人,歪歪道道就是多。”并肩王蔺羡冷嗤一声。
  “我去前厅会会。”凌鉴挥退看门小奴,对坐着饮茶的众人说道。
  蔺羡点点头,放下茶盏也不多坐,竟自扶了蔺霜回房,在场的众人见王爷走了,也各自散去。
  因着今天下晌的内容由凌鉴亲自教导,蔺镜与凌茴两个小家伙早早去了前厅外候着。
  不成想,刚走到前厅门口,便听到一个令蔺镜眉心一跳的消息。
  屋内,麻三爷的书僮将点心篮子放至茶几上,凌鉴见状依照礼数,很是客气了一番。
  麻三爷此次前来主要有两件事儿,一是打听凌家新来的那位贵公子的身份。二是探探凌家的口风,能否与之联姻。
  思至此处,麻三爷捋了捋白须道:“人啊,年纪大了,活的都是儿孙福。今天拙荆难得下厨做糕点,我那小孙子一个劲儿的嘱咐给璎璎妹妹留着,刚出锅就迫不及待给送了过来。”
  凌鉴点点头,朗声说道:“劳烦令孙惦念了。”
  麻三爷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就连家里的姐妹们,也没见他如此上心过,可见是记在心上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本来就没什么事儿,非要凑一起尬聊。
  沉默一番,麻三爷决定开门见山:“这世间假意颇多,真情难寻,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我看着甚合适,不知小五你意下如何?”
  “三爷这话说得晚些了。”凌鉴不动形容的回道。
  “此话怎讲?”麻三爷心内一惊,自己犹豫了一段时日,便是下手晚了?!
  “阿茴那孩子,打落地起身子骨便弱,我娘找了看香的给看了看,说是八字太硬,重拜父母才成,年后不久她过继到别人家了。”凌鉴缓缓解释道。
  “……”还有这种操作?麻三爷道:“那她现在的父母呢?”
  “也不是远人家,是我外祖母的娘家季家的一个表兄弟,阿茴的季家娘亲当天便给她定下了娃娃亲。”凌鉴一副我也很无奈,我能怎么办的表情。
  “这么说,倒是我晚了一步。”麻三爷遗憾的叹息道。
  幌子打完了,该轮到正事了!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蔺霜那刚过继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当初他收买罪奴的时候,谨慎过了度,将这么一条大鱼漏过去了。
  “听说表姑娘也过继了子嗣,是哪一家的?户籍上可有难度?需要老朽的地方尽管开口。”麻三爷就坡下驴的问了一句。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都已办妥当了,多谢三爷给惦记着,费心了。”凌鉴四两拨千斤,太极打得非常溜。
  麻三爷心中微诧,要知道大尚户籍方面查得非常严且相当不好办理,是以人们为了方便便只过继宗族里的小辈,没想到啊,凌家将一个罪奴的户籍都办得妥妥的。
  这如何叫人不惊心,几十年前,凌家主体并不在北水镇,而是尚都。只不过朝代更迭,凌家被新君打压的极厉害,被逼无奈迁回了祖籍,从此一蹶不振,甚至连着几代没出个有出息的子嗣,进而渐渐被张家所超赶。
  没想到这次户籍的事情办的如此迅捷漂亮,麻三爷按耐住心中的惊诧,只旁敲侧击道:“我听说女子过继子嗣要么与丈夫无子嗣,要么是立了贞洁牌坊的寡门,似表姑娘这般的……”麻三爷很聪明的止了话头。
  凌鉴顿时沉了脸色,他说怎么好端端的,平时最好摆架拿派儿的麻三爷,怎么得空“屈尊降贵”来送糕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凌鉴正欲说话,房门被一下子推开,尊贵无匹的男人缓缓踱步进门,冷声问道:“区区一个山东巡抚的胞弟,也敢管到本王的头上来。”
  “……”凌鉴猝不及防。
  “……”麻三爷冷汗直流,应声下跪。
  “抱歉,打扰了,霜霜的磨盘呢?听说你给收起来了,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蔺羡一双冷脸哪里有歉意?
  “大哥,我在会客,你问问六宝,当初是他搬走的。”凌鉴无奈的叹了一句。
  麻三爷再也不敢坐着,当即瘫软着跪了下来:“并……并……并肩王爷,请恕草民莽撞。”
  “这可倒好,老子一字并肩王让你并出仨来。”知他惶恐,蔺羡犹是补了一刀。
  说到底,张家在北水镇乃至整个沧州城都有通天彻地之能,不好意思,这些在尚都诸世家里不够看的,更不能和铁打的并肩王府比。张家在京城里甚至都挂不上号,谁会在意?!
  “草民……草民绝无此意。”麻三冷汗直流,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么个主儿。
  “如何说你也有功名在身,不必自称草民,只不过天下之大,是个人便不能一手遮天,你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本王甚不喜。”蔺羡冷眼道。
  ☆、第四十四章
  凌茴知道为什么并肩王不喜欢麻三爷,这事儿说起来就有些陈谷子烂芝麻了。
  麻三爷的大儿媳妇生嫡长孙的时候难产没的,这么些年,张家长子也没续弦,后来蔺霜搬到北水镇后,被张家长子一眼看中,麻三爷一直明里暗里跟凌家提道这茬儿,被凌家一致拒绝了。
  本来这事儿,你不说我不是谁知道?!可偏偏,张家长子是个猴急的,见凌家不瘟不火的应付着,心里很有几分不耐,趁着蔺霜赶集卖香油,他悄悄跟过去,单独与蔺霜提道起来。
  二人一言不合当街拉扯起来,正好被季行简看个正着……至于并肩王是怎么知道,那就问这三兄弟喝醉后都吐过什么大实话!
  凌茴能想到的,麻三爷自然也想的到,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如今却承受不住并肩王迫人的威压,冷汗嗖嗖直冒,后背一阵发凉,只连连说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麻三爷自知闯了大祸,心里慌张的要死。大尚多少世家都妄想攀附并肩王府而攀附不上,自己倒好,一出场将并肩王得罪个透,若被哥哥知道了,恐又是一番责罚。麻三爷来时带着一种定能与贵公子把酒言欢的势在必得,如今神色恹恹的只想落荒而逃。
  他极后悔没听哥哥的话——凌家再如何破败都不得小瞧。与凌家联姻还是哥哥千叮咛万嘱咐的,又办砸了,麻三爷一阵牙疼。他总觉得,凌家的田地没有自家多,凌家的子孙没有自家的出色,甚至凌家的财产没有自家丰厚,一来二去,也没怎么将凌家放在眼里。
  哪成想,凌家的底蕴是张家万万不能及的,人家的家主继承人谈笑间与并肩王称兄道弟,人家的表姑娘又是并肩王的王妃,这人比人,气死人。
  蔺羡哪里管别人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又着重叮嘱了一句:“你欲与凌家联姻,那是你与凌家的事儿,但璎璎的主意你不能打,我家小镜子不高兴了,他人小心眼小,爱记仇。”言罢,蔺羡拂拂衣袖,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麻三爷暗暗心惊,原来璎璎那丫头被许给了并肩王世子,自己如何敢争?无妨,凌鉴不是还有嫡长女么!
  见并肩王从前厅出来,凌茴直接将崇拜的小眼神儿递了过去,这一番怼,怼得扬眉吐气啊!
  “行啦,小子,别绷着小脸了,父王已经替你教训了他。”蔺羡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安抚道。
  “大胡子伯伯最棒!”凌茴的好话又开始不要钱了!
  “就你这丫头嘴甜,你爹爹还得跟那张三周旋一会儿,今天怕是教不了你们了,本王从燕北带来两件好玩意儿,要不要看?”蔺羡抱起凌茴来笑道。
  “要看,要看!伯伯都说是稀罕物了,那指定是个好的。”凌茴回道。
  直至凌家马厩,凌茴的圆眼顿亮,是有大马骑吗?她最喜欢骑大马咯。
  蔺羡抱着凌茴在马槽边站定,凌茴眼尖,立马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里面新添了两只小马驹,毛色莹白如雪,身姿矫若游龙,神骏非常。
  凌茴猛吸一口气,惊讶道:“这不是去年冬天,把我和哥哥从悬崖底驮上来的小马驹吗?”
  “难得你还记得。”蔺羡单手将马槽里的草朝中间拢了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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