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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薛瓮皱了眉头,冷哼了一声,道:“带着我去见十二娘,我倒是要问问她,明知道我要回来,这五艳院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究竟是为什么!她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婆子们一听这话,顿时就睁大了眼睛:这一回来十一姑娘就要找十二姑娘掰扯,以现在十二姑娘在太太裴氏身边的器重,十一姑娘会不会刚回来又被送去冀州了?
  想归想,婆子们并没有推辞,便直接带着薛瓮去正院找薛瓷了。
  冒着风雪,薛瓮撑着伞,去到了正院,一下子就找到了正在给管事娘子分配事情的薛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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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量力
  薛瓷是在薛瓮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位十一姐姐已经从冀州回到了京城。她有些讶异薛瓮的怒气冲冲,转念一想她之前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又觉得她的怒气也是常见且不稀奇的事情,于是一边给一位管家娘子发了对牌,一边示意碧草招呼了薛瓮坐下。
  薛瓮在旁边显然是要找茬的,但这会儿屋子里面络绎不绝前来汇报事情的人,再加上裴氏身边的绿桑粉棠等人也都在,她不自觉地犹豫了两分,然后便乖乖听从了碧草的安排,在旁边坐下了。
  薛瓷没有空去理会薛瓮,只抓紧了时间把一天安排的事情都分派完了,准备去和裴氏一起吃晚饭之前,才看向了薛瓮:“十一姐是什么时候回来京城的?怎么也没人过来与我说一声?”
  不等薛瓮回答,旁边的绿桑倒是一笑,道:“应当是中午的事情,方才姑娘在忙的时候,我还派人去五艳院收拾了一番,十一姑娘之前说是后天才回来,谁想到早了两日,这会儿五艳院还在收拾呢!”
  薛瓷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了薛瓮,道:“一会儿若是十一姐有什么短缺的地方,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让人过去给添补上。”
  仍然是不等薛瓮说话,绿桑又道:“姑娘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人去五艳院盯着了。姑娘还是快些,太太还等着姑娘一起用饭呢!”
  薛瓷于是冲着薛瓮一笑,道了一声恼,便带着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往前头去了。
  薛瓮愣是一句话没能插|进来,只傻傻站在了那里,看着薛瓷走远了,才错愕地回过神来:她这才离开家多久,怎么薛瓷已经不一样了?原本是要来讨个说法,怎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就这么被晾着了?
  可这会儿薛瓷已经走得看不见人影,北风呼啸,薛瓮咬着牙拉紧了身上的大氅,狠狠地在雪地里跺了脚,便还是无可奈何地回五艳院去了。
  冷风这么一吹,她倒是被冻出了几分清明:她现在和薛瓷没法比了,冯氏还在庙里面,大约是回不来的——她回京城之前还想去庙里面看看冯氏,但京中派来的人理都没理这一茬,她自己又没法过去,简直是无可奈何。她恍惚觉得她便是之前的薛瓷,那些年一个人孤苦在六艳院熬着的薛瓷,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有薛瓷的机会,巴结上了太太,从此就远离了糟烂的既定命运。
  冒着冷风回到五艳院,薛瓮脑子里一片乱纷纷,最后也没吃东西,只胡乱梳洗之后,便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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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瓮的心思薛瓷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在暖意浓浓的屋子里面,她与裴氏一起,吃着热腾腾的羊肉,然后听着裴氏说起了这几日在外面的事情。
  “婚事也不瞒着你什么,你三姐姐那天说了你三姐夫家里的一个人,我旁敲侧击打听了,仿佛也是不错。”裴氏大大方方地说着这些,“不过也不着急,等过几日开了宗祠把你记到我名下了,说不定会有更好的。”
  薛瓷羞红了脸,道:“太太怎么说,我听从就是了。”
  “到时候你名分有了,便跟着我一起进宫一趟好了。”裴氏笑眯眯地说,“也让你见见世面,见一见你大姐姐。”
  “咦,还可以进宫吗?”这是薛瓷万万没想到的了,“我能跟着太太一起进宫去?”
  裴氏笑道:“既然你记到我名下,进宫去给贵人们请安也不是什么难事。”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了绿桑,“上回是说定下了什么时候进宫去看大姑娘的?”
  绿桑道:“是说腊八的时候。”
  裴氏一笑,道:“那也没几日了,正好赶在腊八之前就要开宗祠,这样腊八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进宫去,如何?”
  薛瓷激动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着头,脸颊都红了起来。
  裴氏又道:“要是你出嫁了,我还得去哪里找个人来帮我分担家务?这么一想,又有些舍不得了。”
  薛瓷嚅嗫了一会儿,红着脸道:“将来六哥和八哥娶亲,就有嫂嫂能来帮太太分担了。”
  裴氏哈哈笑道:“这可还早了,男子汉要成家立业,首先得有个功名在身上吧?你六哥和八哥都还在苦读,依着国公爷的想法,也是让他们先考中了进士,再成家的。”一边说着,她摆了摆手,又道,“不说这些将来的事情,还是说说过两日开宗祠的事情把!这一季我也让人给你做了新衣服,怎么没见着你穿出来?”
  薛瓷羞怯地答了,于是又与裴氏说起了衣服首饰,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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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瓷要被记到裴氏名下这事情,是在开宗祠的头一天才传去了后院的。
  后院中的姨太太们顿时一片惊呼,尤其是四姨太太俞氏,差点儿气得蹶倒过去,还好是有儿子在旁边扶住了,否则还不知是怎样人仰马翻的局面。
  俞氏咬牙切齿地对着薛碹控诉着自己的不忿:“若不是当初我在太太面前给她说了句好话,太太能想起她?她现在怎么对我?真是贱人!”
  自从薛甍出嫁之后,薛碹陪着俞氏的时候多些。他原本就不爱学习,这到了腊月里头,正好家学里面放假,他也就每日懒懒地跟着俞氏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甚至也不太喜欢到外面去。此时此刻俞氏在咒骂薛瓷的时候,薛碹便是一边吃着猫耳朵,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
  “若真的是太太说的那样怜惜那个小贱人,怎么不来怜惜你?你不是只比十二娘才小了月份吗!”俞氏越说越愤怒,恨不得立刻冲到薛瓷面前去痛骂她。
  而薛碹吃下了一个猫耳朵,闲闲地看向了自己亲娘:“姨娘,你乐意我被太太记到太太名下,从此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俞氏一愣,尴尬地闭了嘴,不说话了。
  “十二姐有十二姐的造化。”薛碹之前和薛甍在一起的时候多些,又心中没有这么多争强好胜,在这件事情上看得十分散漫,“姨娘这么气,也是气着自己了,十二姐既听不到又看不到,姨娘何苦来哉?”
  俞氏被自己儿子说得无话可说,只好悻悻闭嘴,自己去生闷气了。
  这边俞氏生气,那边就有其他的姨太太们各有所思,她们琢磨的便不仅仅只是薛瓷一飞冲天,更加是揣测着裴氏的想法,恨不得钻到裴氏肚子里面去,把裴氏究竟在想什么,弄得一清二楚。
  就在后院的姨太太们都还闷着琢磨的时候,薛瓮却去了正院——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想起了当初冯氏对她说过的话:“从明天起,你就去太太身边伺候着。”“求着太太,太太一定能给你一个好亲事。”“太太为着十二娘的事情有例外,便能为你也例外一次。”
  这些当初她不屑一顾的话语此时此刻填满了她的整颗心,她这个时候便觉得冯氏当初说的是至理名言,于是便一咬牙,要去求见裴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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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到正院的路上,又是风雪交加。
  这些时日天气都不太好,西北风呼啸,大雪仿佛总也停不下来。
  薛瓮穿着厚厚的皮裘,可也还是觉得冷到骨子里面去。
  到了正院门口,她狼狈地理了理头发,站定之后,命身后的小丫头进去通传。
  过了好一会儿,却是绿桑出来了。
  绿桑看了一眼这天色,已经过了晚饭时候,天黑了不知多久。她略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么晚过来,十一姑娘有什么事情吗?若没什么要紧事情,便先回去吧!太太已经歇下了。”
  薛瓮咬着牙,声音在寒风中抖抖索索的:“我要见太太。”
  绿桑挑眉:“十一姑娘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没有,就请回去吧!”
  薛瓮冷得牙关都在发出叩叩的声音,却还是坚持道:“我要见太太。”
  绿桑皱眉,却也不好赶她走,于是道:“我进去问一问,十一姑娘便等一等吧!”
  薛瓮抿了抿嘴唇,看着绿桑的背影,几乎要冷得无法思考。
  又过了许久,却是薛瓷出来了。
  披着大红斗篷的薛瓷,手里抱着暖炉,唇红齿白,笑靥如花,身后跟着一大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声势,几乎要让薛瓮看红了眼。
  薛瓷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太太已经歇下了,十一姐有什么事情,与我说了便是。”
  薛瓮张了张嘴,却无法把话说出口。
  她要怎么对薛瓷说呢?这些话她能对裴氏说,能在裴氏面前痛哭流涕,可她怎么能在薛瓷面前流露分毫?那样岂不是让薛瓷瞧不起了?她又不比薛瓷低贱,凭什么要让薛瓷看不起呢?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薛瓷又道:“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十一姐就先回去吧!今儿天冷,回去好好暖暖身子,省得明天十一姐起不了身,错过了开宗祠的时机,那岂不是不好?”
  薛瓮盯紧了薛瓷,只觉得喉咙里面仿佛被寒风灌满,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薛瓷勾了勾唇角,看向了旁边伺候的雪环,道:“这会儿雪大,你带着几个婆子,拿着灯,送十一姐回五艳院去,路上千万要注意,可别滑倒了。”
  雪环脆生生地应了,而薛瓮面色仿佛都变得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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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框框……和错别字。。
  进宫的契机已经粗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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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爱你们啦么么哒~~~
  ☆、昭容的心事
  又是一场大雪,整个京城几乎都要快被雪淹没。
  开了宗祠,祭了祖,族里面的人都一起吃了饭,薛春回便当着大家的面把薛瓷记到了裴氏名下的事情给说了。这年头女孩儿的名字原本就是不上族谱的,选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是为了表示看重,须得让族中的人都知道。
  薛家远些的族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平日里来往少,对薛春回后院里面那些事情也不怎么感兴趣,这会儿听说有个庶女记到了裴氏的名下,也只是感慨了一番薛春回大约是看中了这个庶女,又或者是这个庶女的确聪明伶俐云云。
  而国公府后院的姨太太们是没有资格到场的,庶子庶女们倒是能来,但因为身份低微缘故,又离得远,此刻便只能看着薛瓷跟在裴氏身边,在族人当中一一说话往来,身上衣服光鲜亮丽,直看得他们心生羡慕。
  薛瓮目不转睛地盯着薛瓷,心中苦水一个劲儿往外涌,但此时此刻她却并不敢造次的,只好咬牙切齿地忍了,忍得心口都发疼。
  室内薛氏的族人们齐聚一堂,言笑晏晏,暖意融融,屋子外面,大雪仍然是洋洋洒洒,北风呼啸,这冬天仿佛冷得有些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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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八便是在这样冰冷的大雪当中到来的。
  如往年一样,宫中在腊八的时候摆了宴,前朝是由今上赵玄主持,宴请满朝臣工,命妇们则去后宫,由刘太后主持,内外命妇们在一起,和乐融融——也正好是那些进宫了的妃嫔们见到自己家人的机会。
  裴氏带着薛瓷进宫,进过了一层一层的关卡,便去到了太后的长乐殿,与京中诸多命妇一起,参加这腊八的宫宴。
  因薛春回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故而裴氏的位置十分靠前,紧紧挨着国舅夫人和国丈夫人。上头刘太后看到裴氏,还微微笑了笑,命她不用多礼,又笑道:“前儿皇后跟我说,薛昭容上回还在说想家了,正好卫国公夫人今天来了,想来是能一解薛昭容的思家之苦。”这话既然说了,便是在告诉裴氏,今天是能和薛璎见面说话的。
  于是裴氏大大方方地谢了恩,趁着宴席还没开,便带着薛瓷去了偏殿见薛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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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璎进宫已经有五年,从才人到昭容,在宫中也算是得宠,但也并不能算是最得宠的人——九嫔之上还有四妃,丽妃淑妃都比她得宠多了。宫中美人众多,论相貌,薛璎在诸多美人当中并不算出众,这几乎是让进宫之前自视甚高的薛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刚进宫时候的湮灭于人,几乎都让她以为自己能做才人是因为薛春回的缘故。这五年宫中磋磨,也是让薛璎变化了许多,起码,这个时候,在偏殿当中,见到裴氏,她举止得体,的确是有了宫妃才有的雍容华贵的气象。
  大约是为了让薛璎能和裴氏好好说会儿话,偏殿中的宫人们识趣地退到了门外守候。
  薛璎起了身,快走了几步,拦下了要行礼的裴氏,一开口就是眼泪往外涌:“母亲……我、我好想你……”大约又是想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这样的哽噎不过一瞬,她抬手擦了眼泪,拉着裴氏坐下了,又道,“母亲进来可好?家中可还好?”说着这话,她的目光便落到了旁边的薛瓷身上,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这是十二娘薛瓷,前儿已经记到我名下了。”裴氏笑了一声,示意薛瓷行礼,“正好今天腊八的宫宴,我便带着她一块儿进来。”
  薛璎皱眉看着薛瓷,面上的神色变幻,最后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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