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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128节

  沈如晚随口问她还有什么新朋友。
  “之前我在别的地方遇见了一对祖孙,爷爷带着孙女云游四方,祖孙两个全是活宝。”杭意秋说起新认识的朋友时忍不住就笑,“爷爷也是个丹成修士,精深各路道法,尤其擅长木行道法,孙女修为低,可是脾气像个小辣椒,逮谁怼谁,把爷爷也训成孙子。”
  杭意秋说,“本来我和他们约好了,一起来尧皇城参加千灯节的,可谁想到——”
  话说到一半,方才给沈如晚引路的伙计忽然走了过来,打断了杭意秋的话。
  “杭姐,您叫我怎么说呢?”伙计的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犹疑,还有点无语,“您最近交的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意啊?”
  “不尽人意”的沈如晚默默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啊?”杭意秋皱眉,“老孟和阿同不是很认真工作的吗?”
  伙计益发无语起来,“那是因为他们欠了饭钱还不上来,只能干活抵债。”
  杭意秋面色不改,从容地向沈如晚介绍,“老孟和阿同就是我刚说的那对祖孙,真的很有意思,就是有时候性格跳脱了一些,前段时间来书剑斋大吃一顿,该付钱的时候发现没钱了,于是主动提出留下来做工抵债。”
  “我当时不在,后来才知道,本来说要帮他们结清饭钱的,可是他们都很有志气,决定自力更生。”
  一个丹成修士,无论是拿不出一顿饭的钱,还是决定在食肆做工抵债,都充满了浓浓的怪味。
  沈如晚对这一段从头到尾都很离谱的描述无言。
  她更无言的是,倘若这对祖孙真的这么离谱,伙计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走过来对着杭意秋,把她和这对祖孙相提并论?
  伙计很快转过头来,无奈地看着沈如晚,“这位客人,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老孟和阿同是挺离谱的,可你也不比他俩强吧?”
  沈如晚实在迷惑。
  她微微蹙眉,“我怎么了?”
  伙计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像是想等她自己撑不住承认,可是半天也没等到,只得板着脸说,“我就没见过来食肆还要偷偷拿走墙上小纸条的客人——那又不值钱,纯粹是东家寄托回忆的装饰,你拿它做什么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张桌子的客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整齐划一地转过来,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沈如晚和杭意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才,会来偷小纸条。
  这真的是沈如晚听过最离谱的指控,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被人以这种罪名指控,还怎么做人啊?还不如骂她灭家族弑师尊呢!
  沈如晚怔住,下意识,“我什么时候拿了小纸条了?”
  伙计眼神里写满了“装,你接着装”的意味。
  “就在刚刚,你趁我不注意飞奔到后门的时候。”他说,“那边有一张桌子边的纸条被人撕掉了。”
  “刚才你和你的同伴也撕了一张,是吧?”他看了杭意秋一眼,意味很明显,“换了张桌子,也换了个同伴啊?”
  第108章 终日梦为鱼(九)
  沈如晚平生没遇见过这样的指控, 偏偏以伙计的分析思路来看,他的怀疑听起来竟有理有据。
  “只是一张纸条,就算是南柯嬢嬢的纸条也值不了什么钱, 只要客人你把它贴回去, 这事就到此为止, 也不必去报官裁决了。”伙计又是吓又是哄,这会儿语调又和缓起来了, 其实也是因为尧皇城偷盗之事以实物价值定罪, 就算报官也奈何不得对方,顶多责令罚上一二灵石罢了, 又费时又费力,不值当,不如在这儿私了。
  这法子当然是你好我好, 各退一步, 可沈如晚能拿什么东西还给他?
  “你方才说,那里的纸条是在我去后门的时候丢失的?”沈如晚神色平静, 淡淡地看了伙计一眼,“我若想偷一张小纸条, 需要大动干戈、撒腿就跑, 让你留意到我吗?”
  不过是一张纸条,随手就能撕下来,不动声色地拿走才是正常人的思路。
  伙计愣了一下,倏忽像个被戳破的皮囊,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露出底气不足的神色来, 显然是方才没有细想, 如今回过神来了。
  其实指控沈如晚偷走了小纸条, 本来就是个经不起推敲的揣测,完全是伙计惊讶于小纸条的丢失后,下意识联想到曲不询摘下小纸条的行为,做出了想当然的推论。
  他既没有证据,对她的揣测也经不起推敲,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找客人算账,实在是有失妥当,让人不免觉得书剑斋店大欺客、随意污蔑客人。
  周围食客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七嘴八舌地为沈如晚说话,“第一次来书剑斋,看见南柯嬢嬢的旧物,好奇也是正常的,先前拿下纸条也没避着你,凭什么就揣测人家偷东西呢?”
  其实若还要挑刺质疑沈如晚,确实还是有话能说的,只是未免为辩而辩,咄咄逼人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绝没有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客人攀咬到底的道理。
  伙计脸色涨得通红,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猛然给沈如晚鞠了个深深的躬,站起身,竟没说话,转身就跑了。
  周围的食客热闹看得起劲,看见伙计一言不发就跑,不由一阵嘘声,“怎么也不说给人家赔罪就跑了,哪有这样开门做生意的?以后谁还敢来他家,别不是都被打成毛贼了?”
  还有人怂恿沈如晚,“道友,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也该让书剑斋给你免了这顿饭钱,否则不是白受这样大的委屈了?”
  书剑斋是有不少忠实老饕不假,可坐在这儿就都是掏钱的食客,看见别人无端被诬陷,岂能不担心自己?人人都爱看热闹,这会儿功夫,就有许多食客凑过来了,把过道也堵个严严实实。
  说话间,有人从后面挤过来,竟是那伙计去而复返,还带着掌柜一起过来了。
  “惭愧,惭愧,实在是多有得罪。”掌柜一叠声地赔罪,态度诚恳极了,显然比伙计处事圆滑得多,“为表歉意,客人这桌和先前同伴那桌只管随便吃,算本店给您压惊,待会客人您吃完了,咱们另有赔礼奉上。”
  出来吃饭,还带往回赚的。
  沈如晚一哂,倒也不缺那三瓜两枣,“赔礼就不必了,你只要跟我说说,那张丢了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这才会让人偷走,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仔细思索,直觉这纸条忽然丢失有些不对劲,再加上先前遇见的那个疑似沈晴谙的女修匆匆离去,不免让她产生些联想,必须问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才行。
  掌柜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怔住。
  其实这书剑斋里的纸条,从伙计到掌柜都好奇地看过不止一遍,对每张纸条都有印象,然而若是忽然在其中抽走一张,问他们少了哪张纸条,谁也答不上来。
  掌柜挨个问了好些伙计也没得出答案,大感棘手。
  偏偏周围的食客听沈如晚不要赔礼、只要答案,也都凑热闹地等在边上,一时散也散不开。
  “这有什么好问的?真是奇葩。”人群里,有个穿着书剑斋制式衣服的老头挤过来,“啪”一声放下手里端着的暖锅,嘟嘟囔囔,半点不客气地说,“就是孟南柯那个蠢货弟弟,被一个假惺惺的伪君子哄得团团转,还以为人家对他好呢。”
  这老头把话说成这样,哪怕是书剑斋这些看过纸条好几遍的伙计也没想明白那到底是哪张纸条——实在是纸条上也不会备注谁的笔迹是那个伪君子啊?
  但是老头直呼南柯嬢嬢的大名、还叫人家亲弟弟是蠢货,大家总归是能一下子听明白的。
  南柯媪在尧皇城的声望何其高?周围无论是食客还是伙计,看老头的眼神倏忽便不善了起来。
  可那老头竟然半点不当回事,眉毛都没抬一下。
  “老孟?”杭意秋有几分诧异,“你不是在后厨帮工吗?”
  沈如晚蓦然打量起那老头来。
  原来这就是那个付不起一顿饭钱以至于带着孙女在书剑斋打工还债的奇葩丹成修士。
  孟,这个姓氏实在是太过敏感,再加上老孟方才那隐有所指的措辞,让她立刻生出些联想,一个名字就在唇边,只是沉吟着没说出来罢了。
  有人先替她说了,“老头?你怎么在这儿?”
  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沈如晚回过头,在人群里看见了陈献瞪大的眼睛。
  曲不询和楚瑶光也站在一旁,只是谁也没有陈献蹿得急,三两下挤过人群走了过来,惊愕地打量起老孟的衣着,转眼又露出揶揄的神色来,“哟,你在这儿给人端盘子啊?之前不是说要去赚大钱的吗?”
  老孟本来一副尔等都是凡夫俗子、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一见陈献,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看看自己手边的暖锅,一时又无法反驳,强词夺理,“老夫这是出来体悟人生百味,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
  沈如晚难掩诧异,老孟竟然真的就是孟华胥,是那个惊才绝艳、培育出七夜白这等妖异奇迹般的灵花的天才法修。
  ——他居然在这里端暖锅帮厨还债?
  话本也写不出这样的桥段啊?
  陈献才不管孟华胥的强词夺理,拍着大腿,指着孟华胥就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就是,你说的,发大财,饭钱都付不起的大财?”
  孟华胥气得直瞪眼。
  沈如晚却有些等不及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奚落,骤然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孟华胥面前,低声说,“孟前辈,久仰大名,晚辈仰慕已久,可惜缘铿一面,有些要事想要请教前辈,不知前辈可否移步一叙?”
  她顿了一下,隐晦地说,“是关于一种月光一般的花。”
  孟华胥陡然回头看向她,目光锐利。
  这一刻他那还像是方才那个怪脾气的老头?只那一眼,便尽是丹成大修士的气势锋芒,寻常人只要和他对上一眼,便要心惊胆战。
  沈如晚不躲不避,目光平静地迎上孟华胥的目光,眼神平和坦荡,半点不退让。
  孟华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忽收回了目光,转过头,伸手去拿方才放下的暖锅,看也不看她,“听不懂,不乐意,没兴趣。”
  “别找我,我忙着帮工还债,这把老骨头决意要献给书剑斋了。”他嚷嚷。
  陈献“哎哎”地劝,“老头,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和我们说说啊?我师父和沈前辈都是义薄云天的强者,你帮他们一把肯定是没错的。”
  孟华胥慢慢回过头,盯着陈献。
  “——师父?”他意味深长,语调平平的,和方才陈献嘲笑他的口吻一模一样,“哟,好久不见,找到新师父了哈?”
  陈献半点不带怂的,理直气壮,“什么叫新师父?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师父了?我就一个师父,就是现在这个。”
  “当初你忽悠我离家出走,可是跟我说你剑法出众。”陈献阴阳怪气,“结果呢?你是个法修,而且剑法也只会基础的。”
  这话里不无怨气,不过听得出来陈献并没有因此怨恨孟华胥,只是有些晚辈对长辈的埋怨。
  孟华胥干咳了几声,板着脸,“谁说我不擅长剑法?我可是剑道世家出身,你个臭小子懂什么?”
  不过这剑道世家出身里大约有不少水分,以至于孟华胥马不停蹄地强行转移话题,对着沈如晚耸肩,“姑娘,我家掌柜还在这儿站着呢,我这种臭帮工的哪敢偷懒?走了走了。”
  沈如晚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孟华胥转身。
  她忽而一偏头,望向掌柜,“方才你说的赔礼,还算数吗?”
  掌柜一愣,“自然是算数的。”
  沈如晚颔首,一伸手,指了指孟华胥,“那我想请掌柜给他放半天假,就算是这份赔礼,可以吗?”
  孟华胥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瞪着沈如晚,满脸写着无语。
  掌柜张张口。
  他自然看得出来孟华胥不情愿和沈如晚交谈,而以沈如晚的态度,说不定这个老孟也有点了不得的来头,也不能得罪。
  “给老孟半天假,这自然是可以的。”掌柜斟酌着说,“只是,老孟愿不愿意和道友交谈,我这当掌柜的就管不着了。倘若道友能接受,那咱们就这么办。”
  沈如晚也不在意,微微笑了笑,“这样就很好。”
  她说着,定定地看着孟华胥,只是不说话。
  孟华胥动一下,她也跟着看过去,半分都不差。
  “你这丫头长得挺灵气,怎么还耍无赖的呢?”孟华胥气得不行,用力把手里的暖锅往桌上一放,不耐烦极了,“行行行,你要问什么就问,去哪问?”
  “还有阿同——”他大剌剌地转头看掌柜,一点儿不客气地说,“既然我有半天假,干脆给她也放了吧?”
  掌柜看了看沈如晚,无奈点头。
  “阿同?”陈献狐疑地看着孟华胥,一股油然而生的警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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