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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他扶着敏若缓缓往出走,直送敏若坐上暖轿才安心,瑞初、蓁蓁随敏若同行,在敏若身后上轿。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在宫门外低低交谈着,九阿哥送了宜妃后便等在门口,想来都是在等安儿。
  几人见到敏若,都连忙施礼,蓁蓁看着安儿怀里的手炉,仔细打量,见四阿哥怀里空荡荡的,便上前将自己的手炉给四阿哥塞了过去,二人贴近间,四阿哥听到妹妹轻轻一句,“莫管十四了,四哥请独善其身。”
  四阿哥眸光微动,定定看了蓁蓁一眼。
  蓁蓁神情坚定,“今夜风重,四哥折腾到半夜,只怕染了风寒,回府还请用一碗姜汤驱寒。”
  她在暗示四阿哥,今夜风如此重,他理应染上一场风寒。
  四阿哥直觉蓁蓁只怕是要做什么,低声道:“你今日可出宫?天色晚了,不如随四哥回四哥府上歇息一夜。”
  蓁蓁笑了一下,道:“我穿着重孝,弘晖媳妇有身子了,四哥就别劝我了。我在宫里留一夜,汗阿玛身子好转了,我明儿仍去守着太后去。”
  孙辈为祖母的孝不算重,蓁蓁是以太后养育她的恩情服重孝,但正常太后崩逝乃是国丧,雍亲王府上下也要依辈分守丧,所以蓁蓁的理由其实有些说不过去。
  蓁蓁话说到如此地步,四阿哥皱皱眉,深深地看她一眼。
  “起风了,四哥,回府吧,你再不回,只怕嫂子要担心了。”蓁蓁温声笑道。
  时已深夜,只有宫人手中提着宫灯照明,一簇簇宫灯聚在一处,倒也映出一片亮堂天地来。
  蓁蓁气色不大好看,又被昏黄的烛火照着,更显惨败,但又似乎有种奇特的精神头,神情莫名的冷锐坚定。
  半晌,四阿哥点了点头,又嘱咐她:“快上轿吧,回去好生歇息,想在皇玛嬷跟前尽孝便只守着皇玛嬷,……那边有四哥呢。”
  蓁蓁笑了一下,没应声,只欠了欠身,便转身上了轿子。
  人齐了,宫人起轿,又是一行人匆匆往后宫里去了。
  留下兄弟几个在宫门前站着,总觉着今夜的风好像刺骨的凉。
  四阿哥此刻心中正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若不是前日安儿死活将他拉走了,八阿哥、十四阿哥、三阿哥行动密切,只怕他也坐不住了。
  正因被拉出了宫,他在外虽也有动作,但似乎并未被皇父留意到。
  皇父……皇父……
  如今想起这一局,他还隐隐心跳。
  这,就是皇家,皇家。
  怀里的手炉温热,他抿抿唇,握紧了手炉,与安儿、十三阿哥和九阿哥低声道:“咱们也回吧。”
  他与安儿一左一右扶着脚步不大轻快的十三阿哥,在雪地里缓缓沿着宫道往外走。
  永寿宫里,午夜三更再度点起灯。
  兰杜提前回来操持一切,殿里已经烧起水铫子,一碗碗温枣汤递到三人手中,敏若呷了一口,品出里面有两三种安神的药材,不禁有些好笑。
  兰杜是真拿她当琉璃娃娃呢。
  那边蓁蓁一口气饮下了一碗汤,气势豪迈甚至颇似壮胆,而后重重吐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起身对敏若郑重一礼,“老师,蓁蓁想向您求一种药。”
  敏若面容平和地看向她,“你确定吗?”
  蓁蓁听到这几个字,便知道敏若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并没有被人看破想法的慌乱与抵触,她知道她的心思想法从来都瞒不过敏若,在敏若面前,她永远好像一张摊开铺平的白纸。
  她只是很郑重地,对敏若点了点头,“您愿意帮我吗?”
  带着一点点的期盼,又似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敏若的手上。
  她也希望,敏若能够帮助她,做出决定。
  第二百二十五章
  蓁蓁说完,不再言语,安静地俯拜下去。
  她的动作恭敬但并无逼迫,她似乎在恳求敏若,恳切敏若再如多年前一般,伸出一只手,为她指清前路。
  因为此时此刻,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敏若定定地看着蓁蓁,身在局外,看得反而比局中的蓁蓁清楚。
  她不舍得乌雅殊兰就这样被赐死是一定的,无论这些年关系闹得有多僵、有多么不愉快,她毕竟是乌雅殊兰所生,也曾受过乌雅殊兰的疼爱,乌雅殊兰也全心全意地疼过她、为她谋划过前程。
  但要说救乌雅殊兰出去……蓁蓁其实也未曾完全下定决心,她茫然不知前路所向,茫然不知究竟该如何走这一步。
  她安静地等待着敏若的话音,无论那是一条怎样的前路,她都无怨无悔,能够平和接受。
  ——因为连她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意。
  敏若轻轻地叹了一声,眸光似是很平淡,又似是一座大山,裹挟着沉沉的、不容人反抗置噱的力道压向了蓁蓁。
  她道:“你额娘执念太深,我不可能为自己留下隐患。”
  蓁蓁想为乌雅殊兰求一味假死药,想要在不容人反抗的帝权之下为乌雅殊兰算一条生路,想为她的生母偷一条命出来——她知道,敏若能配出那样的药。
  在向敏若开口前,蓁蓁已被自己的纠结、犹豫折磨许久,她最终咬着牙做出了选择,对敏若张了口,但她却并未期盼敏若能够答应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她一方面觉得额娘罪有应得,一方面又觉得额娘的性命埋葬于此,埋葬于皇权争斗之中,成为紫禁城一点无足轻重的砖瓦。
  如果可以,她此刻只想把一切抛却伏在敏若的膝上痛哭一场,但哭是最无用的动作,她也不愿她的眼泪成为逼迫老师做出决定的武器。
  她不知她的心究竟怎样想,但她知道,如果老师因为她的眼泪而违心地做出了决定,那无论结果怎样,都绝不是她想要的。
  瑞初保持着缄默,她站起身,沿着墙根巡视这座宫殿,一如以前许多岁月里,兰芳姑姑做的那样。
  她如今的身手、五感甚至远超过兰芳,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门难差。
  蓁蓁听到敏若的答案,并不意外,也并未感到失落。
  她也不知自己心中的情绪究竟如何,只似是一片茫茫之间她终于实实在在地踩到了一块土地上,她不再挣扎,而是平和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省得了。”
  时候已经不早,她应该起身告退,去洗漱入寝。
  可能明日晨起,她就会听到关于这桩“闹剧”全部的由来经过——至少明面上的答案,日落之前,乾清宫会做出最后的处置决定。
  事业“中道崩阻”并未真正做出事情的十四可能会被皇父幽禁——一如大哥那般,而太医院调配好的毒酒,则会送入永和宫。
  哪怕她额娘力弱,在如此“大业”中并不能承担什么关键任务,也做不出什么大事,但仅是联络她鼓动钮祜禄家,意图为十四联络兵权这件事,就足以致命了。
  若她额娘还是昔日盛宠位尊的德妃,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下来,可如今她只是区区一位永和宫废妃了,情分早就被消磨殆尽,还有什么可堪保命的东西?
  何况……蓁蓁也不觉得,她额娘若是在宫里保住了命,就能就此消停下来。
  只怕还是执念成魔,不断施为,可经此一遭事后,哪怕额娘保住了命,皇父对她额娘的监视也必然加重,届时额娘的一丝一毫小动作都在皇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蓁蓁已不敢想象那时她、永和宫甚至四哥府上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敏若看着蓁蓁痛快的模样,反而有些无奈,她摇摇头,道:“从前我教你们如何与人斗争心术谈判,你就是这样运用的?”
  蓁蓁眉间仍有忧色,亦带着无奈,终于吐露心声,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怎样才好。我一面觉着她是罪有应得,一面又觉得……她便是罪该万万死,也不该死在这鬼地方、死在皇父手里。”
  她额娘确实做过许多错事,但哪怕要以死赎罪,也应向从前的受害者,而非皇父。
  敏若叹了口气,招手叫蓁蓁近前来,蓁蓁乖顺地靠近,坐在脚踏上,将头靠向敏若的膝头。
  敏若轻抚她的头发,缓缓问:“你原本是什么打算?”
  蓁蓁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低声道:“我打算立刻动身南下,有书院在那边,也算名正言顺。瑞初对江南掌控极强,旁人的耳目伸不过去,我也会……约束好她,那边还算安全。”
  所谓约束,其实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
  不如说监视、管束。
  敏若口气平常,好似只是闲谈一般,问道:“京中呢?”
  蓁蓁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着她,“皇玛嬷给我留下了一些可用的人手……这件事我不想让您插手太多,您就只当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大逆不道。”
  敏若拍了拍她的背,语调轻松地道:“好姑娘,咱们可以进入下一轮谈判了。”
  蓁蓁猛地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敏若,敏若轻描淡写地一笑,轻挑眉梢,带着几分疏狂道:“你不想让你额娘死在宫里?”
  蓁蓁迟疑一下,抿着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敏若便笑,道:“作为她目前为止最大的债主,我也觉得,她不应死在宫中。——我仍不喜欢你额娘,这是我的态度;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这是我的习惯。蓁蓁,我希望你能够清楚。”
  乌雅殊兰有错,错在贪念执着而胸中无德,但在她的事情上,康熙就是什么好人吗?
  纵容乌雅殊兰的执念魔障的是他,在顺意时袒护乌雅殊兰的也是他。他轻描淡写地养了个“玩物”,坐看后宫之争,坐看女子们为他争风吃醋,但凭什么呢?
  将四阿哥从乌雅殊兰身边送走的是他,凭什么落了乌雅殊兰的恨意的只是布尔和?
  敏若当然看不惯乌雅殊兰,但她也不想看着乌雅殊兰死在康熙手里。
  到今天,这座城,不应再接受新的……祭品了。
  听到敏若的话,蓁蓁愈发冷静下来,认真地问:“您有什么想法?”
  “你额娘的身子怎样,你心里有数吧?”敏若问道。
  蓁蓁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太医说多则二三年,短则……一年半载。”
  说这句话时她格外的冷静镇定,敏若知道她如今对乌雅殊兰感情只怕格外复杂,多少孺慕敬爱,又有多少痛恨厌恶……都已说不清了。
  不然此刻,将乌雅殊兰寻舒适处安置好生疗养才是好的选择。
  蓁蓁一定要将乌雅殊兰带离京中,是为了规避风险,同时,也说明她对乌雅殊兰的性命并无执念。因而方才才会迟疑,在她拒绝时也未曾纠缠。
  敏若道:“你要带你额娘走,我可以帮你。条件是,第一她从此不能再入京,也不能让她与你的兄弟们有联络的机会。”
  蓁蓁答应得干脆,“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第二,我这有一种药,服下去,能够忘却前尘。”敏若道:“服下药、走出京中,她就不是乌雅殊兰了。她也不会记得你,这味药对她的身体不会有所损伤,但那样你带着她,或许会增添许多麻烦。”
  蓁蓁却定定地道:“不如说是省去许多罗乱。”
  她心知肚明,带着乌雅殊兰离开,乌雅殊兰不可能甘愿,定会想尽办法给她制造麻烦。她咬牙想出法子,便做好了排除万难的打算。但敏若这个条件,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敏若看了她一眼,问:“你就不会觉得,服下药,你救走的就不是你额娘了吗?”
  蓁蓁深吸一口气,道:“不如说,服下药,我带走的才真正是我的额娘。没有执念,未入魔障,哪怕懵懂无知,至少没有恶念。”
  敏若注视她半晌,正当蓁蓁茫然疑惑时,却听敏若轻轻笑了。
  “你能如此想,我也可安心了。论理,我是不该帮你的。但蓁蓁,你往外看。”敏若微微身子,与蓁蓁四目平视,蓁蓁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她眼中的认真。
  蓁蓁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转头,向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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