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二轮
“不！不是！不可能！”一个瘦削的男人看着手中的带着红尾的竹签疯狂的摇着头，他好不容易才挤到中间的位置上，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中了奖：“我还没结婚，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去呢！还有，还有我女朋友，她……”
“小谢啊……”一旁一个中年男人同情的看着歇斯底里的男人，只是叫了对方的一个名字便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了，似乎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幸灾乐祸，男人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最后连家里的猫都搬出来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人和兽也开始渐渐失去了耐心，门外传来了野兽迫不及待的低吼。
“行了！别墨迹了！”一旁的刘建国跳起来喊道：“就你自己有爹妈？在这谁没有？在磨磨蹭蹭的等下那东西进来大家都得死。”
男人的一句话让大家瞬间回忆起了刚才血腥的一幕，谁都不想当主角。
“就是！愿赌服输！”
“在这跳脚有什么用？自己命不好怪谁啊！”
“不行赶紧把他帮了扔出去算了，不然等下时间到了，谁知道外面那位会不会等着急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年轻男人从碎碎念里恢复了神智，他指着刘建国，跳着脚的喊：“操！凭什么啊！？我努力的学习，考大学，考执业医师证，别的专业在大学里风花雪月，我们这帮学医的却要跟高叁一样的不停学习。毕业了还要天天考职称，学业务，生怕倦怠一点就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我却要跟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人渣废物一起在这等着喂狗，凭什么啊？”
显然，男人的话戳到了在场许多人的痛处，同样，也得罪了其中不少的人。不过好在那些议论声终于算是停止了。
刘建国第一个站起来骂道：“操，你小子说谁是废物？”
“我说你！”男人瘦削的身体仿佛有着无穷的能量，他双眼赤红的吼道：“我们好歹活着还能救死扶伤，你们呢？修理工、保安，说白了不就是一群大老粗，只能买力气过日子吗？凭什么我们要去死，你们这帮废物不去死？”
“还有那个女的！”男人说着居然一下将矛头指向了洛小溪，他吼道：“就凭着她有个什么狗屁朋友，她就能例外。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出现？谁知道那是不是她为了活命编的借口？”
被殃及的池鱼，洛小溪同学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自己跟一个快死的人争辩很是没品，可是偏偏被他气的胸口憋闷，索性翻了个白眼不去看他了。
“还有你……”男人说着又将炮口对准了徐副院长，道：“你之前给评审那些人塞钱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教授？我呸！”
“这人疯了，赶紧的，把他绑起来！”徐副院长脸气的像是猪肝，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指挥着。
“好了——！”一声暴喝响起，只见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缓缓站起，大家人的，那是和刘建国一起工作的水暖工，大家都叫他老丁。
洛小溪对他有印象，他有个从叁流大学毕业的儿子，现在还待业在家，老伴常年身体不好，不过他很乐观，整天拿着个儿子上大学时淘汰下来的复读机听着咿咿呀呀的样板戏。
老人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眼被惊吓的歇斯底里的年轻男人，缓慢却坚定的说道：“我替他去！”
顿时，刚才还乱成一团的屋子里鸦雀无声，老人却只是笑笑，说道：“这伢子说的对，留着他们还能做点贡献，我们这帮老掉渣的，早晚都是个死，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丁叔！”一旁的陈向辉出声道：“您儿子不是刚刚才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呢吗？您这……”
“是啊！”老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大学供完了，我算是完成任务了。”
老人将身上衣服上的皱褶缓缓拉平，转身问道：“你们谁手里有笔和纸啊？”
一旁的一个年轻女孩子急忙翻包，从里面拿出纸笔递了过去。
老人用别扭的姿势似乎想要写点什么，可是刚写了几个字就紧皱眉头，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无奈的将笔和纸交还给女孩子，说道：“挺多年不写字了，都不会了。算了吧！你们谁出去的话给我带个话，告诉我儿子，他是个男人，家里以后就靠他了。告诉孩子他妈，别太难过，早晚都有这天！没啥值得哭的！对了，还有，冰箱里的肉该吃了，再放下去就坏了！”
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又一次响起，好几个女孩子都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
老人说完，迈步往门口走去，当路过瘦男人时，他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道：“小谢啊！不用谢我，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要是能活着出去，记得好好孝敬父母。听到了吗？”
刚才还歇斯底里的男人此刻像是被什么人点住了穴道，瞬间变成了一具生硬的尸体，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着那微微岣嵝的背影，洛小溪觉得有那么一瞬，那背影似乎无比的熟悉，眼前画面被另一张画面所替代，那人一身灰色的毛呢大衣，身型瘦长，鬓边斑白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笔直挺拔的走在一条落满黄色树叶的甬路上，明明应该是萧疏的背影却透着令人温暖的橘色光芒。
洛小溪来不及细想那人是谁，人已经上前一把挽住老人的手背，她哽咽着说道：“丁叔！我扶您出去吧！”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不用了孩子！回去吧！能少看点儿，就少看点儿吧！你们的日子还长呢！”老丁微微一笑，将女人的手推开。
洛小溪是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他的脸，那脸上的沟壑纵横，像极了某位画家笔下的那个端着碗的《父亲》。
他走到门口，将宝贝一般的复读机拿了出来，放在门口的地上，然后按下播放按钮，将声音开到最大，等到那咿咿呀呀的开锣响起了，他才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又似乎都不知道。
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巨大的京剧伴奏里。不知道磁带还是机器年久受潮了，放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可是所有人却都清楚的听到它播放的内容：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洛小溪咬了咬嘴唇，刚刚就在所有人都想将瘦男人扔出去喂冥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冰冷，孤独，恐惧。可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昏睡不醒的张世杰身上，想起了那个花花公子在破结界时决绝的眼神。
急促且洪亮的京剧唱腔中洛小溪似乎看到了一丝光，微弱，却在黑暗里照亮了她的方向。她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被这一道光点燃了，骤然沸腾翻滚了起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复杂的情绪，默默的走到瘦男人的面前，有低却足够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你就是你嘴里的废物，可是我却觉得，他比你有用多了！至少他知道，生命是值得珍惜和尊重的，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说完，她走回张世杰的身边坐下，闭目养神。
瘦男人崩溃一般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又或者两者都有。
徐副院长一屁股坐在地上，似在对所有人说，又似在自言自语：“都说我们当医生好，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苦啊！那些病人，成天像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样，总觉得医生要图财害命。治病治好了有时候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治不好就说你医生没本事，死了还要过来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离下一轮游戏开始只剩十分钟，洛小溪已经明显感觉到所有人已经开始烦躁了起来。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雪此时也凑近洛小溪，小声的问道：“小溪姐，那个高人到底来不来了？”
“不知道！”洛小溪缓缓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没有了刚开始的惊愕，也没有刚才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别啊！小溪姐你要知道，要是他再不来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就会拿你泄愤了！”王雪看着所有人那已经变的危险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说着。
洛小溪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将马尾上的头绳撸了下来，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瞬间披散满肩。
跳动的火光中，大家这才惊奇的发现，那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的腼腆姑娘居然有着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孔，只是常年的生活压力让她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如今光线不好，反而透着一股带着病气的美，不亚于网上火的不行的某些校花。
她用手指当梳子，重新扎好了头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折好还给一旁不明所以的陈向辉，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猛的拉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