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命运之骰

  月明如镜，夜色中，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墙角下，窃窃私语。
  我：“要整不？”
  罗拉：“……整吧。”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骰子，然后半天都没动。
  “——不行我还是很慌！”她哭丧着脸，“你说我现在改信命运之神会不会好一点？”
  我：“……我觉得没用，而且这个世界的命运之神早就毁灭了。”
  虽然左拉佐卡（现在只剩下佐卡）的神职和“命运”也有一点关联，但真正的命运之神确实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了，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只有一个被黑猫强行拉过来揍得半死不活的骰子之神……信祂还不如信泡泡呢。
  听完我的解说，罗拉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祈祷动作，虔诚地说：“从今天起，我就是骰子女神的信徒了。”
  我：“……”
  “请女神赐予我力量！来吧！”她大喝一声，抬起手。
  然后半天都没动。
  面对我沉默的目光，她镇定自若地收回手，问道：“我突然想起来，贝洛克怎么办？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我们已经找过他了。”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早上的时候我男朋友就把他送回去了，你放心。”
  “如果未来被改变了，那镇上的人呢？他们会消失吗？”她又问。
  “本来是会消失的，不过我们保留了他们的信息——包括你在内——如果未来世界还有人存在，那你们会拥有新的身份。”我打了个呵欠。
  她看起来似懂非懂，但没有再问下去。
  “那我扔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扔吧扔吧。”被她这么叁番五次地搞，我已经不紧张了，就想着早点完事就好。
  终于，她颤抖着把手中的骰子扔了出去。
  我顿时精神一振，睁大眼睛看过去。
  被抛出的骰子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漂浮在半空中。
  第一枚骰子停了下来。
  5点。
  看清这个点数后，我心中有点失望——看来是没有大成功了。
  总数100的点数，投出96100点是大失败，15点是大成功，第一个骰子就有5点，加上剩下的点数，怎么想也只会大于5。
  不过我们的目的是扭转未来的命运，就算没有大成功，只要总数比50低，就还有希望——
  等等。
  我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细节：如果骰子本身就有五枚，那不管怎么扔，点数都只会比5大啊！
  难道这玩意儿根本扔不出大成功？不会吧？
  就在这时，面前的骰子们给出了答案。
  啪。
  第二枚骰子停了下来，却是一个扭身往下，迭在了第一枚骰子的正下方。
  “我草？”我惊呼。
  还能这样的？
  啪。
  第叁枚骰子停了下来，同样迭在了下方。
  然后是第四枚、第五枚……
  五枚骰子整整齐齐地迭在一起，立成了一根直直的长条，只有最上方的那枚露出了点数。
  5点。
  似乎是用尽了力量，停留在半空中的骰子们纷纷裂开，爆发出的红光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世界，然后彻底消失。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
  “成功了吗？”罗拉不确定地问，“我没有毁灭世界吧？”
  我也没有什么真实感，认真地盯着那片空气。
  啪嚓。
  有声音从我的指间传来。
  我低头一看，发现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那枚用光之砂制作的戒指，碎了。
  “我日！”我大惊失色。
  破碎的戒指化作了一团轻飘飘的金色沙尘，摇曳而上，消失在了天地间。
  周围的红光褪去后，我依旧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空间戒指，没了。
  那可是无限储物空间的戒指啊！
  里面还装了我花钱买的各种东西，甚至还有我的飞船啊！
  就这么没了！
  为什么！
  周围的场景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叁个月亮静静地挂在天空上，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整个世界。
  见我还站在原地出神，罗拉拽了拽我：“那我们该怎么回去？”
  “我不知道。”我呆呆地说。
  之前都是泡泡主动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忙开门，如果现在世界的未来真的被改变了，那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大概已经切断了……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既然我还能听懂异世界的语言，那印记应该还没有消失吧？
  如果他不帮忙的话，我就只能找个偏僻的角落把阿撒托斯叫出来了——
  我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觉得有点胃疼。
  没等我纠结太久，脚下的石砖地面浮起了淡淡的光芒，一个立体的魔法阵凭空出现，笼罩住了我们。
  我：“……”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似……
  被法阵笼罩住的我们漂浮在了空中，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来，掀起我的头发和裙摆。
  这个场景吸引了远处的路人和街道两旁店面里的客人，有好几个人惊讶地看着这边，远远地大叫起来。
  “保安！保安！这里有人未经许可私自传送！”
  “我记得举报有奖金的吧？我去找工作人员——”
  “会不会是什么演出啊？是最近新出的偶像组合吗？”
  我：“……”
  不愧是异世界，风格和地球完全不一样。
  我还沉浸在失去空间戒指的悲伤中，没怎么理会这个极具槽点的设计，面无表情地就被传送走了。
  没有回到自己在地球的房间，也没有回到之前的山洞中，我的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
  脚踩在光滑的实地上，我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条件反射地想从戒指里拿出手机，一摸到手上发现什么都没有，顿时悲从中来。
  我的戒指啊！
  难受，想哭。
  我抬起头来，想看看天空，以此来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回响着某种低沉的回响，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室内还是室外，由于没有光源，我也不敢四处走动。
  作为一名在地球科技中浸淫了多年的废柴，我在原地傻站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那点叁脚猫的神术。
  一团白色的光源从手中诞生，飘到了眼前。
  我看清了周围。
  这是一个有几百平方米的巨大空间，高十几米，墙壁和地板都干净而光滑，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材质。
  空间的上方是密集的线路，串联起下方一个又一个方形的黑色器械，机械里传来低沉的、风扇转动的声音。
  看起来像是什么服务器？
  我又丢出几个光球，想找找看这个房间的出口。
  这时，某个位置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靠近了这个房间的外面，接着，我听到了某种电子音。
  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伴随着一声轻响，天花板上排列的日光灯一瞬间全部被点亮了，整个房间都亮得宛如白昼。
  靠在门边的人，正是和我一起被传送过来的罗拉。
  她身上的服装有了极大的变化。
  那身充满末日风情的紧身衣和长靴都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整套简洁而贴身的银色制服。
  “总算是找到你了。”她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呢……”
  “怎么回事？”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现在很混乱——我的脑袋里凭空多出来了另一段记忆和人生，说实话，我自己也分不清多出来的是哪一段。”她晃了晃脑袋，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你先跟我出来吧，中心枢纽这里不应该有其他人在场，不然管理员会马上把你抓走的。”
  她带着我穿越过了整个房间，又穿过了长长的、阴暗的走廊。
  一扇金属制的大门出现在我们眼前，罗拉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刷了一下，又按了一下掌纹。
  随着大门的打开，耀眼的光芒洒落而来，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这才看清门外的景色。
  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云海。
  我们站在翻腾的白色云海上方，罗拉从门外的阶梯出拉过来一个像是游艇的小型器械，钻进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上去。
  跟着她坐上去之后，她启动了游艇，这艘游艇直接腾空而起，飞了起来。
  一个同款的游艇与我们擦身而过，上面的人对着我们吹了一声口哨：“罗拉，你的工作做完了？检修没问题吧？”
  “还没呢！”罗拉停了一下，大声回道，“我先把我朋友送回去，之后再来看看！你要去重力场边缘吗？”
  “没错，消防员又开始捞星海学院里的那群小崽子了，他们人手不够。”对方抱怨道，“每到要开学的时候就这样，总有人喜欢跑去跳岛玩又爬不回来，这群熊孩子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罗拉随意回了一声，继续操控着游艇，一直往上方飞去。
  伴随着高度的上升，我终于看到了这片地域的全貌——
  一个巨大的、浮空的岛屿。
  岛屿表面的平原上矗立着一个高楼林立的城市，下方则是厚重地壳和地幔，白色的云海在岛屿的中下方漂浮。
  穿过云海所在的范围，我能看到这座浮空岛的下方。
  距离有几千米远的地面上，是一大片整齐的田地，也有着人类活动的痕迹。
  将游艇停在浮空岛的上方，注视着眼前的城市，罗拉转过头看着我。
  “我在学校里学到的历史是这样的：大约一万年前，末日预言出现之后，这个宇宙和另一个宇宙相撞了。”她说，“在两个宇宙之间的法则碰撞下，数不清的星辰消失在了天空——”
  残留的智慧生物们建造了避难所，躲过了末日，在混乱的新世界里建设了新的文明。
  就这样又过了一万年。
  一直到星辰重组，世界的法则重新趋于稳定，人们才重新回到了地上。
  被撕裂的星球表面形成了许多漂浮的岛屿，这些岛屿也被人们利用了起来，建造出新的城市。
  在重新生成的世界里，罗拉的身份是负责检修空岛重力引擎的工程师，我们刚刚所处的那个房间，就是整个岛屿的枢纽。
  “如你所见。”她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消化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这个世界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
  随时可见的月亮和星团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宛如气态行星一般的太阳。
  和地球上的太阳相比，这个太阳的光芒并没有那么刺眼，只要适应了光线，就能看到上面涌动的星球表层。
  “挺好的。”我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带给世界毁灭的神孽在对撞中彻底消失了。
  虽然还是经历了一番挣扎，但这个世界依旧存在。
  就和这轮新生的太阳一样，壮观而美丽。
  陪着我一起看完了周围的风景，罗拉将游艇停在了城市的角落，见四下里无人，突然低声对我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她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迭传单。
  “我上次在街上发这个被罚款了，但是今天必须要把这些发完。”她满脸愁苦地说，“你帮我拿走一些吧……”
  我拿起来一看，发现传单上印着“想要一夜暴富吗？想扭转自己的人生吗？现在就有机会！概率与骰子之神保佑你”之类的字样，画风非常传销。
  我：“……你还真的信了这个教啊！”
  而且这位骰子女神居然没有趁机跑路，而是真的在这个世界驻扎下来了吗？！
  “那是当然！”她理直气壮地把一迭传单塞进了我的怀里，高举着双手，发出了忠实信徒的声音，“骰子女神拯救世界！骰子女神万岁！”
  ——————————
  （以下是题外话。）
  还有一章收尾然后直接开下一卷。
  回头一看感觉自己真的写了好长，魔法世界我写倦了，回到狗血又好玩的日常来吧。(～￣▽￣)～
  第一卷1~20章，卷名《theinvestigators（调查员们）》；
  第二卷21~44章，卷名《你曾是少年》；
  第叁卷45~90章，卷名《愚者之梦》。
  愚者指的不仅是梦想着拯救世界的女主、做了一万年梦的浩劫，更多的是神祇的视线里——那些妄图挣扎的渺小文明。
  夏虫不可语冰，在冬天到来之前，这些虫子们却想要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可笑，傲慢，愚蠢。但神祇的视线确实在它们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是一个关于奇迹和希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