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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节

  这段时间,我没有再往禁地去,甚至三子观的众人,也没有太多心思管龙组的人了,因为无虚的情况变得糟糕起来,他开始断食了,身形迅速的消瘦下去。
  谭刃守在无虚身边寸步不离,对于龙组和禁地的事,一个字也不再过问。
  第四天,还没等来结果,无虚突然对我们说:“都出去吧。”
  众人噗通全跪下了,我心里一时间也特别难受,平日里早就知道无虚时日不多,虽然有准备,但这一天真的来了,心里还是没办法平静面对。
  众人退到了房外,隔半个小时敲门询问一次,到第六次敲门时,房内没有了回应,谭刃推门而入,只见无虚盘腿坐在床上,面容安详平和,谭刃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跪道:“师父羽化而去了。”
  羽化登仙,是个好听点的词,自我安慰罢了,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狱,大部分人最后还是要去地狱的。
  无虚仙逝,众人一番悲痛自然不必说,紧接着便是去朝拜殿做法事,遵生前遗命,效仿南华真人,陈尸与东边山谷中,后人不再拜祭。
  道家讲究天人合一,昔年庄子死前,众弟子欲筹钱为他大办后事,庄子却是连棺材都不要,让地址直接把他的尸身扔到荒野上或者随意挖个浅坑埋了。
  众弟子大惊,说虽然穷,但也不能让老师草草薄葬,庄子大笑,道:“我尸于荒野,以天为棺,以地为床,以日月星辰做陪葬,古往今来,谁能由此厚葬。”
  众弟子又言:如此一来,尸身岂不是要被猛兽叼走啃食庄子道:“即便将人装进棺材里,尸身还是要腐烂生虫,把我给虫子吃,却不给野兽吃,对它们岂不是不公平”
  众弟子哀泣,希望庄子收回这话,表示想为他立碑竖坟纪念,庄子又说了这样一番话:“我们人生下来,承天覆地载恩,蒙日月照临身,四方水土养我形,鸡鸭鱼肉塑我体,如果死了,就同那些鸡鸭鱼肉一样,自然要去养育其它的生命,虫吃也罢,兽吃也罢,不过是你入我腹,我再入你腹,生生不息,天人合一,一花一草,一虫一兽,皆是我。”
  道人的葬俗一般是坐缸或者如普通人一样棺葬,但历来也有许多道人学习南华真人,反哺自然,生生不息。
  人生在世,有坟有碑,又能被人铭记多久倒不如反哺自然,以己身之死躯,育周遭之生机,化尘化土,喂虫喂兽,这种境界,也算绝妙了。
  由于忙着无虚的后事,因此我们没关注龙组的事,谭刃虽然面上没有表现的多悲痛,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老旧的大殿上,坐在无虚曾经打坐的蒲团上,沉默无言。
  如今无虚已仙逝,禁地的事情又轮不到我搀和,按理说我也该回深圳去,毕竟都耽误好几个月了,但人一去世我就走,兄弟还处于伤痛中,我还真有些迈不开腿。
  之前还想着无虚一去世我就还俗,现在却是不能了,人一死就还俗,未免太打脸,我决定等两年再说,反正女朋友的影子都还没一个,暂时也不急了。
  我决定再待半个月,到时候不管谭刃情况怎么样,自己都得离开,总不能真的在这道观里度过余生。不过谭刃还是挺够意思的,没多久便对我说;“你自己回去,如果要还俗,就去找天勤。”
  这一瞬间,我觉得谭龟毛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想了想,我道:“你以后,就不下山了”
  谭刃微微侧头,不咸不淡的说道;“我留在山上干什么数星星吗。”
  我一愣,道:“那你要回深圳”
  谭刃缓缓道:“事务所还是要开业的,再说了,我的股票还没涨。”
  我呛了一下,从刚才的惊喜,一下子掉落到谷底,哥们儿,您能不能放弃股票您这么有钱打水漂,干嘛不赞助给我呢“还俗就算了,现在还俗,天勤和黄连他们非得杀了我,可惜咱们走的是全真路子,要是正一,我也就不还俗了。”
  谭龟毛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还不还俗都一样。”
  “为什么”我有些纳闷。
  他道:“你还俗干什么娶老婆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现在男多女少,把她们留给更优秀的人吧。”
  我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优秀”
  谭龟毛凉飕飕的说道:“你觉得你哪里优秀”
  “我有钱,我帅,我温柔,我疼老婆。”
  谭龟毛道:“你还有金肌玉骨和一堆麻烦。”顿了顿,他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能活三百岁,会是什么样子”
  “”我突然明白谭刃的意思了,他并不是故意在打击我。
  是啊,如果我真的能活三百岁,那么是不是有一天,我的老婆已经白发苍苍了,我却还是年轻的样子我的子女已经入土了,我却还活着我会不会被我的亲人朋友当成怪物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人:唐琳琳、傅楠、林回雪、周玄业、孙邈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我想象着他们一个个衰老而死,只有我还活着。
  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此刻,却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第705章 虫虚(为推荐票满五千加更)
  长久的沉默蔓延在大殿里,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那些画面是我幻想出来的,但我却感觉,它们仿佛就是我的未来。许久,我才从这种虚幻的想象中脱离出来,确切的说,是我不敢往下想了,谁不希望自己长寿谁不愿意青春常在可如果这世间上的一切都在流逝,唯有你被困在时间里,怎么想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刚才,我甚至想到了天然呆和谭刃,心中还升起一种庆幸的情绪,心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好歹还有两个跟我同病相怜的,这大概就是人的一种劣根性,当你发现有人跟着你一起落难的时候,你对于自己眼前的灾难,就不会觉得太难受了。
  很久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现在才发现,人身上该有的劣根性,我真是一样不缺。
  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番,我还是对谭刃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大方的让我可以直接还俗回深圳,但和黄连等人的交情摆在那儿,这种人刚死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我真做不出来,于是还是按照原计划再待半个月,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龙组的人等到了结果后,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刘叔等人暂时离开了一阵,再回来时,已经是十多天后,而这一次,他们的阵仗更大了。
  最直观的表现是,人数明显增多了,而且这增多的一部分人当中,大部分竟然都是和尚我有些懵了,三子观的众人也懵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什么道、儒、释,三教合一,这是说给外人听的,事实上三家其实都讲究正一不二,佛教传入中国后,和道教斗的如火如荼,抢名山,夺福地,在历史上,要么佛涨道消,要么道涨佛消,总之很难出现和平相处的局面,只不过双方都是出家人,不能斗的太难看,因此对外宣扬起来,说的都是三教合一之类的话。
  这话是不是真那么回事儿,内行人都懂,所以这会儿,我们霜降峰突来来了一大群和尚,一下子就把我们给弄懵了。
  这是干啥
  砸场子来了
  我看到天勤的脸色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就镇定下来,还是遵主客礼仪,将这帮人安顿住下,以礼相待,但背过身,天勤气的不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我看乾坤两道聚在一起,看着他走来走去,最后白鹤道:“师兄你别走了,看的我头的晕了。龙组的人怎么回事儿,怎么把和尚弄来了”
  天勤道:“是为了禁地的事。”
  黄胖子立刻道:“啥意思啊啊,我们搞不定,就找一帮和尚来,那帮和尚很牛吗他们除了会念经还会什么呀”眼瞅着要发展为和尚批斗会,我赶紧道:“大家都别激动,那帮和尚什么都没干呢,咱们这么激动太掉价了。”
  黄胖子道:“什么叫啥也没干他们那是不讲规矩,出家人要拜山的懂不懂,大摇大摆空降到别人山头,那已经是犯了大忌讳了,哪怕是提前给我们打个招呼,让我们知道一下也行啊。”
  拜山这个规矩我知道,别说道佛不同宗,就算上一次我和天勤去大酉洞天,都是道门的人,也是事先拜山过礼的,这佛道本来就隔了一层,都有拜山的规矩,这帮人这么空降过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我道:“听口音,他们好像也是北京那边来的,跟着龙组过来的,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耽误了,我们这种事咱们也别忘心里去,只要接下来不坏了大规矩,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黄连摇头叹气,用豆芽眼鄙视我:“你把你头发剃一剃,回头跟他们走吧。”
  我懒得理黄连这不靠谱的,问天勤禁地的事儿龙组的人打算怎么解决,既然他们弄来了一帮和尚,那么肯定是有用处的。
  天勤摇头,说那帮人在开会,把这儿当蹭吃蹭喝的中转站了,多余的还没来得及问,得明天才清楚。
  由于霜降峰客房有限,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外门,刘叔一行人则在内门,连带着我的房间里也打了一个通铺,我和黄连等人在通铺挤一个屋,空出了几间给龙组的人住。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份的天气,霜降峰的夜晚,温度骤然下降,半夜的时候我有些尿急,起床去外面浇竹子,之前半夜起来是要点油灯的,近期因为龙组常驻,所以临时拉了线,外面的房檐上挂了两盏小瓦数的照明灯。
  我迷迷糊糊的浇完,冷风一吹,冻的都尿成波浪形了,正打算往回走,结果一扭头,发现从天勤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赫然便是龙组那个剃着平头的老大。
  我一开始以为他也是起夜的,但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穿戴整齐,哪里像半夜撒尿的模样我不由得抬腕看了看手表,发现这会儿是凌晨的两点。
  一下子我的睡意就醒了。
  这哥们儿,他是睡的晚呢还是起的早呢
  由于我是站在角落背光处,所以那哥们儿没发现我,出了门后,左右看了一下,便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摸了根烟出来闷头抽。
  我跟这人没什么交集,唯一的印象是他之前提交给刘叔的资料,又快又全,分析的非常到位,让我觉得这人很有领导潜力。
  这大半夜的,他穿着整齐,跑外面吹冷风,抽闷烟,这是干什么不过这人显然很警惕,就像有第六感一样,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弄出来,只不过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十来秒,这人突然将脸转过了,朝着我站立的地方,喝道:“谁在那里偷看,出来”
  我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是我。兄弟,这个点儿,你不睡觉,在这儿抽烟”
  他看见我,神情松懈下来,又吸了一口,道:“没你事儿。”说完就不再开口,我也没空关心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抽闷烟,便回房睡了。
  第二天去刘叔那儿一打听那帮和尚的来历,才明白这次搞这么大阵仗的原因。
  众人可以很确定,禁地是一片古战场,但不能确定古战场的时间和历史背景,所以取了样本回去研究。然而,研究的结果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测试显示,这些人骨,距今竟然有六千多年六千多年是个什么概念夏商周都还不存在呢。
  我立马觉得不对劲,人的骨骼,在一些环境下,确实可以长久保留,但大部分的骨头,其实都会随着时间而化为尘土。禁地的枯骨,数量庞大,全都保存的非常完好,哪里像有六千年的样子说六十年或者六百年,我还会相信。
  然而,鉴定仪器是不会出错的。
  除了年代鉴定外,关于历史方面的核查也出了结果,这一带确实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征战,但在一本县志中,却发现了端倪。
  那上面记载,在围巨山一带的地底,住着一只怪虫,那怪虫善于变化,喜欢化作仙翁考验人的心智,通过考验的人,能超脱轮回,通不过考验的人,则会经历无边地狱。
  围巨山,也就是三子观所在的山体的古称。
  考察的人,对这个传说进行了相关了解后,发现这上面记载的怪虫,和古印度传说中的梵天很像,在古印度的神话传说中,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梵天的一场梦境,梵天的梦一醒,世界末日也就来临了。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也有一种类似于梵天的大虫,称之为虫虚,相传生活在宇宙的缝隙里。
  宇为时间,宙为空间,宇宙的缝隙,也就是时间和空间的缝隙中,据说它能吞噬时间和空间。虫虚沉睡时,周围区域的时间流逝都会减慢,而虫虚醒来时,周围的空间会突然消失,如果被啃了的饼干一样,而且最主要的是,在神话传说中,虫虚也会变作人形,各种各样的人形。
  禁地保存完好的枯骨,再加上县志中关于怪虫的描述,让龙组的人做出了一个推测。
  那座玉脉下方,或许真的有一只怪虫,而那只怪虫,也许就是虫虚。
  第706章 第四次
  我听了刘叔这一席话,只觉得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苦笑道:“难道你们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虫虚那种东西可以吞噬空间和时间”
  刘叔叹道:“这个世界太大,这个宇宙太辽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虫虚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古人对于鬼神之事,总是夸大其词的,它很可能是存在的,但它是不是真能吞噬时间和空间,这是个未知数。”
  一边的天勤道:“那么你们找来那帮僧人,是为了对付虫虚”
  刘叔点了点头,道:“根据分析,印度神话中的梵天和中国神话中的虫虚,很可能是同一种东西。”
  我道:“你把人家的梵天大神,说成是一种虫子,这会引起宗教矛盾的。”
  刘叔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叠起,道:“文明过程中,一些神话的相似性,本身就说明着一些问题。在梵天的传说中,高僧念梵天经,可以使梵天继续沉睡,所以我们请来了一批高僧。”
  我回忆了一下之前和那帮僧人短暂的接触,说实话,不是我搞宗教歧视,而是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我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高僧。
  这段日子和刘老二人也熟了,这么一想我便直接问了出来,郑阿姨不赞同的道:“诶人不可貌相,手里头有没有功夫,可不能看外表。”
  我没吭声,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相由心生,有时候,老祖宗说的某些话,还是挺矛盾的,究竟是相由心生靠谱,还是人不可貌相靠谱为了支持这批僧人,这次的行动规模比上次更大,将要进去的不止有龙组的人,还有护卫的军人,装备的投入也极大,看着他们不挺的忙活,我悄悄对谭刃道:“看样子,大酉洞天仙尸的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一但知道这事儿,再看自己浪费投入了这么多资源,肯定的气死,到时候大酉洞天的道友们可就惨了。”
  谭刃瞟了我一眼,说:“你知道就好。”
  当天下午,浩浩荡荡百来人,龙组加僧侣加军人,气势熊熊的开拔,第四次正式入禁地。
  这一次装备充足,便是第三次龙组的人去禁地时,也已经是出入顺畅了,因此现如今百来人的队伍,更是势不可挡,连刘叔和郑阿姨都上阵了。
  这禁地对我们三子观的人来讲,可以说是极为神秘的,毕竟从建观之初就存在了,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错过众人都想去,但无奈多出来的装备只有五份,因而我们只能去五个人,最终便由我、谭刃、天勤、白鹤以及黄连一同进去。
  进入禁地的过程非常顺利,我们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便到达了玉床的位置,只见这一片,因为之前大火的关系,已经大变样了。
  地面的枯枝败叶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了硬邦邦的黑土,周围笔直的树木,大多数都被烧毁,断裂的黑色枝干,焦炭般的倒着,即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空气中依然能闻到火灾过后特有的木炭味儿,风一吹,空中便飘的到处都是,弄得人满头满脸的灰。
  我们一百来号戴着头箍的天线宝宝在这条玉床旁驻扎下来,士兵迅速分散,排列成防御阵型,将之团团围住。
  一个组合的塔架被迅速搭建起来,十来名士兵戴着石头和火云之前戴过的那种地狱眼镜,在塔架上方观察周围的情况。
  刘叔等人则戴着龙组,用仪器对玉床表面极地底结构进行分析,而那帮僧人则开始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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