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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最好是不要活动,否则疼痛事小,筋骨更不得好透。”
  大夫说完,如意的手一缩,有些犯难,公主可是要回宫去的,一路上要一直不沾地儿可就难了。
  “管家,找两个力壮的嬷嬷过来,随着公主一同进宫。”一直闷不吭声的杜朝阳终是发话,朝着屏风外头吩咐着。
  管家应了声,交代了身侧的丫头去办,自己则犹豫了会儿,道:“周大夫替将军也瞧瞧伤,看将军后背可有大碍。”
  瞧见府门口那幕场景的,都一直担心着将军,那么重一击,一般人可都受不住,将军却只顾着长公主伤势,倒是让众人费解。皇陵三年圈禁,都说将军对长公主狠绝,今日却肯舍身相护,莫不是担心公主在将军府受伤,不好和陛下交代?可,杜将军何许人也,也会有这层顾虑?
  将军素来行事乖张,他的心思,旁人总看不明白!
  倒是周大夫回头看了眼杜朝阳,他曾对杜朝阳有过救命之恩,这些年将军府看诊也都是找周大夫,是以对杜朝阳并不那么谨慎,问着:“将军受伤了?”
  杜朝阳看了眼秦艾词,秦艾词却是低着头揉着脚踝,完全没有在意他。只道:“周大夫随我去隔壁屋子里吧。”
  杜朝阳一走,屋子里霎时轻松了许多,杜朝阳吩咐的力壮的嬷嬷还没过来,如意也背不动公主,只好趁着等人之际,取过大夫留下的伤药,替公主揉搓着脚踝。
  “嘶!”脚踝处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痛,秦艾词忍不住一声抽气。
  如意听见声音,赶紧放缓了力道,好在多上手一会儿,公主渐渐适应下来,咬着牙也能忍过去。
  慢慢,揉得越来越顺了,如意一声叹息:“公主且忍一忍,好在只是扭了脚,要是被那块匾额砸中了,奴婢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府门口谢罪!”
  秦艾词却不知道想着什么事情出神,如意自顾自地说着:“刚才把奴婢吓死了,那么远的距离,奴婢就是飞也飞不过去,可杜将军就是有本事,明明也离得远,却一瞬能跑到公主身后,真是老天保佑!”
  刚刚那一幕,即便时过境迁,如意此时说起,也是心有余悸:“也不知杜将军替公主挡了那一下,有没有大碍?那一下,奴婢看着都是心惊……”
  秦艾词还是没有说话,如意却是抬了头,带着疑惑,问着:“公主觉着,杜将军为何要救公主?”
  他为何要救自己?她已经在心中问过自己无数次,却终究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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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两位嬷嬷到了,公主可是要现在回宫?”
  屏风外传来清亮的女声,如意见公主点头,遂回道:“进来吧。”
  先进来的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举止得体,比一般丫鬟看着大方许多,看来是府上的大丫头,她身后跟着的两位嬷嬷倒真是身材高大,背上公主行走绝不在话下。
  “奴婢紫苑,奉命送公主进宫。”说完退开一步,让嬷嬷上前。嬷嬷有意弯腰,秦艾词却是罢了罢手:“经过如意揉捏之后,倒不是太疼,可以下地。”
  如意却是不肯:“大夫说了,最好别……”
  “只是最好!本宫不过扭着了,又不是摔断腿,还走得的路,你们在一旁扶着便可。”秦艾词不顾如意反对,执拗下地,众人也不敢忤逆了,只得赶忙上前扶着。
  两位嬷嬷一左一右搀着,力道真真大,秦艾词只觉双脚没怎么费劲,便可被架着行走。
  秦艾词第一次到将军府,整个府邸都是冷色调,看着便如杜朝阳一般生硬冰冷。由着紫苑领路,才走没几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传来,才刚刚和老夫人说完话,秦艾词很快便听出是老夫人的声音。
  虽不太真切,但几个词语她也是听见了的,尤其老夫人把“克夫”二字说得很重!她才出府门,杜朝阳便招来横祸,更是坐实了克夫的批命,老夫人这般信命,怕是断不肯要她这个媳妇吧。
  叫喊中还夹杂着哭腔,老人家如此行径,莫不是真的伤重?
  紫苑应该也听见了,步伐不禁加快了几步,带着他们往侧边绕了过去,离杜朝阳的屋子越来越远,声音也愈来愈小,直至再听不见。
  “听说将军伤得不轻,老夫人心疼唯一的儿子,难免言语激动了。”知道长公主把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待走出一些,紫苑便开口解释着。
  果真,伤的不轻?秦艾词眼角往身后瞥了眼,神色复杂,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抿着唇步伐却渐渐慢了下来。这回倒是无心插柳,杜朝阳短期内还真是去不了昌西战场了。
  突地,瞥见不远处墙角一株金边丫兰开得极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感觉到公主渐渐停了步子,嬷嬷们也不敢使劲,只得陪着一起停了下来,紫苑这才顺着公主的视线看过去,而后笑道:“公主喜欢兰花么?将军爱兰,府里多处种着兰花,这一株还不是最美的,府里有一处兰苑,奴婢虽没有进去过,可听伺候的花匠描述,院子里满满都是兰花,是天南地北寻来的稀有品种,经过悉心培育,一年四季交替盛开,置身其中兰香四溢,恍若画中仙境!可惜,将军并不让外人随意进出,我们是没福气瞧见了,倒是将军自己常一进去便是一两个时辰不出。”
  兰苑?熟悉的两个字让秦艾词微微蹙眉,而后摇头:“本宫更喜爱桃花。”
  秦艾词抬步,继续往前走着,紫苑有些愣住,不明长公主反复的心思,而后也赶紧跟上,怪自己多嘴了。
  直到出了府门,公主忍不住抬眼瞧了下府门上,世间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随后又淡淡看了眼对面的杜府,倒是平静得很。
  被搀扶着上了马车,紫苑和两位嬷嬷本要随行,却被秦艾词阻了:“替本宫谢了将军的好意,有宫人伺候,就不需几位费心了,且回吧。”
  “这……”紫苑犹豫着,道:“将军吩咐了定要将长公主平安送到天宝宫,奴婢也不敢违背了将军意思。”
  “深宫内院,怕是不好让外人随意进出,宫里的丫头嬷嬷不会比将军府少,你且直接回了将军,说是本宫的意思。”说完,直接让张公公驾车离开,留着紫苑几人看着马车远去,才是转身回府,禀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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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出长长的胡同,马车内,秦艾词一直一言不发,透着车窗的微微缝隙,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如意在一旁也不敢出声,今儿主子心情不定,不能冲撞了。
  突地,秦艾词喊停了马车,待马车平稳停下,她才吩咐着如意:“你到旁边药铺去买一些芡实过来。”
  “啊?”如意以为自己听岔了,不禁疑惑出声,侧头,果然看见马车外正对着一家老字号药铺。
  “还不快去!”
  秦艾词带了几分斥责,不敢再多问,如意赶紧下了马车,她对药材不熟悉,本还以为是可以治疗脚伤的药材,便询问了药铺大夫用法,谁知药铺大夫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忍不住语重心长交代着:“肾虚可是大问题,你家男人不能讳疾忌医,最好亲自来看个诊,对症下药。”
  最后如意红着脸从药铺跑了出来,上了马车,心里还是扑通扑通跳得许快,一脸尴尬。
  “这药,可不能乱用……”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如意只好委婉说道。
  “让张公公驾车去鹤庭。”
  秦艾词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又是让如意愣住,鹤庭?如意瞧了瞧手中的药,又想了想鹤庭住着的那位谪仙般的公子,脸上神情可谓多变,精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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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了鹤庭山脚下,如意想着公主的脚伤决计爬不动山的,正欲劝说,谁曾想秦艾词压根就没有想过下马车,只交待如意将这一包芡实送上去,嘱咐她交给尹彦卿。
  如意不敢再问,只得老实照做,不想让公主等太久,几乎是小跑着上山,待穿过竹林,便瞧见坐在门口编着竹篓的阿三,喘着气问道:“你家公子呢?”
  阿三是认得如意的,遂往如意身后瞧了瞧,并没有见到上回的那位小姐,才道:“我家公子在屋里休息。”
  “我家公……主人有东西交给彦卿公子。”
  如意解释了,说完就要往前走,却被阿三拦住:“哎,有没有规矩?不请自来也就算了,还不问自入!”
  如意也不是不懂规矩的,只是担心公主等得及了,见阿三拦了她,也不急,只道:“那麻烦您进去通传一声可好?”
  阿三却是摇了头:“我家公子休憩时,是不许人打搅的,即便是我,也不敢进去。”
  “这可怎办!我家主人还在山下等着呢。”如意蹙着眉头,说着。
  阿三耸了耸肩,无奈道:“那也没有半分,不过,我家公子一般中午只休憩半个时辰,如今已过了一刻钟,你再等上一会儿,公子应该就醒了。”
  想着公主交代的事情,如意抿着唇,只好忍着,一个人走到一旁安静等着,一时间只余下竹篾弯折的声音。
  如意在宫里多年,也是沉得住气,这一等就是两柱香时间,中途倒也没有抱怨,阿三终忍不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道:“你且等一等,我这就去通禀。”
  如意皱着眉看着阿三进了屋子,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刚刚莫不是被他戏耍了一番?如意也不与他计较,可惜,阿三再次走出,却是说着:“我家公子说了,上回和你家主人说得明白,就无须再见了。”
  “你没说我家主人有东西交给公子么?”如意抬手亮出手中的东西。
  阿三瞥了眼,道:“说了,我家公子也说了,私相授受并不是大丈夫所为,就不收了。”
  “什么私相授受!不过是一剂药材罢了,你家公子如此拘泥,竟不如女子豁达,枉费世人的夸赞!亏得我家主子伤了脚,还记得你家公子!”如意轻哼了一声,执拗道:“我也不过是下人,主子吩咐的事情,我必定要办好,若彦卿公子不收,我便也不能下山了!”
  如意回得决绝,誓有不收东西,她便不离去的架势,阿三皱了眉头,不得不再次进去通禀。
  再出来时,却是说着:“东西交给我吧,我家公子说了,上回害你家主子中毒,也有罪过,今日便当抵消了。”
  东西总算给了出去,如意这才离去。阿三进屋,将东西交由尹彦卿,展开,却是一味芡实,阿三也是不懂了,没病没灾的,那人送来这个做什么?
  倒是尹彦卿一眼看明白了,“芡”音同“歉”,芡实为睡莲的一种,便是为了在傅府荷塘存了设计他心思的事情道歉,她这般身份的人,承认错误倒也率性,是颇有风度的性情中人!
  “刚刚,那姑娘说,她家主子伤了脚?”尹彦卿将手中的芡实收好后,说着,声音很轻,倒不像是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第29章 离京
  好好的出一趟宫,回来却带了伤,待如意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秋蝉愈发拉下的黑脸已是在秦艾词的料想之中,两次出宫,姑姑都有拦着的,她却没理,结果第一回是磕着头又中了毒,第二回更好了,扭了脚,还差些没被砸死!
  看见姑姑板着脸的模样,秦艾词心虚地低了头,撒娇似的说了句:“疼……”
  “公主也知道疼?”秋蝉没好气说着,看了红肿的脚踝,却是责备道:“你扭了脚就知道喊疼了,那杜将军被那么重的匾额砸中,可不得更加疼!”
  秋蝉说完,秦艾词面上一僵,抿着唇不说话。一旁如意倒是有些诧异,秋蝉姑姑平日都是把公主疼在心坎儿,只要公主委屈撒娇一声,秋蝉姑姑便没了气焰,今儿却怎么舍得说如此重话,倒像是更在意杜将军似的,遂帮腔解释着:“也怪不得公主,谁知道那好好的匾额会砸下来,即便公主今儿不出宫,该砸的,不还得砸么。”
  秋蝉没好气说着:“什么叫该砸的!将军身手好,即便是冲着将军砸下来,他怎会躲不开,最多一个轻伤罢了,今儿还不是为了护着公主,情急下才不及躲开么!这份情义,公主心中该记住的!”
  “那…皇陵三年圈禁,谁来记住?文世子的死,谁来记住?还有这大梁的广袤江山,谁来替皇帝护住?”坐在床头一直沉默的秦艾词却突然说着,仍旧是低着头,声音很轻,不仔细,都不能听清。
  一时屋子里有些尴尬,头一回看见公主和秋蝉姑姑二人这般僵持,公主从没有和姑姑置过气,可刚刚的话语,总觉得带了些气闷。
  秋蝉挥了挥手,让丫头们都下去,才是走到秦艾词跟前,半蹲下身子,拉住她的手,叹息一声,说着:“公主一直执拗地记着这些事情,如何畅快?”
  秦艾词反握住秋蝉的手,道:“姑姑心中只有长乐,望长乐安乐,可长乐心中却有许多放不开的人、事,发生了的悲剧,在长乐心中怎么都抹不去,没发生的,长乐也不能再让事情重蹈覆辙,甚至更糟糕。”
  秦艾词说完,松开了秋蝉的手,而后往床榻内侧躺去,说着:“长乐累了,想休息了。”
  看着公主的背影,秋蝉仿若看懂了她的疲累,也不再说话了,只摇摇头,替公主掖好被角,才是退了出去。
  长乐却是躺在锦被下,久久难以阖眼,这一回,她不想输,也不能输,可是,心还是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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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朝阳已逾五日没有上朝,朝中各种传闻都有,甚至有说杜朝阳重病不治的,但没有一条流言提及了杜朝阳救下公主,将军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杜朝阳却全让他们闭上了嘴,仿若五日前将军府门口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重病的流言越传越厉害,朝中人人都行事谨慎,多少刻意去套话的,却被傅正臣太极一般打了回去,直到今晨昌西传来捷报,众人才知,杜朝阳竟秘密去了前线战场!
  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自然也传入了秦艾词耳中,她听到消息那一瞬,正巧在喂食阿朝,手中一滑,精致的瓷盘摔碎在地。
  丫头们赶紧收拾了碎片,不敢久留,阿朝却是因为声响惊吓在屋里盘旋了会儿,最后落在秦艾词落座的椅背上,叫唤几声。
  他既然在昌西!背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竟一刻不停去了昌西,还是,他根本没有伤到?可那一声巨响仿若回荡在耳畔,这个…如何作假骗她?
  秦艾词眉眼无意识流出的担忧,却让一旁的定远侯会错了意,他眉眼低垂,看不出心思,只低头泯了口茶,道:“公主也不必忧虑,正风跟在老夫身边多年,是个将帅之才,即便杜朝阳前去,他也有办法收服周家军的。”
  秦艾词回神,将眼底的情绪都掩盖住,平淡地看向定远侯,说着:“侯爷怎么如此笃定?周泰与杜朝阳是过命之交,肃州的十万大军,也都是跟着杜朝阳一同苦熬过来的,杜正风改名换姓背祖忘宗,怕是在军中说话也没了底气。”
  “一个姓氏而已,老夫看得没那么重要,连杜朝阳这般野种都能冠着我杜家的姓氏!”说完,定远侯定睛瞧了眼秦艾词的神情,一时屋子里有些安静。
  没见长公主情绪波动,定远侯才继续道:“当年周家有周泰,正风改了姓也没什么,如今改回周姓也无妨,周泰已死,那些过命的交情也都随他带到地府去了。”
  秦艾词也是低下头,逗弄了一会儿阿朝,才道:“如此便好,本宫不想谋划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定远侯却是笑说着:“公主放心,若正风处理不好,老夫还有最后一手。”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
  秦艾词这才抬头看着定远侯,说着:“外叔公这就不厚道了,你我同在一条船上,彼此间应是知无不言,如今却瞒着我留有一步?”
  定远侯放下茶盏,乐呵笑着,道:“岂敢,老夫不过是想,实在不行,可让杜朝阳和周泰一样消失,一劳永逸。”
  原本抚弄阿朝的手渐渐放下,在膝前交叠,秦艾词蹙眉:“侯爷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到时候杜朝阳旧部叛乱,侯爷是不是正好领兵镇压,然后,取而代之?侯爷就不怕,自己微薄的兵力,不是杜朝阳旧部们的敌手?或者,刺杀一时失手,被杜朝阳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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