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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卫七 第124节

  方静姝跟她讲述江南。
  卫臻便同方静姝讲述这两年来京城的是是非非,从太子到二皇子,从郑三到端阳郡主,从皇城辉煌到市井鸡毛蒜皮。
  最后——
  “对了,几日后宫中将会设宴,不知姐姐是否会同行?”
  宫宴所拟邀的皆是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方大人乃五品。
  果然,刚刚回京的方静姝对此事一脸茫然。
  此时方家书房,烛光闪烁,方修远整理书籍至深夜,刚到亥时,砚石忽而敲门而入,道:“公子,老爷有请。”
  此时的方修远正在整理完手中的手稿,闻言,眼都没抬,只淡淡的嗯了声,一直到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后,方修远这才淡淡抬眼,问道:“老爷可还有醉意?”
  砚石道:“喝了醒酒茶,这会儿已经无碍了。”
  方修远微微颔首,将手稿摆放到书架上,便缓缓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微停,忽然冷不丁问道:“姝儿她们可歇下呢?”
  砚石道:“刚刚大小姐同七娘子还在外头夜游,这会儿刚刚回屋,小的瞧二位聊得挺尽心的,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会歇。”说着,砚石挠了挠后脑勺道:“二位娘子两年未见了,一准满肚子的话要说了,今儿个晚睡一些也无可厚非。”
  方修远听了却微微蹙了蹙眉。
  却说方修远直接来到了方梁之的书房,进去后,看到方梁之正坐在书桌前蹙眉查看公文。
  此乃方梁之十数年来的习惯,他每每皆要将当日事当日毕才能安然入睡。
  今日兴致大好,同方修远喝了些酒,有些微熏,待缓和后,依然来了书房办公。
  “父亲可是有事商议?”
  见儿子方修远敲门而入,方梁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公务。
  方梁之准备起身相迎,可是这会儿见方修远淡淡的矗立在眼前,中午太过匆忙,方梁之来不及细细打量,晚膳时因有小客人在,许多话又不当讲,直到这会儿方梁之才有功夫细细的瞧了起来。
  两年未见——
  “我儿已长大了!”
  案桌前的方修远身长如玉,沉稳持重,尽管年纪轻轻,身上却已慢慢有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老成持重,方梁之是既欣慰,又酸涩。
  这样想着,方梁之不由语重心长的感叹了一句。
  不久,他终于缓缓起身,亲自走到了一旁的矮榻上,拎着几子上的茶壶给方修远倒了杯茶,又示意方修远过去,陪他下下棋。
  方修远坐在小几另外一侧,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看着对面的父亲,其实方梁之年纪尚且轻,他入仕早,如今还未过四十,但因太过操劳,眼角已渐渐有了折痕,不过,方梁之眼中却是有光的,他心系百姓,胸中的热血还是滚烫的。
  方修远自幼是看着这样的父亲长大的,这或许也是兄妹二人一心和善、勇于逆流的缘故罢。
  “父亲也还年轻。”
  男子一旦到了年纪,便会沉稳寡言,一向寡言的方修远,眼下难得语气松软,夸赞安慰了一下方梁之。
  父子之间的关系多是怪怪的,不如母子那般亲密自然。
  眼下,这样的话语几乎是不会出现在他与儿子之间的。
  方梁之听了,是既别扭,又欢喜,隐隐瞧着还有些激动,却又强自忍着,不想表露出来,最终,憋得两只耳朵都红了,很快,方梁之举着一枚黑子落下,并催促道:“你快下。”
  一直到棋盘上摆放了十数枚棋子后,方梁之这才慢慢缓和情绪,这才微微咳了一声,缓缓道:“明年便又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会试了,三年前,他说日子未到,再等等,这几年已在外游历了几年,眼看着长进了不少,明年的会试是个什么章程,你……你心里可有数么?”
  话音刚落,还不待方修远回答,方梁之又道:“为父知道,以你的才能,只要你愿,无论是会试或是殿试,都难不下你的。”
  方修远的才能才华,远超方梁之,而方梁之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方修远若是愿意参考,无论三年前,甚至六年前于他而言,状元夜皆不过是囊中取物。
  不过,越是才华横溢之人,越是古怪,方修远有自己的规划,就连方梁之也干涉不了,他儿一向自作主张,他向来是尊重的,却也隐隐有着疑惑与不解。
  要知道读书人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报效朝廷,不报效百姓,岂不浪费?
  方修远闻言,持子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面不改色的将一子落下,吃了方梁之两颗黑棋,见方梁之吹眉瞪眼,方修远淡淡应道:“容儿再想想。”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仿佛已经有了章程。
  嘴上这样说着,代表着,此事好似还有商榷的可能性。
  方梁之闻言,顿时一喜。.
  第247章
  “为父今日寻你有三件事要商议, 此乃其一,这第二件事嘛——”
  方梁之见方修远这日心情松动,不由见菜下碟, 兴致大动, 滔滔不绝了起来。
  说到这里, 方梁之原本准备落子的动作忽然嗖地一停,他捏着棋子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左右盘旋了一阵后, 干脆握在了手心里, 没有急于落下, 而是踟蹰一阵, 这才看着方修远缓缓道:“去年年底回京后,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在陛下跟前当众点了你的名, 似乎对你颇为赞誉。”
  边说着, 方梁之边收回了目光, 紧紧盯着棋盘, 又道:“自那次后,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对京兆府都热情客气了不少, 无论是移交的案件时还是需要提审的犯人罪人都通融了许多,前些日子,殿下跟前得力的那位, 便是侯府那位辕文家的大公子来京兆府办差,还特意留下吃了茶。”
  说到这里,方梁之仿佛意有所指,看向方修远,道:“对于此事, 远儿有何看法?”
  方梁之之意,似乎太子对他有拉拢之意。
  方修远听方梁之徐徐道来,脸上未见一丝波动,仿佛早有预料,良久,他只手执一枚白子,捏在指腹间,轻轻摩挲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道:“太子……是名贤君。”
  方修远语气虽平,话语却是一鸣惊人。
  说罢,他缓缓抬眼,看向方梁之道:“他性情宽厚,清明于世,高瞻远瞩,又虚心纳谏,体恤百姓,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尤其,从此事江南闹灾一事,仿佛更能得以窥探。
  方修远明显对太子殿下的评价甚高。
  方梁之闻言,双目一定,只徐徐开口道:“那——”
  只是,话音才刚一起,便见方修远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道:“倘若太子殿下早投生二十年,定当取得有效功绩,也能为后代打下扎实雄厚的基业,如今的大俞也不会落得一个四面楚歌之境,倘若殿下晚投生二十年,也定会行宽厚之政,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只如今——”
  方修远说着,忽而轻抬眼眸,将视线缓缓移到了窗口,定定的看着窗外,遥看许久,这才淡淡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俞盘踞数百年,看着一片繁荣,实则犹如沙漠中的城墙,早已如履薄冰,内里皆空了。”说到这里,方修远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方梁之道:“倘若身缝乱世,论君主,论臣民,论天下,一切皆未可知。”
  说罢,方修远忽然放下白子,从对面方梁之的棋盒里取出了一枚黑子,代替方梁之落下了那一步举棋不定的棋。
  方修远收回长臂之后,方梁之往棋盘上一看,只见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另外一处空旷之所,它并没有纠缠在惊涛骇浪、雾里看花、错落不堪的死局中,而是另辟蹊径,重新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子。
  这似乎是最安全,最安身立命的一条路,也似乎才是一条希望之所。
  无论于方家,还是于这天下。
  方梁之盯着那枚黑子定定的看了许久,却见此时方修远已经将手中的白子重新放回了棋盒里了,方梁之见状,沉思了片刻,良久,也苦笑着将手中的黑子跟着放回了棋盒。
  这一局下完了,却也是下一局的开始。
  双方都心领神会的停了下来。
  方梁之盯着棋盘看了又看,喟叹一声,终于从错综复杂的局面中缓过神来,吃端着铭碗轻啜一口茶,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片刻后,只收起了心中的复杂情绪,转忧为安,继续着下一个话题,道:“这最后一件事,为父之所以急着催促你们兄妹二人回来,实则是为了,是为了——”
  方梁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儿子知道,父亲是为了我与姝儿的婚事。”
  方修远见方梁之羞于开口,只神色淡然的代替他开了口。
  方梁之闻言,面上微囧,见方修远神色缓和,并不抗拒,于是更加窘迫,却终于将心一松,终于继续开口道:“前些年为父一直忙于公务,又并不擅长此道,差点儿耽误了你们的大事,这些年苦了你们兄妹俩了。”
  说着,方梁之有些歉意,只抬眼看向方修远,难得郑重其事,道:“还是你姨娘孟氏这两年见天在为父耳边提起,她是个好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却因身份使然,不敢也不擅安置,若是你娘还在世就好了。”
  方梁之叹了一口气,说到这里,只有些挂念起了亡妻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落寞,继续冲方修远道:“不过,你放心,有为父在也是一样的,为父打从从明日起,便一家一家的亲自替你们兄妹俩去相看,或是但凡你们中意了哪家姑娘哪家郎君,为父便舍了这张老脸,亲自去给你们提亲便是。”
  说着,说着,方梁之似乎有些激动,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了,说着说着,他神色忽然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当初其实是想等着你一举高中后,在商议亲事来着,可如今眼看着马上便要及冠了,哦,对了,听孟氏说,打从去年年底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及过,约莫有人上门提亲,也有人打探过你们兄妹二人的一些生辰八字,只那个时候,南边北边的事宜都还未完全落定,整个京城还人心惶惶,衙门里头日日忙得两脚不沾地,那几个月为父都宿在了衙门里头,倒是一时忽略了此事,好似听说……是郡主府还是郡王府差人来了,对方含含糊糊,你姨娘也弄不太清,改日为父再去亲自探究一番。”
  方梁之絮絮叨叨的跟方修远唠叨着。
  方修远脸上的神色一直极淡,一直听到最后,方修远这才轻轻蹙了蹙眉,忽然看向方梁之,神色一正,道:“儿的婚事自有主张,待端午之后,儿再与父亲细说。”
  方梁之听方修远如此说来,双眼一亮,不过见方修远神色严肃,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不喜攀附权贵,以为是方才的话触了他的逆鳞,于是立马改了口,道:“为父知晓你并不喜高攀那些权爵世家,再说咱们家在京城本就算不得什么,不一定非得娶上一门高门贵女,只要品行端正,合你的心意的,家不家世不打紧的,家世低一些的也无妨。”
  说着,方梁之想了想,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多说了一句:“只要我儿愿意,便是连今日做客我府的,卫家小娘子那般了,亦是可以的。”
  方梁之随口说着。
  方修远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轻轻勾了勾唇,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嘴里淡淡的“嗯”了一声,少顷,他缓缓下了榻,朝着方梁之作揖道:“时辰不早了,父亲早些歇息。”
  这才缓缓出了书房。
  方梁之盯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阵。
  心道,儿子……莫不是有中意的呢?
  还是……卫家小娘子那般的?
  同时,心里忍不住又有些疑惑,不应该啊,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同自个一般,中意的是姝儿是他娘那般,才情出众,温婉清贵的,唯独不是卫家小娘子那般……呃,怎么说呢?
  儿子竟是个贪图色、欲的?
  毕竟,任谁见了卫家那位,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那绝顶的美貌了。
  这样疑惑的琢磨了一阵后——
  罪过罪过。
  方梁之这么个长辈,不该在心里偷偷臆想晚辈,他忙不迭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点,争取晚上再码两更。.
  第248章
  却说从书房出来后, 方修远并未直接回屋,而是改道去了后院,他并未曾进去, 只立在后院的门外, 朝里淡淡瞥了一眼。
  见方静姝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方修远立在院子外头来回缓缓踱步, 直到守院的跑腿丫鬟环儿看到了他,立马跑来道:“大公子, 您……您怎么来了,奴婢这便去通知姑娘?”
  方修远抬手摆了摆, 道:“不必了。”说罢, 只将手中的几个藏香袋递了过去, 道:“这是驱蚊的,在姑娘的窗子前,门口挂着便可。”说到这里, 方修远话语一顿, 又朝里看了一眼,继续道:“时辰不早了, 让姑娘熄了灯,早些歇着罢。”
  环儿立马接过藏香袋, 应声前去忙活。
  却说环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姑娘的卧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们家姑娘一向规矩, 睡得及早,不过每当卫家七娘子来了, 便变成这样了,环儿觉得她们可以一宿不用睡觉的。
  许久不见院子里这般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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