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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到了如今,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其实他并没有失宠,静王林浅之比起做皇帝的时候,还更要依赖他了。
  可是,静王已经不再是皇帝,做静王的内侍,进了宫,还不如一个洒扫的太监哩。
  姚安的愤愤不平,完全直逼后院的那几个女人了。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真是可悲,已经成了太监,唯一的梦想就是做个位高权重的太监,可是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远。
  姚安消沉的很,除了抽空喝个闷酒,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排解方法了。
  好不容易有清醒的时候,他想,老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得想个办法摆脱了静王才可以。
  于是,他使了不少的银子,想去宫中走走关系。
  可是银子用了不少,关系却是一条都没走通。
  他愤恨地自言自语:“静王还不如死了呢。”如此一了百了,自己还可以重回皇宫,大不了从头来过,也好过现在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的好。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盼,突然就有人给他传了信,说的是若他可以为皇上除掉了静王这个心腹大患,他就可以重回皇宫,像以前一样做个黄门郎。
  同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小包药粉。
  心怀忐忑的姚安特地去厨房找了只活鸡,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就以谷粒沾了一点点的药粉,喂给了活鸡。只见它扑腾了两下翅膀,就断了气。
  姚安的心跳加快,捂了捂就似快要跳出来的心,将活鸡埋在了院中的歪脖子枣树之下。他心想果然是皇宫出品,杀人都不会见血的毒药哩。
  姚安深信不疑,辗转反侧了一夜,早上当值的时候,找了个时机,将药粉下在了莲子八宝粥里。
  毕竟林浅之也曾做过皇帝,想着自己即将杀死先皇帝,姚安觉得自己真是无法淡定。
  他心惊胆战地伺候林浅之漱口,又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吃下了一勺莲子八宝粥,只觉自己的嗓子眼发紧。
  不知是因为体质问题,还是那毒药太毒了,居然只是一勺,就见林浅之脸色一变,歪头倒了下去。
  姚安惊呼了一声:“来人。”然后特意将那碗莲子八宝粥打翻在地。
  姚安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一定可以得到皇帝的赏识。
  谁知道,到头来,又是一场笑话呢。
  姚安死于静王中毒的当天下午,他的尸首是在静王府的一处枯井里发现的。
  还有静王林浅之,他并不是即刻就毒发死去,而是被一颗莲子卡住了喉咙。万幸的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起时,负责抬肩的小太监一时手滑,将他摔落在地,那颗卡住了喉咙的莲子因此而颠簸了出来。又因着裴小七到的及时,而捡回了一条命。
  饶是如此,静王差点儿挂了的消息,也让代王大惊失色。
  要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释怀很难,想要加重怀疑,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搞定,更何况静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恰恰就是这时,代王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光禄勋方绩乔装成了送菜的,进了代王府后就痛哭不停。
  他说林浅之对不起元会帝,想当年元会帝为了这片江山,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
  又说裴天舒也对不起元会帝,没有元会帝的知遇之恩,怎么可能会有后来一手遮天的忠义王。如此还满足不了裴天舒的胃口,还干出了逼迫着林浅之禅位的事情。
  代王一听见“元会帝”这三个字,心里就说不出的奇怪情绪。他只当自己对大伯的感情很深,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情绪,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并且是没什么表情的。
  方绩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代王也如林浅之那个胆小如鼠的一样,要眼睁睁地看着林家的江山彻底沦为他人的?”
  方绩一直审视着代王的脸,直到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方绩才又道:“我言尽于此,今晚我将会带着人叛出城去。代王要是有心重振林家,我誓死拥立。”
  方绩觉得没有人会不对皇位动心,他叛出了洛阳,需要推出一个林姓的人来当傀儡皇帝。
  眼看林浅之是不行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宝押在代王的身上了。
  他已经打听过了,代王貌似已经忘记了从前的记忆,这实在是天赐的好事情。
  方绩很有信心,事实上也真如他预料的一样,代王在约定的时间里,单人单骑地和他的队伍汇聚在了一起。
  方绩此次只为出城,骗开了城门,并不敢恋战,就带着一家老少还有两百家兵,向南奔命而去。
  只要往南行个八百里,那里就有人接应他了。
  而单人单骑的代王满心想的则是:只要再往前行个八十里……
  ☆、第167章
  光禄勋方绩和代王骗开南城门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里。
  裴天舒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方绩和谁?”
  来报信的新任京兆尹裴七里道:“是,是……代王。”说实在的,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情,比他更难接受的人应该就是皇帝了。
  裴天舒坐在高座之上没什么表情,下头的人全都在猜测他的心情。
  反正,心情很不好那是一定的。
  毕竟代王不止姓林,还是裴家的女婿。
  在场的武陵七子的心情却是生气又着急,裴七里和程八骏对看了一眼之后,裴七里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请命道:“皇上,派我前去追击。”如此,或许还能有转机。
  裴天舒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用。”
  这是什么意思?裴七里不明,还想再问,裴天舒又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人全部退去。
  然后裴天舒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殿里。
  让谁看,这都是一副“我被人甩了”的倍受沉重打击的表情。
  ******
  裴七里实在是弄不懂皇帝的心思,想了又想,不能放任代王,让他就此糊涂下去,唯一的方法那就是去找裴金玉了。
  他也知道现在的裴金玉并非从前那个了,可实在是放不下和代王的几年同窗情谊,也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是,裴七里又将代王和方绩出城的消息告知了裴金玉。
  裴金玉的反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竟然一句话没说,就越过了他,向外跑去。
  看方向还是去找皇帝的。
  裴七里顿时有一种“我是大嘴巴,我闯祸了,我要被三叔批死”的无措心情。
  他赶紧跟上。
  谁知,前头的裴金玉一提裙摆,飞似地跑了起来。
  裴七里到底没能拦下裴金玉。
  裴金玉闯进了大殿,第一句话就是:“父皇,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方绩和代王?”
  大殿里的裴天舒独自呆了一会儿,想想代王这次出城若是始终不肯回转,迟早也会有起兵的那天。接着就顺带想起了那年他同林青峦才起兵时的艰苦生活,寒冬腊月啃了半个月的干粮,好不容易攻下了唐城,才吃上一顿羊肉热锅。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儿饿,正想着中午要不要吃顿羊肉热锅,他女儿就突然闯了进来。
  裴天舒还来不及给出反应,他女儿的第二句话就在殿中响起:“父皇,给我一万兵马,我去追他们。”
  好吧,裴天舒一下子没了想吃羊肉热锅的心情,他看着他女儿气急通红的脸道:“你去追,他若是不跟你回来,你就提着他的头回来见我?”
  裴金玉咬牙道:“不管他是愿回还是不愿,我都将他带回来。是生是死,全凭父皇发落。”
  裴天舒似无赖一样地道:“我就不发落,人是你要去抓的,抓住了以后该怎么办,你说的算。”
  裴金玉以为她爹是在试探她,她本应该想也不想就说“代王若是不知悔改,我定斩了他”,如此这般的话语。
  可是纠结了许久,她实在不想骗她爹。
  说真的,她气愤,她震惊,甚至还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代王背叛。饶是如此,却并没有想过要亲手斩杀代王。
  裴天舒看着他女儿变了又变的神情,叹了口气,才道:“他若是想回来,你不去追,他也会回来。他若是不想回来,你又何必去追呢!”
  裴金玉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是,放走了代王,就等于是放虎归山留后患。”
  裴天舒就又道:“你也说了这是后患,既然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又何苦为了此事费脑筋。何况,我觉得现在该苦恼的是代王,而不是我们。”
  别说是裴七里了,连裴金玉都无法了解她爹的思维,只好说:“爹的意思是……”
  “就这样吧。”裴天舒的语气之轻松,再一次震撼了裴金玉。
  直到代王的身影出现在殿外,裴金玉才陡然明白,她爹不是想的简单,而是选择了相信。
  有人说,信任是开启心扉的钥匙。
  可很多人天生就很多疑。
  裴金玉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从失忆之后,她连她爹,她都做不到完全的信任。
  至于代王在她心里的位置几何,那更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不知是因为她爹对代王的完全信任,还是代王的突然回转,裴金玉总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
  ********
  据说代王是身着一身血衣进的城门,最先发现的自然是接到报信的京兆尹裴七里。
  代王本来是要穿着一身血衣直接进宫的,硬是被裴七里拉回了代王府,摁进了浴桶里。
  是以,裴天舒和裴金玉看见的代王,仍如往常一样衣着得体。又因着裴七里嫌弃代王身上的血气太重,还特地给他带了只香囊。如此一来,原本是狼狈不堪的代王,摇身一变,成了香飘两里,就好像根本没有他叛出城的那回子事情。
  代王一到了大殿,裴金玉想要回避,却被裴天舒制止了。
  然后,她就听见她爹轻飘飘地问:“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舍不得就此出城去。”说话的代王,一双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裴金玉。
  他的眼睛里饱含的情绪,或许是情深,也或许是不舍,一如既往的扰乱人心。
  裴金玉别过了脸,不肯看他。
  就听她爹“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似乎是有点儿生气。
  裴金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那厢的代王还在不怕死地挑战帝威:“我不相信你……”
  还不等裴天舒开口,裴金玉呵斥了一声:“大胆。”
  代王却冲她莞尔一笑,又道:“但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裴天舒是个男人,一听这话也只觉很动心,他下意识瞧了瞧傻乎乎愣在那里的他女儿,故意板着脸道:“谁耐烦听你说那些甜言蜜语,老子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代王心说你想听什么?想听我用了什么计,以20人斩杀了方绩的200多人?像这种事情,是绝不能炫耀的。你想听的我不想说,我想说的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好嘛。
  他似没有听见裴天舒的话语,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边的裴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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