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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凤倾璃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忍不住说道:“等你嫁给我以后,我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见面了。感觉像在偷情一样。”
  秋明月瞪他一眼,又有些好笑。耳边已经有珠帘撩起又垂落的玲琅之声。她道:“你快走吧。”
  凤倾璃有些不满道:“我每次来,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赶我走。”他的语气有几分咬呀切齿的味道,“总有一天,我让你再也无法赶我走。”
  他说完就飞身离去,秋明月浅笑回首,绿鸢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给你做了红枣燕窝粥,还有一碟水晶饺子,你多少吃一点吧。这几天,你都没有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可不行。”
  秋明月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她坐下来,喝了一口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小姐是指府中么?”
  “嗯。”她捻起一个饺子放在唇内,嗯了一声。
  绿鸢道:“老太已经下了禁令谁也不敢说起此事,只不过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到出去采购的人说,外面如今都传翻天了。秋府门口更是聚集了好多人,几乎都是些书生,说什么为那裴思欣讨公道的。”
  绿鸢说到这里,有些愤怒。
  “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明明就是他污蔑小姐,那些人不明真相,居然还在门口说小姐什么贪慕虚荣、见异思迁…对了小姐,奴婢刚刚听说一件事,也不知道谁当初步的流言,好像是说荣亲王府要和咱们府上联姻,刚好选上了小姐你。说得神乎其乎的,像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哼,简直太可恶了。”
  她不明真相,兀自为秋明月抱不平。秋明月却听得没有胃口了。荣亲王是私底下找祖父的,这件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昨天凤倾璃进宫求旨,今天就流言满天飞。很显然,这事儿是从皇宫话里传出来的。
  绿鸢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端倪,还在愤愤不平道:“小姐,你不他们说得有多难听,奴婢听着就来气。”
  秋明月淡淡道:“谣言止于智者,这件事祖父和爹回来会处理,不用管那么许多。”
  绿鸢撇了撇嘴,道:“小姐,奴婢知道,奴婢就是觉得小姐遭了太多罪,奴婢心疼小姐。”
  秋明月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我担心姨娘和明瑞。如今道正处在风头上,也不好跟她们解释什么。你待会儿去找姨娘,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她。不过想来爹应该也有对她说起,只是可能不完整。”
  她叹了口气,“明瑞身上还有伤,我不想她们这个时候还为**心。”
  绿鸢却道:“哦,对了小姐奴婢刚才忘了告诉你。今天一大早,流言传出后,老太君就把沈姨娘叫到寿安院了。沈姨娘在老太君屋子里呆了半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然后就回去了。奴婢方才特意过去打听打听,沉香偷偷告诉奴婢。老太君很生气,但是没有迁怒沈姨娘,反而还好言安慰了沈姨娘一番。也将那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姨娘,不过却问了沈姨娘一句。小姐的小字是谁给取的?”
  秋明月面色没有丝毫异样,心中却有几分冷意。早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人拿出来说道。老太君应该是早就怀疑了吧,不然昨天也不会让沉香试探自己。
  “姨娘怎么说的?”
  “沉香说,沈姨娘当时也很惊诧。她告诉老太君,小姐的小字是她取的,并且在扬州的时候,府里的好些丫鬟下人都知道,很有可能,是她们被人买通了…沈姨娘当时走生气又伤心,哭得肝肠寸断的,老太君也是生气,安慰了沈姨娘一番,就让她回去了。”
  秋明月已经吃完了,她慵懒的背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眸子道:“沉香有没有说,祖母银行走后,祖母什么表情?”
  绿鸢摇摇头,“沉香说,沈姨娘走了以后,老太君就让所有人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只留下了韩嬷嬷一个人。”
  秋明月眼神轻闪,看来,老太君已经在怀疑沉香了。
  那么自己让秋明珠去向老太君要人,会不会…
  才这么想着,红萼就已经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四小姐和十小姐来了。”
  秋明月眼睛一亮,“好,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再去。”
  外间,秋明珠和秋明絮并排而坐,眉间皆有忧色。秋明珠本就沉稳,且年长,所以还能淡定饮茶。但是秋明絮可就没那么从容了。她本就年幼,平时就最黏着秋明月,便是再心智成熟,此刻面上也尽露焦急之色。
  片刻后,秋明月出来了,身后跟着红萼和绿鸢。
  “五姐。”秋明絮立刻跑过来扑到她身上,仰着脸看她,眼中尽是担忧。
  秋明珠也站起来,唤了一声。
  “五妹。”
  秋明月让绿鸢和红萼退出去,她牵着秋明月坐下来,对秋明珠说道:“四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秋明珠已经重新坐了下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今起来就是来告诉你的。”
  她顿了顿,又道:“今早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就找机会问祖母要了沉香到我身边来。祖母原本都要答应的,可正在这个时候,就听丫鬟禀报…”
  秋明月淡淡笑了笑,“我都知道了。”秋明月喝了口茶,道:“我只想知道,祖母是否起疑了?”
  秋明珠沉默一会儿,秋明絮忍不住了。
  “五姐,今早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一路上就听那些丫鬟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她们…”
  “稍安勿躁。”秋明月面色和缓的安抚她。
  秋明珠看着她,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还能不动声色的饮茶?
  “五妹,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秋明珠问得有些不确定,她所熟知的秋明月,泰山崩顶而毫不变色,万事了然于胸,不急不躁,谋略过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似乎都不波不静,不喜不怒。
  时间久了,秋明珠都有一种错觉。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人何事,她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上一次在宝华寺山脚,那般情形,她不是也能化险为夷么?
  可是这一次,事情似乎闹得有些过头了。她能解决吗?
  秋明月垂眸笑了笑,笑容映在茶水中,淡雅而清凉。
  “我想知道的是,祖母是否起疑了?”
  秋明珠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
  “四姐。”
  砰的一声。
  秋明月盖上茶盖,抬起眼来,目光清冷。
  “我要的不是或许这种不确定的答案,四姐,你应该知道。”她看着秋明月,表情沉寂在茶香寥寥的雾气里。
  秋明珠浑身一震,抬眸看向秋明月,正好对上她看似温和实则凉薄的眸子,有些恍惚起来,半晌苦涩一笑。
  “五妹何等聪明,心中早已洞悉,又何必问我呢?”
  秋明月去瞧着小方桌,神色淡静,突然道:“四姐,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容易。”
  秋明珠一怔,随后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面色微微白了几分。
  “不行么?”她还是改变不了嫁给叶尚贤的命运吗?
  秋明月侧眸看着秋明絮,道:“明絮,你先出去,我有事和四姐说,一会儿再叫你。”
  秋明絮张了张嘴,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出去了。
  秋明月这才看向秋明珠,“四姐,我想,或许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
  秋明珠面色依然镇定,只是紧紧抓住娟帕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五妹,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秋明月笑了笑,“四姐,不要那么紧张。”
  秋明珠苦笑一声,“五妹,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实话告诉你吧,从那日你走以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她顿了顿,“今天早上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她,丫鬟说,母亲生病了。可我不明白,昨天母亲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秋明月眼睫轻闪,“生病?突然生病的吗?”
  “对。”秋明珠点头,“可我从母亲那儿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大哥,大哥脸色也不太好,好像很虚弱的样子。他进去后我就躲在暗处,我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争吵。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我第一次看见大哥那么生气的样子。没过多久,大哥就出来了,脸色惨白,衣袖口还有血迹。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受伤?”秋明月接过她的话,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想起昨天下午,秋明轩脸色似乎真的很差。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秋明轩应该是受了内伤。难道是上次的伤还没好?不,不可能,前日去看明瑞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那天晚上,他受的伤只是轻伤,应该不严重。那么昨日…
  “四姐,你知不知道大哥昨天在干什么?”
  “嗯?”秋明珠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告诉我,大哥昨天午时的时候,去过哪儿?”
  秋明珠想了想,道:“昨天我没出门,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不过昨天晚上爹突然来看我。”
  秋明月挑眉看过去,“嗯?”
  秋明珠苦笑,“爹平时对我们几个姐妹都不甚关心。所以,我才很奇怪。”
  秋明月不说话,二老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几乎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也不太了解二老爷。只是二老爷给人的感觉比较冷淡,对谁都一样。但对二夫人倒是颇为尊重。
  “二叔跟你说了什么?”
  秋明珠低头,“起初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也很纳闷。昨天,爹有点奇怪。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神也有些飘远和迷茫。他一直端着茶,茶水都凉了,他还是不说一句话。我唤了他好多声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个时候,爹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然后他对我说了很多话,有母亲,有我姨娘…”
  “你姨娘?”
  秋明珠点头,“我姨娘姓方,以前是母亲的贴身丫鬟。”
  秋明月没说话,这些她知道。
  秋明珠有些恍惚的笑了笑,“以前我没对你说起过吧。”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秋明月一直都知道,知道秋明珠淡然微笑的面容下,有一颗带泪的心。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目光低落,声音黯然。
  “爹和母亲是世家联姻,爹说,他在娶母亲之前就与母亲认识了。他欣赏母亲才貌,因此央求祖母去黄府提亲。爹说,他认识母亲的时候,母亲才十五岁。也就是大伯母过门的那年,大伯父在成亲之前去了扬州,一直未归。祖父便让父亲去扬州找大伯父,正好在途中遇到随黄夫人回娘家省亲的母亲。那日适逢大雨倾盆,又是郊外,无法借宿,几人便于长亭内避雨。”
  “少年男女,男未娶女未嫁,荒郊野外,如此聚在亭中,于理不合。还好,黄夫人倒不是多迂腐之人,只是那个时候,还是少女的母亲难免有些尴尬。母亲自幼生得花容月貌,且才华横溢,出口成诗。性子便有些冷傲。父亲学于礼乐诗书之家,自然才学一流。”
  “五妹,你是知道的。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好多大家闺秀便也只读了女戒女则,对于四书大多都是一知半解。然于京城高官门第聚集之地,豪门嫡出女子则是有专门的先生教习。但是即便如此,也难找到如母亲那般出出口成章,即兴赋诗之女子。是以爹自然会惊讶,年少轻狂的男女,难免都有好胜之心。两人当即就在亭中对诗,一时兴起,竟然大雨停歇都未曾发现。”
  秋明月一直静静听着,那个时候大老爷抵抗与林氏的婚事,才跑到扬州与沈氏相会,并且有了第一个孩子。
  “虽然是一面之缘,爹却从此对母亲念念不忘,后来回京一打听,才知道母亲是内阁学士的嫡女。”
  秋明月明了,又问:“我听说二婶子刚过门的时候,性情比较温和。”
  秋明珠笑了笑,“爹说,母亲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爹刚娶她的时候,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很好。只是母亲有了大哥以后,性子却慢慢的变了。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大些,所以也没人在意。可是大哥出声以后,母亲的性子却再也没有回到从前,一直清清冷冷的摸样。后来,父亲又有了几位姨娘。母亲就待爹更加冷漠。”她苦笑了一声,“或许外人看来,在整个秋府,只有母亲和爹最为和睦恩爱。可是那只是表象,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爹和母亲,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同过房了。”
  秋明月眼里有几分震惊。
  “十几年?”
  秋明珠点头,“准确的说,自大哥出生以后,爹和母亲便没有同过房了。这都是爹亲口告诉我的。”
  秋明月被绷带包扎的手微微紧了紧,“二叔居然告诉你这些?”
  秋明珠唇边一丝苦涩,“我也很惊讶。爹昨天很奇怪,好像神智有些恍惚,说话却很清晰。他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有了几个妾室。他说他违背了当初对母亲的誓言,所以母亲恨他。母亲的房里,有一张小床,专门供爹睡的。再后来,爹有一次喝醉了,闯进了母亲的房间,把母亲的贴身丫鬟,也就是我姨娘当做了母亲…后来,便有了我。”
  秋明月抬眸看她,秋明珠目光微醺,像朝霞的白雾,看不真切雾尽之景。
  “爹一直觉得愧对母亲,所以有时候知道母亲对待妾室多有刁难之意,也睁只眼闭只眼。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年来,他鲜少关心于我。便是二姐和二哥,也是因为他们的生母是祖母赐给父亲的通房,父亲才多有照拂。爹说,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提平妻的意思。这一切,不过是母亲一直以来的杞人忧天罢了。”
  “他说,母亲性子要强,从不服输,一辈子都没对任何人低过头。当初以内阁学士嫡女的身份嫁给他,他承诺母亲会对她始终如一,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所以无论母亲做了什么,他都纵容。他也知道,母亲其实最恨的就是父亲纳了我姨娘。因为那是在打她的脸。当初母亲提出抚养我,父亲其实犹豫过,怕母亲因为仇恨而待我不好,但是又不想惹母亲生气,再说了,自古小妾生的女儿本应该奉主母为母,便也答应了。”
  “这些年来,母亲对我也不错,他渐渐放下了心。可是这一次,母亲给我议亲。”
  秋明珠说到这儿默了默,她想到当时二老爷沉凝痛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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