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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 第74节

  “你敢打我?”孟淮竹霍的站起身,朝宁娆扑过来。
  宁娆慌忙蹿到了一边,堪堪躲开她攻袭至衣襟的手,推开她的胳膊,绕着穹顶大柱连连后退。
  “是你先来骂我!你凭什么说我是灾星?巫祝的预言说得‘御出双姝,国宗覆灭’,没准那灾星是你呢。若父母只生了我一个,没准儿现在我还安安稳稳地在云梁当我的小公主呢,会有今天这些破事?”
  宁娆近来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脑力也渐长,在如此危急的情景下说出的话还能如此有理有据,道理缜密,竟让孟淮竹一时找不出反驳之词。
  既然反驳不了,那就用拳头来解决。
  孟淮竹酝足了力气,裹挟着冬日里凛冽寒气,一掌朝宁娆的肩胛骨劈去,宁娆旋身躲开,趁着她扑空了防备不足,积蓄起招式朝孟淮竹的面门攻去。
  被对方甚是灵敏地躲开,一个大开大合的飞旋腿开始攻宁娆的下盘。
  门外江璃听到了打斗声,生怕宁娆吃亏,忙要踹开门进来,被江偃拦住。
  “让她们打,若是阿娆占了上风,就让她教训一顿孟淮竹。若是孟淮竹占了上风,咱们再进去也不迟。”
  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了一声惨叫。
  “啊!景桓,景怡,救命啊!”
  是宁娆!
  两人立马破门而入。
  正见孟淮竹压弯了宁娆的腿肘,将她的手腕反扭至身后箍住,腾出一只手要拍她巴掌。
  江璃只觉怒火冲顶,飞身上前,扑头盖脸地朝孟淮竹袭去,先从她手里把宁娆夺回来,拽到自己身后,招式携起的劲风吹得衣袂飘飘,如一阵飞旋,掌风既强且韧的朝孟淮竹拍去。
  孟淮竹也不是省油的,她早有防备,歪身躲开气势汹汹的掌刀,顺着这股劲儿避开江璃攻击顺手的正面,绕到他身侧,攻击他空虚的侧盘。
  江璃分神把宁娆推到了江偃的身边,开始半退半躲孟淮竹的进攻。
  孟淮竹的身法灵动飘逸,在这狭小的雅间之内,似乎更能游刃有余。
  而江璃的风格则偏向沉稳端正,一步一步,哪怕是退也退得颇具章法,似乎暂时落了下风。
  宁娆在一边看得着急,挽袖子想上去帮江璃,被江偃一把拽了回来。
  他目光紧凝着面前两人,心不在焉道:“你别添乱了,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准上的。”
  宁娆虽有不服,但想起刚才自己被孟淮竹老鹰捉小鸡似得提溜起来,只有忿忿然地缩回来。
  寥寥数语之间,面前的战局发生了变化。
  江璃连招数度后退,看似落了下乘,实则是在观察孟淮竹的招式,这些招式虽被她使得变幻莫测,可隐隐的,江璃觉出些熟悉。
  他退到最后一步,压住后盘,截住孟淮竹的攻势,反守为攻。
  这变幻莫测、灵动飘逸的身法在江璃的面前,似乎一下变成了一架抽丝的笼子,四处都是破绽。
  孟淮竹在江璃看似绵韧沉稳但实则无懈可击的进攻下渐渐显出颓势,慌乱之下更是错漏百出,一晃神,被江璃反压住胳膊,扣到了墙壁上。
  这下成了砧板上的肉,彻底动弹不得了。
  江偃在一边看着,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若是当着宁娆的面儿,皇兄输给了孟淮竹,那这面子可哪儿找去?
  这样想着,却又担心孟淮竹会吃亏,忙奔上去,赔笑:“皇兄息怒,息怒。”
  江璃低头,手劲儿稍松,让孟淮竹紧贴在墙上的脸可以向后抻了抻,方便说话。
  “影山。”孟淮竹的后肩骨上仍横着江璃那铁铸一般坚实的胳膊,不得自由,但仍挣扎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江璃脸色稍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低睨着孟淮竹的后脑勺,淡然道:“向阿娆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说得哪里有错?”孟淮竹挣了挣,没挣开江璃的挟制,不服气地说。
  “叫自己的妹妹作灾星,还说自己没有错?”
  孟淮竹咬了咬牙,道:“就是因为她。当初姑姑听信了巫祝‘会有孟氏王女为后’的预言,才力排众议跋涉千里来了长安。可当初巫祝卜算出这预言的时候,正是我们姐妹出生的时候,姑姑钻营一生也没能当上皇后,到今天来看,这预言说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若当初没有这预言,姑姑就不会来长安,大魏和云梁之间也不会开战,云梁不会被灭国,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酣畅淋漓地吐出了心中积怨之言,说得江偃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神色凄怆,郁郁地低下了头。
  江璃不禁沉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孟淮竹艰难地在压制下向后瞟视线,还想再说,被宁娆迅速打断。
  “你就是胡说!”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江璃的脸色,指着孟淮竹道:“就算这是我的命,那我是什么命自有我自己来承担,关了旁人何事?还是他们一个个利欲熏心,权欲熏心,贪婪至极,才会借着别人的命来为自己谋利。”
  她说完,脑筋一灵,忙去看江偃,他果然愈加伤惘,神色暗郁。
  “景……景怡,我……我说孟淮竹呢,你……你别多心。”一慌,连安慰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江偃默然抬头,唇角微牵了牵,勾起一个勉强又难看的弧度,朝宁娆轻轻摇了摇头。
  江璃全看在眼里,心中既为孟淮竹刚才的话而烦躁,又心疼江偃,一时郁结难纾,转而怒目瞪视孟淮竹,把气全撒她身上。
  扯下窗幔扭成绳,把她的手腕反绑在在身后,甩给江偃。
  冷声道:“朕当太子监国时就曾下过诏令,非奴籍的云梁人不得居留长安及洛阳,你既然在大魏的疆土之上,就得遵守大魏律法。”
  说罢,冲江偃道:“亲眼盯着她离开长安你再回来,还有……”他目光凝神,极为严肃:“遮住她的脸,不能让别人看见。”
  江偃点头:“皇兄放心。”
  被绑住了的孟淮竹开始扑腾,挣扎着道:“等等……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在长安徘徊了数月,银子都花光了。”
  说这话时,却是冲着宁娆。
  敢情这嚣张兮兮的云梁公主还怪穷的。
  宁娆一边腹诽,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荷包……
  唉,自从当了皇后,好像就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了。
  她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眼前身影一晃,江璃直接拽着她往外走,临出门时,听里面传出来江偃的声音。
  “你缺钱跟我说不就是了,我给你啊……”
  江璃和宁娆走出了这如同枯井般毫无人烟的酒肆,在街上徘徊游移的几个人迅速围上来,江璃道:“给楚王留一辆马车。”
  为首的躬身应是,又一阵风儿似得四散开。
  宁娆这才能静下心,仔细观察这条街衢的防制。
  看似宁静,但在重要枢点都布置了人,连隐秘拐角处亦有人影憧憧,潦草一算,这条街至少埋伏了千余人。
  难怪陈宣若自己不来,让她来,若是陈宣若悄悄地来了,恐怕连街口都进不来。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可是到了如今,他来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腰间一紧,江璃从身后环住她,温声问:“你为什么叹气?”
  宁娆抿了抿,半仰了头看他:“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还让大黄门等我。”
  江璃温煦的神情稍暗,有阴影在眼底沉落,缓慢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不是他,可惜,世人皆谓我多疑,却不知,我反畏世人多不可信。”
  车轮辘辘,马车正停到他们跟前。
  江璃将宁娆扶上马车,自己随后跟上。
  一路寡言,等回了太极宫,已是迟暮时分,日影西沉,暗云铺开。
  江璃总是低沉的,郁郁寡欢,道:“你先回昭阳殿吧,我还有些奏疏要看。”
  宁娆安静地‘哦’了一声,道:“我也有账本要看。”说罢,转身要走,迈开了的腿又缩回来,她有些无奈地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江璃的手紧紧箍在上面。
  他蹙眉:“又是账本!这宫里天天有那么多进项出项吗?”
  宁娆抿了抿唇,靠近江璃,抱着他的胳膊,柔声道:“不然明天再看也行,今天我可以陪一陪你。”
  江璃脸上丝毫愉悦也无,只闷闷地说:“你刚才怎么不说陪我?你看我的样子,虽然让你回去,可是真想让你回去吗?”
  宁娆歪头靠在他肩上,从善如流:“我错了。”她去拉江璃掩在重袖里的手,喃喃道:“我的心里也很乱。”
  江璃揽着她一起坐到龙椅上,温声问:“怎么了?”
  “淮竹说,当初那个‘会有孟氏王女为后’的预言是指向我的,可阴差阳错,被孟文滟当成了她的,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孟氏入宫,祸乱朝纲。这么算起来,你悲惨的童年以及后来的一切好像真得是因我而起啊……”
  她清澈的双眸中映着烛光莹莹,声音宛若幽叹。
  江璃想都没想,随口接道:“你不也说了吗?这一切都是因为孟文滟的贪欲,关你什么事。没准儿他们安分点,等你成年了,像合龄一样被送来和亲,我们看对了眼,到时两国联姻,不是皆大欢喜吗?”
  宁娆猛地坐起来,星星熠熠地看他。
  “你真这样想吗?”
  一霎的沉默,江璃看着宁娆那隐隐担忧又隐隐希冀的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点破事,也值得我骗你?我早知道了,当年这预言不仅在云梁内部疯传,在大魏也有所耳闻。至于后来我知道了你的身世,我早就往这上面想过了。除了暗叹一句巫祝果然神算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
  宁娆一点也不在意他话里的连嘲带讽,反倒卸下心中大石,咧开嘴笑了。
  这一页正要翻篇,崔阮浩进来了。
  他揖礼,道:“楚王求见。”
  江偃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娆看向江璃,见他眉宇间也缭绕着一股疑色,冲崔阮浩说:“让他进来。”
  江偃今日亲自将孟淮竹送出城,思忖着白天发生的事,心中不安,徘徊犹疑数遭,还是下定决心要进宫一趟。
  他谁都没说,当初在卧薪坞,宁娆察觉到自己迟迟不肯向江璃下毒,云梁人对她已有微词,凭着胥仲对她的憎恨及狠毒,恐怕不会放过她。
  她一早打听好了六尾窟杀的解药是惑心毒,嘱咐江偃,让他一定要在她饮过六尾窟杀之后想法儿及时给她灌下惑心毒。
  那时的宁娆心思缜密,睿智至极,甚至连惑心毒的解药也预备好了,一同交给了江偃。
  她绝对信任江偃,在危难之际,将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记忆一同托付给了江偃。
  这些话,江偃本以为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封存心间,永不提及。
  但没想有一日,他会对着皇兄和失忆的阿娆,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江璃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眼梢含刃,狠狠地剜了一眼宁娆,转而问江偃:“你的意思,你有法解惑心毒,让阿娆恢复记忆?”
  江偃眼中含着深隽的脉脉温情,看向站在一边的宁娆,轻轻地,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
  江偃道:“我拿出来了,就是阿娆初初失去记忆,我送给她的那盒安神丸。”
  宁娆一回想,道:“对,是有这东西。可是……”她略显疑惑:“我好像只用了一次,后面就再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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